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人质

徐逢缘离开了几日，闻人铖就消沉了几日，他打不起来精神。朝堂上大家争论，他随他们争论，大家相邀着去喝酒，他倒也去，可也只是坐在那里喝酒，与以前那个闻人铖十分不同。

可众人心中清楚，却不敢说出来，万一哪句话没说好，岂不是白白得罪人。但另外一件反常的事，就是肃王。他也变得格外安静，能不说话的时候绝对不开口。

浮光城的战事，沉闷的朝堂，这个冬天无比的难熬。

接近深夜，几位同僚酩酊大醉，倒头就睡着了。闻人铖清醒些后，跌跌撞撞下了楼。门外冷风刮过，酒气全散。

他回头看看身后，缓缓朝着前面走去，那里站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轮廓，隐藏在黑夜中。

“不是在找我吗？我自己过来了，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怕是还糊涂着。”

临川走近些，闻了闻他身上的酒味“真是臭啊，跟那些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闻人铖，没想到多年以后，你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没什么讨厌的。”

“那也是，你如今有权有势，自然是与我们不同。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闻人铖看看面前的人，那副绝美的容颜在摇晃的灯笼照耀下，更加摄人心魄。

“临川，不管你想做什么，停手吧，那些人已经不在，你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临川笑得直不起腰，头发披散着搭在眼前，他的眼神中已带着怨恨“回不去了，闻人铖，从那种境地走出来的人，还怎么好好生活。我不甘心，我临川不是什么蝼蚁，我也绝不会再当蝼蚁。做个交换吧，我告诉你徐大人的死因，你帮我。”

闻人铖身子晃了晃“你要我做什么。”

“大兴百年之期已经来了，要不了多久，天下就会陷入混乱，你站哪一边？”

说话间，两人到了一处宅院，这地方，闻人铖认得，他在这里被关了五年。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

“太傅死了之后，这处宅院我就买下来了，你说可不可笑，当初那些嚣张的老家伙，可是怕的很，就像这是一个烫手山芋。进来吧，好好回忆一下闻人铖，感受一下你作为大兴子民，受到过何等待遇。”

每走一步，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些片段，但他告诉自己，都过去了。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临川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我要帝位。”

“做不到。”

“哼，白帝如今仍然没有子嗣，册封了皇后又如何，这天下，早就人心向背。”

“你想要帝位做什么，临川，百姓无辜。”

临川嗤笑一声“闻人铖，你这么仁慈，怎么不去做和尚，当什么丞相，这些年肃王没少讽刺你吧，你看看，即便是身处高位又有什么用，他们压根就看不起你。”

“我不会陪你疯的。”

“我知道，你闻人铖虽然贪慕权贵，倒也忠心。但你以为白帝是好人吗？他不过是个利用徐逢缘，她是史官，大兴若真是在白帝手里毁了，一切罪责都可以推到徐逢缘头上，也或者，会杀了这个史官。”

闻人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他坚信自己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自己去承担骂名，也要保徐逢缘全身而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相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闻人丞相定是已经做好了盘算，帮自己的心上人想好了退路。不过，你觉得徐逢缘是那种任由人摆布的人吗？她知道一切的话，会不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那时候，可就有意思。”

闻人铖稍稍愣住，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一边谋划，从未想过徐逢缘那边的想法，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做了这一切，她就会接受。但临川说的对，徐逢缘不是一般人。

如今天下的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显。他派人暗中调查过了，当年的四大家族已经重新出现，如今他们是要支持白帝，还是各自争取利益，闻人铖不知道。

“真要争天下，轮不到你。”

“哈，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受人欺辱的临川？闻人铖，我给过你机会，不过你没选择站在我这边。白帝信我，你应该看得出来，但我暂时不会拿你开刀，毕竟你我有过同样的经历。但那位萧将军，就没这么幸运了。杀父之仇啊，你知道吗？人的头被刀砍下来能飞多远吗，当然取决于用了多大的力气。萧迟的父亲，人头可是滚出去好远呐，哈哈哈，你说他要是知道真相，会怎么做。”

说到这些，他的神情越来越激动，语气中带着残忍“但我不会这么早告诉他，我要等着他打了胜仗，替白帝守住江山的时候再说，这样是不是更有意思？闻人铖，回去想想，跟我合作，这天下尽在掌握。”

闻人铖摇了摇头“你做不到，我也不会帮你。”

“哼，随便你。不过，我还是会告诉你徐大人的事情，他的死，跟白帝有关。我本想亲自告诉徐逢缘，由你说的话，更好。”

“我不信，皇上为何要杀岳父大人？”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并且，他和萧迟的父亲，是知己老友，当年的事他都清楚，却一直没有告诉萧迟，你猜是为什么？这些老家伙，说到底都是假情假意，事关自己的时候，个个都躲了起来。他一出事，你看有谁站出来替他说句话，徐逢缘连真相都不知道，还傻傻地替白帝做事，你们呐，愚忠，还沾沾自喜，为自己感动吧.不过你放心，我和他们那些老家伙不同，我不会看着你出事的，因为我要亲自害死你，哈哈哈，等着吧，我终会践踏着他们，站在最高处，看着大兴如何的走向灭亡。”

闻人铖觉得有些冷，他不知道是因为夜更深了，还是因为临川那些话，他的心揪着痛，他心疼徐逢缘，那么好的娘子，那么好的徐大人，为什么会经历这些。闻人铖觉得临川说的对，他是变得慈悲了，不像以往般淡漠。可他并不反感这种反应，这表示自己有人爱，也被人爱着。

倒是临川，他讨厌这种做法，却能理解他，可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或许终有一天他们再难坐在一起，但闻人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愚忠也好，逆臣也罢，于他不过是糊涂的清醒着和清醒的糊涂着的区别，从争夺权势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没装着大兴的江山，可从今往后，他心里装着徐逢缘。

闻人铖起身，屋外凉亭的雪簌簌落下，他缓缓开口“临川，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你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但不要牵涉到逢缘，这件事我同你说过。”

“闻人铖，顾好你自己吧，白帝早已经不相信你了，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你的一切是白帝给的，他自然也能收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你要如何护着你的徐大人。此处你若是向来，随时欢迎，不送。”

此时，浮光城天已经亮了，乌图云乔装进了城，他看了看城门口的守卫，不禁冷笑，就这么查，大兴的探子说不定早就混了进来。

身边的侍卫左右看看，小声问道“领主，我们是否要先去找族长们。”

乌图云摆摆手“不必，现在去找他们，不过是演戏给我看，要真想知道这里的情况，只能自己查。我离开许久，怕是早已经人心涣散，谁忠心谁暗藏祸心，不会那么容易看出来的。”

两人进了城，走走停停正好到了一家酒楼，浮光城本是大兴的地界，乌图攻城之后，里面自然跟着换了人，可口味还多少保留着本地的特色。

乌图云犹豫片刻提步走了进去，门口的小二见他衣着不凡，忙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看您这穿着打扮，想必是注重环境的，这边帮您准备包厢，您看看如何？”

他打量一下这个小二，白净秀气，脑子也算机灵，轻轻应道“嗯，带路。”

去包厢的路上，乌图云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心中多了几分疑惑“你是哪里人？”

小二愣了一下，也说了实话“小的既算是大兴人，也算是乌图人，小的娘亲是乌图人。”

“原来如此，也难怪掌柜会留下你在这里做工，既然如此，今日你推荐些菜品给我们。”他说着掏出来一锭银子“剩余的钱，归你。”

“好嘞。”

等着小二出去，乌图云对身边的侍卫使个眼色“出去守着，等到那小二再进来，你把门关上。”

“领主怀疑他是大兴的探子？”

“是不是，稍后就知道了。”

乌图笑了笑，喝了口茶水，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不知道最锋利的刀子，能不能撬开那个人的嘴。

等着小二再端菜进来，侍卫第一时间关上了门。

“客官这是做什么，我还得给您去上菜。”

“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装扮成男子在这里当小二，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我听听。也可以，说与我这把匕首听听。”

小二看了看闪着寒光的刀子，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我就是一个可怜之人，在浮光城混口饭吃，难道这里不允许女子做小二吗？”

乌图云盯着她的眼睛“你在说谎。让我猜猜，哪家店的打杂小二，手能这么细嫩，你是装扮的不错，可是你的皮肤状态出卖了你，这等世道，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小二，哦，难不成你是哪家大户的丫鬟？”

“对对对，我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我主家离开浮光城了，没带走我，没办法，只好在这里打杂谋生。”

乌图云没继续拆穿她，尝了尝面前的菜“你叫什么名字？”

“白，秧秧。”

“你姓白？”

“不是不是，我娘亲他们都叫我秧秧，百是百家饭的百。”

乌图云狐疑，还有这种姓？

“那客官还有何吩咐？小的继续帮您上菜？”

“下去吧。”

人一走，乌图云放下筷子“你去查一下，白帝是不是有个妹妹，我听说人似乎不在京中，这要真是来了浮光城，那可真是天助我乌图。”

“领主打算如何？”

“去问问掌柜，愿不愿意把人让出来，让她跟着我们，若真是那位郡主，就有个人质在手。记住，此事万不可张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