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生离

此时关外，宋由见到了漓阳城城主，看到他的样子，两人都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喝了会儿酒

南风见他一杯接一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伸手拦住“少喝些，你要是觉得累就先休息一下。”

“休息?”宋由推开他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都很久没有睡觉了，不敢睡呀，一闭眼，都是爹爹身首异处的样子，他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子对他。”

“此事我确实无法劝导你。”

南风陪着他喝了一杯“你往后，真要这么做吗？一旦走下去，绝无回头的机会。”

“我宋由潇洒小半生，都是我爹爹在身前替我遮风挡雨，我身为人子，未曾尽孝就与爹爹天人永隔，我不甘心呐。都是因为那个昏君，他要天下便好好治理，非要残害忠良，我宋由绝不肯能在这种昏君掌控之下生活，我要掀了他白帝的天。”

“漓阳城不比得京中，人多眼杂，你说话做事也得谨慎些，事以密成，万不可到处去跟人说。”

也不知道这番话宋由有没有听进去，他又喝了几杯酒，脸上的神色翻到愈发平静“多谢南兄，往后，我定会小心行事，漓阳城外的将士已经有一部分跟着我们出了关，剩下的，他们愿意留下我们也不勉强，只是有件事，宋由要说在前面。”

“你担心会连累我们?”

“不错，你虽是漓阳城主，如果不被我牵扯进来，也可以安稳度过这一生，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牵扯到任何人。”

南风转头看了看他，“徐老大人三年前曾来过漓阳，当时他说是来采风，记录大兴之外的风物人情，那几日我陪同他一起，交谈中他曾说过，史册上所记载之处，将来的可能都是大兴的土地。起先我没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想明白，白帝早就野心勃勃，漓阳城靠近大兴，想要不被吞并几乎不可能。”

宋由没说话，他知道南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支持自己，其实就是为了漓阳。“宋兄，我没有别的要求，倘若你们能赢，往后不管谁坐上大兴帝位，请抱我漓阳城这一块地方独立。我漓阳地方虽小，但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并不愿意受制于任何人之下。但说句自私点的话，我们也缺乏自保的能力，他日要是我漓阳城有难，还望宋兄不要忘记今日的话。”

“我答应你。”

“好，那今日起，漓阳城就是你的后盾，南风愿意陪宋兄完成这一伟业。那你家人，要接过来吗？”

“我已经安排了人去迎接，不出意外的话，两日后可以到达漓阳城。我爹爹为大兴操劳一辈子，我娘亲原本也舍不得离开，但这些日子，皇上处处刁难，宋家上下人人心灰意冷，早日离开也是好事。”

南风看着他的背影，瘦削落寞，他记得宋由当时来漓阳城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

“我的信仰没有了，那还替他守着这个天下做什么。不过，我倒是一些担心闻人兄，听说徐大人在浮光城以身入局，我担心他想不开，做些傻事。”

“闻人铖想必已经早有打算。从皇上让徐大人去找密史起，就注定会有这样的结局，白帝要得，就是暗处的人都冒出头，他好一一解决。论谋略，白帝不及先帝，可论做事果断狠辣，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宋兄，天下不太平了。我其实很想问，如果白家的天下倒了，你们谁选择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宋由回身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笑容，背后有光从门缝里照进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语气中有期待“一个很合适的人，南风城主，你希望是谁？”

“是谁都好，我只希望漓阳城百姓安居乐业。”

京中的日子越来越不太平了，接连几天都有官员因各种原因被处死，朝中也渐渐多了些生面孔。闻人铖称病，已经好几天没去宫中，皇上身边的人虽有微词，但白帝倒是没有生气，还派人送了补品过来。

他不在乎这些，比起京中，他还是更担心徐逢缘那里。连着好几日没有消息了，他整日在门口等着，盼着有信寄来，却也是一日一日落空。

卢管家自从见了徐暮春之后，出去的次数多了起来。闻人铖闻过原由，但听说是徐逢缘的安排，就没再过问。他要相信徐逢缘，知道的越少，对徐逢缘越有利。

今日又是等了一天，眼看着夜深，他抖抖身上的雪，准备起身回屋，却听见门外急呼“浮光城急报!”

闻人铖忙不迭跑出去，也顾不得丞相形象，抓着送信的人连忙问道“情形如何?”

“回大人，方才收到的急报，说是萧将军大捷，已经夺回浮光城。”

“真的。太好了，那徐大人了？”

“这……”报信的小兵犹豫了一下“确实有两封急报，可只让我送一封过来。”

“本相管他几封，本相问的是，徐大人可有消息。”

“闻人丞相不必急，皇上让我带你进宫去，到时候自然知道徐大人的消息。”

闻人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的临川，有些疑惑“你这身官袍?”

“那个李大人不是死了吗，皇上身边总要有个人陪着，帮着他筹谋划策，怎么，闻人丞相可是有意见?”

“临川，我说过，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事，但不要牵涉到无辜之人。”

“无辜?谁无辜?你，还是徐大人?闻人铖，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达到我的目的。请吧，不想知道你那位徐大人的消息了吗。”

闻人铖不想再继续与他争辩，跟着一同入了宫。

消息不过才传来，宫中就已经摆上了宴席庆祝，临川笑着看着这一切，似乎十分满意“这边走，皇上在等你，庆功酒不必急。”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进入了一处新建的房子，借着四周灯笼微弱的光，闻人铖觉着这房子很奇怪。

“看见了吗，皇上新建的药房，请的可是江湖有名的炼药师，说起来你应该也听过，三合门。哎呀，说起来也不知道你们这些臣子是怎么当的，连皇上的想法也摸不清楚。”

“三合门擅长的是巫蛊之术，皇上要这些做什么？”

临川满不在乎“他喜欢就行了，你管那么多有用吗。人心难测呀，大兴正是用人之际，谁忠心谁有二心，谁能一眼看得出来，倒不如用些手段，多培养些听话的人，我能理解皇上，所以他想做什么我便帮着他做，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善解人意。”

昏黄的房间里，放置着三个炉鼎，皇上的身影在其中穿梭，时而神情严肃时而满脸期待，倒比平常的形象显得生动些。

“闻人丞相你来了，快来看看，朕的这些宝贝。”

“皇上，这些是……”

白帝低头翻翻手里的册子“炼些东西。先前朕让徐大人整理出了与巫蛊相关的资料，可一直没能去做，幸好有临先生帮朕找到了高人，朕马上就要成功了。”

闻人铖看着他的神情，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有些癫狂，竟然和临川的样子重合。

“皇上，巫蛊之术本意就是控制人心，如今大兴百官一心，皇上大可放心。”

“放心?”白帝将手中的册子往桌上重重一扔“朕如何放心，朕的老师不在之后，朕明白了许多，为君者不能心慈手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护住大兴江山就必须让他们完全听命服从朕，至于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闻人铖本就不想劝他们，“皇上说的是，不知皇上命臣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浮光城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萧将军力压敌军夺回浮光城，朕十分欣慰，他回来必有重赏。只是，还有件事，朕真的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闻人铖心里咯噔一声，眼皮跳个不停“可是跟我家夫人有关?”

“确实事关徐大人。浮光城来信，乌图人撤退之前，防火烧了城池，萧将军派人进去搜寻过，说是并未见到徐大人出城，到现在，还没有徐大人下落，只怕凶多吉少。当然，朕也命人继续寻找，闻人丞相不必担忧。徐家那边，朕也派人去通知了。”

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字字句句落在闻人铖耳边都是惊雷，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感受不到了，手脚像是麻木了一般无法动弹。

“消息可是真的?”

“萧将军亲自来信。朕知道丞相的心情，若是需要什么，朕必定帮你实现。”

闻人铖让自己缓了缓，艰难地朝着白帝行了礼“多谢皇上，臣，先行告退。”

“丞相大人不喝杯酒再走吗。”

“不必了。”

忍着悲痛出了宫门，胸口处一阵刺痛，喉间涌出一阵血腥味，下一刻，疼痛加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覆乐白雪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我的夫人，怎么会，逢缘不会死的，她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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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