溺光 第57章 习惯

陈佳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手心捧着：“不知道林先生，对王治的背景有多少了解？”

林焰看她架势应该是打算说些真东西，于是实话实说：“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富二代，父亲是智明集团的董事长。”

陈佳不意外，继续问：“那，你对我的背景又有多少了解？”

林焰面露窘色：“这……我确实还没来得及问李存，抱歉。”

陈佳也不意外：“那就我自己说吧。我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而王治家里主要是做家居的，一字之差，却相隔万里，通俗地概括，就是家居包含了家具，我也因此低他一头。与王治离婚时，他拿两家的生意威胁我，如果我不顺从，他就让他父亲终止与我父亲的合作，但两家公司的事，怎么可能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所以他就用孩子的抚养权威胁我。”

林焰知道她与王治有个十岁出头的女儿，不过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陈小姐，我想问个冒昧的问题。他明明可以用孩子绑住你，为什么还会同意离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佳笑了，笑林焰的单纯，笑她的悲哀：“林先生，你把王治想得太简单了，我甚至怀疑他娶我就是为了跟我离婚。那张离婚证是他的底牌，如果他在外面乱搞的事被人曝光，他就可以说他早就跟我离婚了，将包养美化成恋爱。所以，我劝你不要试图用这种方式扳倒他。”

林焰微微一惊，握了握自己的手：“看来您都知道了，我也就有话直说，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受到了王治的威胁，所有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扳倒他。”

陈佳无力地叹了口气：“你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几年，我断断续续地收到过一些女孩的消息，有的是来嘲讽我这个‘正宫’，得不到爱还不肯让位，有几个，是想让我帮忙曝光王治，但我拒绝了。你或许会觉得我冷血，可只有我知道，这种事曝光对王治造不成一点伤害，他有万全的对策，有专业的公关团队，反而是那些女孩，可能会受到所有人的审判。”

林焰不是女性，做不到完全感同身受，但他有母亲，有妹妹，有女性朋友。

“我知道。”林焰沉声，“也许你会说我天真，但我是警察的孩子，我相信法律。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想那些受到王治迫害的女孩中，说不定有未成年的孩子，他很可能还使用了违禁药物，您是有女儿的人，或许比我更能感受到……”

“住口！”陈佳情绪突变，痛苦地扶着额头喘气。

林焰吓了一大跳，小心地道歉：“抱歉，我不是说您的……我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站在那些女孩的立场上，呃……”

林焰没想到陈佳反应这么大，感觉怎么解释都不合适，只好闭嘴，偷偷观察陈佳的脸色。

陈佳用按着额头的手挡住紧闭的眼，她的眼前浮现出她最不想记起的画面——前几天王治来看女儿，帮她辅导功课，她以为他终于打算尽尽父亲的责任，于是下楼给他们拿水果，回来却看到王治的手，放在女儿穿着短裙的大腿上。

“那个畜生……”陈佳咬着牙小声骂道，慢慢睁开眼，放下手，“林先生，麻烦你等一会儿，我去取样东西。”

林焰注意到她眼中多了泪光，点点头同意。

陈佳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两个U盘。

“这个U盘里是各个狗仔的联系方式，以及他们拍到王治和不同女人，……甚至男人的亲密照片，我都用钱摆平了，但发过来的照片我都留着，其中日期最早的是在我和他婚内拍到的，也是我跟他离婚的主要原因。”她又拿出另一个U盘放到林焰面前，“这个里面，是三个找过我的女孩的联系方式，以及她们自述的大致情况，其中有一个自称是在喝醉后无意识的情况下，与王治发生了关系，并且当时，她还未满十八岁。”

林焰不明白她为何态度转变这么快，但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够了。他收起U盘，向陈佳道谢，迫不及待地告别离开。

“等等，林先生，U盘的密码我还没说呢。”陈佳抬手拦住准备起身的林焰，“不过，说密码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这些年我看着过得很憋屈，但住着大别墅，每月拿着不低的赡养费，孩子上着最好的学校，连我父亲都劝我忍着，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婚，生活自在，有多少人都羡慕不来。但其实他也是在担心公司，他与王治父亲有很密切的合作，虽然在我眼里，前公公算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但很难保证他不会为自己的儿子为难我父亲，这也是我不敢跟王治撕破脸的原因之一。我知道，如果我去求我父亲，他还是会同意我跟王治摊牌，但我不想公司因为我受到重创，所以，如果你能在发生这种事时帮忙降低公司的损失，我想我和我父亲都会很感激你的。当然，你拒绝也没事，我还是会把密码告诉你，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请求罢了。”

林焰疑惑：“可我又不是什么商界大亨，怎么帮忙？”

陈佳微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父亲的公司想找你做代言人，但很快就被拒绝了。”

林焰皱着眉回忆：“不好意思，我真忘了，不过，我想我们未来一定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陈佳反应了两秒，笑着点点头，她喜欢跟聪明人对话。

“请等一下，我去把密码写给你。”她走到一旁的书桌，拿张纸写下一串数字，回来交给林焰，“两个U盘的密码是一样的。”

林焰接过纸看了眼，折好放进口袋，道了谢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住脚步。

“陈小姐，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林焰等待陈佳同意，继续说道，“你既然准备了这两个U盘，应该早就想把它们交到某个人手里，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把它们给我？”

陈佳低头，像被戳中了心事：“你说得对，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或许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帮我的人出现。其实你说你是警察的孩子时，我就打算把它们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还有……”她的声音忽然开始颤抖，“如果你们真的联系到了那几个女生，帮我跟她们说，对不起，害她们等了这么久。”

林焰忽然也有些喉咙发紧，他握紧手中的U盘，向陈佳承诺：“我会的，谢谢你。”

“阿嚏！”

李存看着手里被自己打了喷嚏的茶水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回了桌子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见林焰快步走下楼梯，身后不远跟着陈佳。

他起身向陈佳告别，和林焰走出正门。

“怎么样？”李存拿车钥匙开锁，“看你表情，应该是拿到你想要的了吧？”

林焰“嗯”了声，走到另一边开门上车，坐下边系安全带边说：“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被下套了？……算了，就当等价交换了，反正我也不吃亏。开车吧，去简蓄家。”

“你嘀嘀咕咕说一通，我啥也没听懂。”李存启动车子，“哎，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林焰拿出手机：“没，要先跟你姐商量商量才行。对了，让你联系那个女孩联系了吗？”

“联了，她叫宁……宁可可，约了明天见面，但地点还没定，你决定好就自己跟她说。”李存用指纹解锁手机，把它丢到林焰腿上。

林焰拿起手机：“就去她家吧，公共场合太危险。”

“随你，只要你不怕被拍到就行。”李存阴阳怪气。

林焰把手机按灭，塞到李存上衣口袋：“我什么时候怕过，该怕的是你和你姐才对。”

李存撇撇嘴，不置可否。

“叮咚~”

“我去开门！”林钰自告奋勇地冲到门前，“怎么是你们，我还以为张晨买菜回来了呢。”

“你哥难道还比不上菜？”林焰插着兜往里走，又被林钰拦住换拖鞋，“简蓄呢？”

林钰叉着腰监督他和李存换鞋：“厨房。”

“厨房？！”林焰胡乱套上拖鞋，直奔厨房，扒开门跟洗菜池前的简蓄对上眼。

他上前旱地拔葱似的把简蓄抱起来，搁到厨房门外：“我有没有说过要你离厨房远点，你是做饭那块料吗？！”

简蓄吓得咽了口唾沫，缓缓举起右手：“我只是，洗了根葱。”

林焰把葱夺走：“那也不行，你手还受着伤呢。”

简蓄张开左手：“只是磨破点皮而已，早就没事了。”

林焰心说简蓄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无奈地说：“你就非要让我说我是关心你，怕你受伤才不让你进厨房的吗？”

简蓄当然明白，只是有些不服：“我那次是不小心，这两年我一个人住偶尔也会做菜，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林焰不想去想象简蓄一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强硬地说：“反正有我在就是不行，你乖乖待在外面。李存！过来帮忙。”

“我就不能休息会儿么，我可是客人。”正在客厅闲逛的李存抓了个果盘里的苹果，边咬一口，边不情不愿地走向厨房。

林焰把葱塞到他手里，让他滚去洗菜。门铃恰好在这时响起，林钰主动去开门，果然是买菜回来的张晨。

林焰立马把他招呼过来一起做饭，把沉默不语，却一脸不服气的简蓄关在厨房门外。

“好了，你就听我哥的吧。”林钰过来打圆场，抓起简蓄的手臂把他往客厅带，“你也知道你那次有多夸张，流了那么多血，我看着都害怕，更别说我哥了，你也知道我爸的事对他有多大影响，别跟他怄气了。”

“我不是在跟他怄气。”简蓄在沙发坐下，摸着受过伤的手指，“我只是，不习惯。”

林钰在他身旁坐下：“不习惯什么？”

简蓄张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考虑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不习惯，依靠别人。”

林钰轻轻笑了：“让我哥做个饭而已，算什么依靠？”

简蓄皱着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从小就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有人帮忙，我就会有一种……一种……”

“亏欠感？”林钰说。

简蓄思考了两秒：“好像是这个意思。”

林钰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说：“那说明你还是不够自信，不相信有人会全心全意爱你，既然你和我哥已经说开，就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对他不公平。简蓄，你很优秀，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简蓄愣住，想起飞机上林焰说过的话，抬头看向厨房玻璃门内模糊的身影：“……我会努力的。”

几个人吃完晚饭才到八点，距离王治“预告”的十点还有很长时间，于是大家聚在客厅，打开一部电视剧边看边等。

林焰躺在沙发上，从背后搂着简蓄的腰，简蓄半边身子几乎坐在了他身上。

李存很快就以再看下去怕是要长针眼的理由躲进了唯一的客房，林焰懒得拆穿他，美滋滋地抱着简蓄继续看电视。

“好无聊的剧情，”林焰打了个哈欠，“邱秋害我。”

“这怎么能怪邱秋姐，”沙发角落的林钰打抱不平，“她演的部分可一点都不无聊，就是戏份太少了。”

林焰点头表示赞同：“她好像是女三号吧，听她说她的戏份主要集中在中后……”

林焰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沙发另一个角落的张晨从睡梦中惊醒，把手机从沙发缝里掏出来：“十点了……”

林焰了然：“你可真行，还专门定个闹钟。”

“微博上还真有新消息。”林钰立马点进微博查看，飞快浏览着博文，脸色微变。

简蓄心中升起不安，伸手朝她要手机：“给我看看。”

林钰看了林焰一眼，朝简蓄嘿嘿两声：“我看错了，还是你之前的事。”

林焰按住简蓄的手臂：“王治那个人说的话你们也信，看电视吧，邱秋马上出来了。”

“你俩别使眼色了。”简蓄把林焰的手拿开，再次朝林钰伸出手，“把手机给我，不给我也可以看自己手机，我早晚会知道的。”

林钰紧握住手机，看向林焰，在对方无奈的点头后，缓缓将手机伸向简蓄。

简蓄一把拿过手机，紧张的神经让他花了好长时间聚焦视线，去看那密密麻麻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