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 第5章 5

话一脱口，星娜随即双手拍了拍脸。

“想什么呢！Zi可是高密度的能量形态。”

据说进程处于第六密度毕业期，接近第七密度入口的外星群体Zi，不但全员共享和谐的意识复合，可以思想形式触及宇宙的每个星系每个个体，振频极高的他们还拥有匹配的容器载体，完全释放本然面貌的真身媲美这个星系中心的恒星太阳。她曾有机会一睹抑压了大部份能量的白银身一员的面貌，应该说，所有从大神殿毕业的学生都目睹过，在主祭司向大家宣布毕业那天，于主水晶下方，会有Zi的使者现身，和毕业生们逐一指尖相触，尽管只是纪念仪式的一环，但经过这种连接的人无不在瞬间更理解、明悟自己当前在这大地上的位置，要向何方出发。

然而此刻，侧躺在眼下的机体，怎么看都比她还具实感。

“像是想翻过身体，却能量不支失去动力的样子？”

已经不太看得出它抵达如今位置前的路径，日光充沛，沿途砂土上只留下一道隐约的印痕，并且似被拖出，而不是走出来的。

但按理说，她在奇迹神殿周边见过的机械人都是能按指令每天撷采定量的矿石，攀爬下潜不在话下，遑论最基本的站立行走。不同于辰星洞，晶矿多长在星引山北支山脉的地底洞内，太一之环以西的晶石不是分布湖水下，就是结于山脉西侧的陡崖峭壁，所以对疾风境和千晶泽的居民来说，可能跟机械人交互碰面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对于星娜这样常住东部的民众却始终新奇……

难道正是因为面前这具机体有什么模拟上的缺陷，才被弃置附近？可也不对啊，虽然她说不上熟悉加兰大人，但作为主神殿之一的最高祭司、一个大片区的管辖者，后者怎会如此轻率地处理这种事？

星娜大概知道，从一百年前起，机械人就被改以晶石作为启动运作的核心部件了，这些晶石历经筛选，往往堪比他们使用在飞行器动力源上的高储能水晶。

像任何造物一样，在固定能量长期浇灌的过程中，觉察的意识会被催生，当然按Zi的教导，这一般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周期，可如果同时具备高频能量，这股能量得到定向意志的导引，过程就有可能缩短。比如原野上散漫栖息的小动物和自幼与人共处甚至提供协作的相比，其需要累世达到意识向上毕业至下一密度的次数将大幅减少，特别是后者但凡有过这种经验，在来生，只要牠还遇得到人类，都会不自已表现出亲近，基于意识渴望上扬的行为；水晶、植物，也是一样，作为部份神圣能量的固定载体，待在已身处自我觉察阶段的“人”的四周，总比未经开采打磨、培育养护的同族更自主、敏捷地应对外界变动。终有一天，它们、牠们，也会成人，因着万物是灵、万有为一。

何况是以高能晶石为核心启动的机械体。

尤其在启动一段时间后，不说能像人那样自我思考，开始作为独立个体行事、学习的它们就该被视作生命了。而优待生命，是大西洲的重要法则，不论何时，居民自当为了生存仅取所须，感恩、允许生命河流的循环。下至平民，上至大祭司，无一例外。

所以，尽管主祭司在各自负责的片区备享尊崇，可一旦被发现品德有失，只要其他两位主祭司联合提出审查动议，经核属实，或出现来自下方群体的发声异议，同样符合启动审查的程序，在任主祭司是可以被剥夺当职资格的。

“我该怎么办呢？”

应答星娜的是远处海鸟的鸣叫和肚腹传来的抱怨声。

“先带回家吧。”

有了主意，她又忍不住好奇地，伸出右手轻抚它的侧边轮廓……可以称之为“脸庞”的地方。本应残留的水已蒸发干净，但即使没有水的润泽作用，它的表面仍能一眼看出平滑而坚硬的质感，传导运动信号的缆线埋在钨金一样的白色金属外壳下，连接躯干肢体的关节嵌合紧密而没有过份显露，长卵形的头颅，与人肖似的脸部外观，却是以红色晶片被用来填充双眼部位。真的比她之前看过的采矿机体更像人了。

她的手轻轻下移。

停在它模拟胸口的部位上。

高能晶石便在这下面，根据她为数不多的相关了解，置于“胸腔”靠前的正中央。

星娜把手撤回：“或许等晶石恢复能量，就可以试着沟通了。”

又呆了一会，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头从飞行器上调来折叠的飞行板。

尽管都是肉眼可见能进入浮空状态的载体，但不说飞行板的可操作性比飞行器低，用于室内或室外近地的货物运送确实问题不大，可若要花使们带着鲜花满大陆地高速飞来飞去，怕不是抵达目的地时只能交出一块飞行板了。

不敢贸然用能量包裹机体移动到板子上，亲力亲为手忙脚乱的星娜累出了一身汗，多亏终于想到让飞行板同时配合，才成功完成……第一步。

瞬间有种极度无奈的感觉。

“耐心，要耐心，星娜。”

没再多观赏日光下水沫激荡湖波潋滟的景致一眼，她匆匆接着行动。

把机体搬上飞行板，把板推上飞行器，把飞行器开回家，把飞行板推进家门，把机械体搬下板……真的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心思管它会不会启动能不能交流了，将机体背向安放到平时净化白水晶球的窗台前的一刻，她都快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幸好昨晚卓拉带来的麦子面包还剩两个没吃。”

虽说新鲜做好的食物肯定当时、当天进用最好，因为不管谁，饶是大西洲上灵力首屈一指的大祭司，或哪样造物，纵高置真理塔顶层的大水晶，都无法永恒隔绝能量的外溢，如同人无法阻止自身的血液流通一样，灵力和觉察意识越是低密度的个体，储存能量的时间就越短，比如经过简单加工的植物茎叶及果实。不过如果只是隔了半天，存放得当，又碰上她这种饥肠辘辘的窘况，自然聊胜于无。

啃着第二个面包，星娜算是又有了气力去观察被她放在了窗下的那具机体。

这片大陆上没有一名居民不喜欢沐浴辰光，日光为首，月光次之，再者星光，但诚如载体的能量是由盛转衰的变化循环，大家无不更爱那朝阳的霞晕、弦月的弧度，所以每间住屋都会把窗修建在向东的外墙上，以及一扇离窗不远，正在头顶的采光口，为了透进当空的日月熹辉。

“可惜现在也已过了正午。”她闭了闭眼，有些担心却又旋即恢复明亮地，直视着当自己蹲下时，显然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的机体上半身：“如果你曾作为独立个体行走过在这片美丽大地上，我相信你能再醒来的！”

更夜阑静。屋子的主人在楼上的居室呼呼补眠，月亮乘着东来的海风冉冉升起，皎洁的银光逐渐落在这花织物环布的空间中的白色金属机体后背、头上。

许久、许久，那躯体前侧偏左的部位，隐隐发出幽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