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路的气,到这一刻终于有了发泄的理由。
温舒重重地关上门,却引来面前人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温烦笑着问。
看温烦还这么理直气壮,温舒走过去,还是忍不住一拳打在了温烦身上,不过他没用什么力气,这软绵绵的一拳下来,顶多让温烦感觉到他此刻心情不好罢了。
“还问怎么了?”温舒垂着头,语气里满是不高兴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今天?
温烦摸不着头脑。
“我今天一直在家里啊,”温烦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一脸无辜,“王叔叔还送了饭菜来,说让我们一起吃的。”
听到温烦这么说,温舒看向桌上的饭菜。
红色的塑料袋被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摆动,温舒的脑袋里却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
他的头一抽一抽地痛,但他还是尽量克制着,强迫自己回想今天发生过的事。
中午王叔叔叫他和温烦去吃饭,而他回家之后就发现温烦不见了。
对,没错。
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
他,去找温烦了吗?
他今天去过哪些地方?
明明是去过的地方,公园的风景却在他脑海逐渐里变得模糊,变成了一团绿色。
其他地方呢?
他去过?
他没去过?
看着温舒逐渐苍白的脸,温烦识趣地扶他坐到了椅子上,给他接了一杯水。
温舒的脑子越来越乱,到最后,他甚至记不起今天究竟做过了些什么。
“温烦,”他试探般问,“我今天出过门吗?”
“没有。”温烦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听到否定的回答,温舒彻底放弃了回想。
有关门外的风景糊成了一团。
或许,他真的没出过门呢?
“你累了,洗完澡好好休息吧。”说罢,温烦先走阳台给他拿衣服去了。
敲门声也在这时响起。
温舒揉了揉头走过去开门,看见是王叔叔,他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
“哎呦小舒,你这是怎么啦,看起来像生病了哦。”王叔叔满脸担忧。
温舒瞥了一眼王叔叔手上提着的袋子:“王叔,我没事,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哦哦,看我这,”他连忙把手中的袋子递过来,“这是我妈从老家寄的特产,我和你王婶寻思给你送点来。”
“不行王叔,这我不能要。”
听到温舒拒绝的话,王叔叔的嘴撅了起来,一把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拿着吧,我看着你长这么大,关心你一下都不行喽?再说了,你还给我们咖啡送了那么多猫粮,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温舒诧异地看着王叔,脑子里回忆着自己那天到底有没有把快递单刮掉。
“你小子,上面不写名字就以为你王叔不知道啦?店门口可是有监控嘞。”
得,把这茬给忘了。
温舒笑着收下了东西,又把王叔请进屋来坐,最后是王叔一再推辞说店里还有事,这才下楼去了。
带着东西进了屋,温舒把东西塞进了冰箱,温烦从阳台走出来问:“那是什么东西?”
“刚才王叔送的老家特产。”温舒也像是没想到为什么温烦没听见他们的对话,直愣愣地走到浴室里去了。
因为他好累,没有理由的累。
听着哗哗的水声响起,温烦慢慢走到阳台往天空看去,满天星星。
外面的树上有蝉在叫,温舒坐在卧室里的床边,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眼神放空往外看。
手机里不停地弹出微信消息,温烦听到声音好奇地凑过来看,发现消息全是来自一个备注为“侯天翔”的人。
“侯天翔,谁啊?”温烦目移到下方开始看信息内容,“温舒你再不来上课我就……”
他还没看完,手机就被温舒反盖过去了。
“你无聊么?”温舒蹙眉,“无聊就自己玩去。”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温烦敛了敛笑意,温声问:“怎么了?”
“我没去上课。”温舒轻飘飘地抛出这么一句,起身去浴室将毛巾挂了起来,好像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将书桌上的书本吹得翻动起来。
温烦抿嘴不言。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读高中时周日也是要上晚自习的。
指尖碾上练习册上那漆黑遒劲的字,温烦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
“滴答滴答”几声,窗台上出现了几滴水渍,温烦抬头伸手出去,也同样有几滴雨水滴在他的手心。
温舒刚进房间,就见窗户已经被关上了,他随手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关窗户干什么,怪闷的。”
“下雨了,”温烦倚靠在书桌边,他的视线扫落在温舒身上,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不去上课?”
温舒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不想去,也没有理由。”
听到这拽得不行的发言,温烦顶了顶腮:“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总有种想教训孩子的冲动。”
“随便你,”温舒放下遥控器,“打我算你自虐。”
听温舒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脸说出有意思的话来,温烦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来。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
“你好吵。”温舒皱了皱眉,抛下这么一句就往客厅去了。
偌大的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是他昨天准备自杀提前做的准备。
夏天燥热无比,隔着窗户,雨开始下大了。
雨水接触泥土时的独特气味忽然在这场雨里炸开,钻进每个它们可能接触到的人的鼻腔里。
温舒慢悠悠地踱步到冰箱边,在最上层拿了瓶易拉罐的汽水出来。
他伸手勾住拉环,汽水“呲”地一声开始往外吐着汽。
手心接触到冰凉的罐身,温舒仰着头喝下一口,没感觉这口汽水让他身上凉爽多少。
就这样,他又走回了卧室。
卧室门在温舒走出来时被他自己带关,空调开了一小会儿,这会儿已经开始凉丝丝的了。
他走进来又顺手把门关上,整个人像是脱了力般地往床上栽去。
手上的易拉罐仿佛成了累赘,温舒侧过身子,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温烦:“温烦。”
被叫了的人回过头来问:“干什么?”
温舒晃了晃手里的汽水:“拿给你喝的。”
看到已经开了口的易拉罐,还有罐口上残余的一点水渍,温烦笑了声,看出了温舒是觉得这东西冰手,要诓他接手呢。
“好吧,谢谢你,”温烦顺手接过那瓶汽水,毫不犹豫地当着温舒的面喝了一口。
就着温舒刚才喝过的那个地方,十分自然地喝了下去。
看着温烦喝得这么顺理成章,温舒将头埋到枕头上,含糊不清地问:“你傻吗?”
温烦右手正握着笔,他好笑地转了转手中的笔,看着床上的人:“骂我干什么?”
“开过的汽水都这么明显了……”
一听是在讲这个,温烦轻笑一声:“我知道,看到你喝的痕迹了。”
温舒这才抬起头来,他侧着头看着温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那你还喝?”
真傻吗?
“怎么了?”这么一说,温烦倒是毫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和男人嘴对嘴喝过饮料,大剌剌地坐那离她开始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说白了,穿一条裤衩子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起喝瓶汽水算什么?”
因为这人话里前边那截太过离谱,温舒自动忽略了后面,不再看温烦,转过头去嘟囔:“谁要跟你穿一条裤衩子……”
夏夜的雨下得又急又快,打在窗台上,落在树梢,一直下到了每个燥热的人心间。
伴着窗外若有若无的雨声,温舒趴在床上,已经隐隐有了要睡着的念头。
他勉强掀开眼皮看着坐在书桌边上的温烦,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温烦,”温舒忽然开口,声音都懒洋洋的。
温烦轻“嗯”一声,垂眸看着瘫倒在床上的这个人:“怎么了?”
“就是突然有点好奇,”温舒眨了眨眼,困意越发强烈,“十年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十年后的日子?我想想……”温烦状似思考,却又很快地朝温舒笑了笑,“就不告诉你。”
听到这里,温舒已经没精力去多怼几句了,他悄然闭上眼,嘴里还含着最后要说的两个字。
“无聊……”
眼看着少年睡着,直到听到温舒均匀小声的呼吸声后,温烦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才从椅子上离开。
他蹲在床边,有些好奇地盯着温舒的脸看了看,又不住地伸出手去勾勒着对方脸庞的模样。
“十年后的日子,”温烦的指尖停留在温舒的鼻子上方,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往下说,“是要你自己去活一遍的。”
“万一你听我说过了,觉得不满意,又该选择逃避了。”
温烦的话音一落,卧室的灯忽地暗下来。
他说:“晚安。”
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安稳。
温舒睁开眼时,习惯地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发现自己这次居然直接睡到了上午九点。
也许是因为生物钟,他以前到了六七点这个区间时就会惊醒,尽管有时会做梦,做的也大多是噩梦。
好不容易能够享受着清晨少有的惬意,一阵刺耳的铃声忽地响了起来。
说是刺耳,不过也就是声音大了些。
规律的音乐声从桌上的手机里传来,手机边播放着热情的音乐,还一边卯足了劲地震动着,听得温舒心中忽然急躁起来。
他看向书桌上的手机,轻啧声后就要下床去拿手机。
可今日不同寻常,这次温舒刚准备伸脚踩着拖鞋走过去,脚底下就踩到了一坨有热量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一脚踩到了温烦的胸口上。
打着地铺的温烦被踩醒来,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就刚睡醒这一会儿还要开玩笑,还不要命地对着温舒笑道:“壮士,脚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