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弓没有回头箭,施岩只能不顾一切。
桃花还在下,他揽着施予颂的腰,怎么吻都吻不够,唇分开时发出令人情动心跳的脱胶声。
他不愿隔开太远,像个虔诚的信徒蹭了蹭对方泛红的鼻尖,然后额头相抵。
施予颂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可凌乱的呼吸总让人误会。
施岩摩挲他的脸,又啄了一下泛红的鼻尖才舍得隔开,扯下领带包扎被割伤的手掌,轻声说,“小颂,你怨我、恨我都可以,但不要伤害自己。”
施予颂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
他哽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
施岩喉结滚了一下,抬起他的下巴直视自己,不出意料看到了满脸委屈。
他凑过去,还没碰上,就听见施予颂说,“我不是你亲弟弟。”
其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也只是猜测,但说得像真的一样,好原谅彼此。
施岩堪堪停在他眼前,沉默了几秒钟后吻住他的嘴角,轻扯着笑,“我们可以不是。”
他也没能证明什么。
施予颂觉得可悲,闭上了眼,眼泪滚下来,像小时候那样怎么都止不住。
施岩把他揽到颈侧,轻轻拍抚后背,“小颂没有错……都是哥的错。”
向晚的风一直吹,桃花在枝头晃漾,偶尔被绿叶遮挡,惹人觊觎。
哭够了,施予颂沉默着弯腰捡起桃酥袋子,伸手向那两个相互依偎的桃酥时怔忪了几秒,然后决绝地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
隔着几米,施岩就跟在他身后,视线紧随,还是那么冷隽深挺。
他最怕施予颂沉默,那是一把无形的剑,刺得他们的过往千疮百孔。
小时候施予颂把玩心放在别处不搭理时,他总会觉得自己丧失了价值,为了守住那不值一提的价值,他总会想方设法让对方只凝视自己。
现在也是,让施予颂承受一己私欲,却不能跟他说自己不是亲哥。
他让以基本道德准则为底线的施予颂担负背德的罪名,自私又无耻。
回到家后施予颂就进了房间,施岩就停在门口,看着留着的一道门缝嘴角轻扬。
一直都是这样,施予颂从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他换上正装,驱车去解决另一个麻烦。
施予颂就站在窗边,手愣愣地摸了一下红肿的唇,身上都是施岩的味道。
·
茶楼的隔间里,施岩抬眼看着走进来的人——马懿,他爸的好兄弟,曾经他叫他马叔叔。
肥胖的身体占据了整把椅子,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压垮,粗肥的手抬起热茶时微微发抖,是被施岩碾踩后留下的后遗症。马懿看淡,甚至把这当作是对方先攻击的佐证而乐此不疲。
施岩神色冷漠。
马懿很满意:“我的手从正常到非正常,接下来你那宝贝弟弟都会替你感受。时间问题而已,施大少爷,干我们这一行的,最不怕的就是熬,实验对象的成长历程总会给我们惊喜。就像你,当初大家都很兴奋呢。”
他悌着施岩,继续伤口上撒盐:“你猜一下,上次你的宝贝弟弟受伤,我有没有录下来?”
施岩抬眸,锐利的视线混着施潭江的影子。
马懿笑,“你果然很在意他啊,别担心,没有录像,因为做了交易。你弟弟是第一次跟人做交易吧,可真配合。”
施予颂不会轻易让别人触碰,除非他愿意。
他到底和马懿做了什么交易,甚至不惜让后背留下被鞭笞的痕迹,他想换取什么信息?
马懿:“下次就没这么轻松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有办法让他折服,就像曾经的你一样,小岩。”
往事毫不留情地充斥大脑,施岩面无波澜,“既然您下定决心重操旧业,那我作为晚辈,也只能真心期待你们的结局了不是吗?”
马懿把茶送到嘴边,茶水因手抖而晃动不止,颔首抿了一口,放下,投去阴鸷沉稳的视线。
谈话失败,施岩起身,背着窗户挡住光线,“你们,以后就活在我的阴影下吧。”
这是一计无声的压迫。只要你看向他此刻的眼,这辈子就只能活在阴影里了。
马懿攥紧杯沿,看着长身离开的人咬牙。他不太了解施岩,每次到施家做客,他都和施予颂在楼上。
但有一次到书房找施潭江,施岩就跪在一旁,衣服是散开的,整个人狼狈不堪,听到响动抬眼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令人终生难忘。
那眼神好似一汪古潭,沉稳平静,没有一丝反抗的痕迹,也看不出任何屈服。
念及此,马懿放下茶杯,朝隔桌假装客人的奔命合同工吩咐道:“重新调查施潭江的死因,特别关注当年施岩的动向。”
那合同工背对他,戴着一顶渔夫帽,重重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他走得急,帽子压得也低,拉动门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左燚。手疾眼快去扶,然后头也不抬地走了。
左燚朝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说谢谢,手却不自觉攥紧,刚才那人的手腕处有一颗黑痣。
——他见过不只一次。
“来了?请坐。”马懿已经切换笑脸。
左燚捏了捏手指,朝新的人生轨迹走去。
·
施予颂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施岩担心他手掌伤口发炎,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耐心转为愠怒,“施予颂,把门打开!”
室内寂静一片。
“施予颂,再不开我把门卸了!”
以前他被施潭江教训的时候,施予颂也会愧疚得躲进房间,他连哄带骗,施予颂仍旧不开门,最后他把门卸了,施予颂再也不敢躲他。
可这次失效了,施岩沉着脸离开。
门外再无声响,施予颂靠墙抱头,上方喷头的水流打在他身上,思绪乱成麻,也疼得一发不可收拾。
刷啦——
窗户被拉开,一个黑影从窗台翻了进来,施予颂熟视无睹,继续把自己蜷成一团。
好冷,真的很冷……
“施予颂!!”施岩闯进水幕,攥住他的领口低吼,“我说过不准自残!你有没有听话!!”
施予颂低着头,额前发在滴水,模糊了视线。
施岩咬了咬牙:“老实呆着!”
关了喷洒,去衣柜拿干衣服。
耳边一片寂静,施予颂缩了缩身体,只好再次摁下花洒,让水声作伴。
施岩拿好衣服回来,终于忍不住一拳过去,上前撕扯他的校服,怒火过甚,力道不分轻重。
施予颂由自我防护转为抵抗,紧紧攥住施岩微开的衬衫领口,“哥……”
施岩怔忪。
施予颂把头抵到他的胸前,嗓音都在发颤,“哥,别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
从小到大只会讨好听话的施予颂,开始拒绝他了,施岩瞬间红了眼眶。
他突然意识到,今晚对施予颂所做的一切,和对左燚所做的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先抓住软肋,然后逐步去拿捏,不顾承受方怎么样,只顾及自己。
可他忘了,施予颂在他心中的份量无人能敌,只要他反抗,就得适可而止才对。
但,那些人又开始活动了,像以前一样,再一次盯上了施予颂。
他猛地搂住战栗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施予颂整个人湿漉漉地蜷在他怀里。
施岩轻柔抚慰,“哥只是想帮你换衣服,然后给手上药,不怕。”
施予颂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换衣服时抖得不成样子,视线却死死盯着不放。
换好衣服,施岩捧住他的脸,仔细抹去水渍和眼泪。
施予颂看着他,眼神空而淡:“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乱|伦?”
像个稚嫩的孩童在好奇发问。
施岩捂住他的眼,“我们去放药。”
施予颂坐到床上,施岩单膝蹲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消毒、缠绷带,“小颂安心学习,其他事交给哥。”
这句话应该是回答,一如多年来他无缘无故冷落他。
施予颂看着被扔进垃圾桶的领带陷入沉默。
缠好绷带后施岩帮他吹头发,然后说,“睡一会儿,我去煮饭,一会儿叫你。”
施予颂确实累了,背对着他躺下。
施岩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拍抚了会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