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梦 （短篇集） 第11章 江南冬（二）

六、有缘无缘

大凡可以被称之为谜题的题，都不会太简单。何况，对于如意画舫来说，她的灯谜更是不同。并非每一个人都会是相同的谜题。

要猜谜，首先要有资格才行。而所谓的资格，便是先抽签。在上百只签文中，只有拿到那尾部有着红色朱砂印的签文，才可以具有资格。

如意画舫对这样的资格，称之为天意。

在灯谜开始的时候，翠花楼的柳如烟隔着轻纱在画舫上说过这样一句话：

“人生，很多时候要靠天意，即使你再强求，如果不顺应天意，便无法度过劫数。所以，猜灯谜，也是如此。有缘人方可前来。无缘之人，那便是对面相逢亦不识。”

夜，已经过了大半，河畔的风景依旧，只是却少了人再去猜谜。

一把签文，丫鬟随手飘洒空中，那些散落的签文，有几个人可以抓住那红色尾部的签？武功，眼力，运气，缺一不可。

“我们要抽签。”

说话的人是李云清，她和秦晓月走到画舫前的空地。

规矩当然不用再重复，李云清和秦晓月对望彼此一样，笑着道了一声：“同时开始吧。”

丫鬟奇怪的望了两人一眼，好奇多余其它。可是她轻轻到画舫后，片刻出来便笑着道：“既然两位喜欢如此，如意画舫岂能扫兴？就依照两位的意思吧。”

两支签筒在丫鬟手中，然后同一时间里，签筒里的签文同时飞向夜空。

当签文漫天飞舞的同时，两道矫健的身影便随着这签文跃入了夜空中。李云清那一声白衣，像是夜色里灿烂的光芒，而一身青衣的秦晓月却如同夜色中清冷的夜风，青白交织，成就了难得的奇异的景色。

明月当空，月色皎洁，灯影晃动，谁知道当时的风景是什么？

“好了。”

当众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两道人影已经翩翩落下，而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只尾部有着红色朱砂印的签文。

竟然是同时。

一阵阵惊呼从两人身后传来，而场上的两人却是彼此对望着。

是否，这样的答案，都是在预料之中呢？

七、三道谜题

谜题，之所以能成为谜题，那便是因为它是难以解答。不过难以解答，总是比没有答案的好不是？因为是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夜风更冷，十五的月亮却更圆。

丫鬟笑着走到两人面前，接过两人手中的竹签，轻轻一鞠躬道：“恭喜两位入选。等下请两位到画舫畔的小船上，那里为两位准备了特殊的灯谜。”

丫鬟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哗然一片。

这如意画舫之前，可从来未曾说过有着特殊的灯谜存在。

丫鬟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此时的情况，她微笑着对众人解释：“之前的灯谜是为抽中红签的人准备。可是，大家不知道的还有一点，便是抽签其实是有一个特别的，那便是如果今晚有两人同时抽签，并且同时抽中，那么便会出现特殊的灯谜了。”

“如意画舫在此声明，柳如烟小姐有言在先，如果今晚这特殊的灯谜被解，那么今晚的最后节目，便只对这两人而准备。其它人便失去了资格。这也是她之前说的天意。也就是缘分。望大家理解。”丫鬟的话有条理，且将话说在了最前面，让众人不仅不觉得唐突，反而有了更高的兴致。

之前已经猜中灯谜的人，倒是也不气恼。元宵佳节，图的就是那一个雅字，况且可以猜中灯谜的人，都是不凡之辈，更是不会介意柳如烟的的一番雅意。而倒反而是众人对柳如烟更多了一分猜测，如此的想法，难道她未卜先知？

李云清和秦晓月四目相视，李云清淡淡道：“想不到，有人早猜到了我们要来。既然如此，我岂能不奉陪？”

秦晓月沉默不语，她朝着画舫里那朦胧的影子望了一眼，眼眸低垂，倒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船上两个相对的八仙桌，两把梨花木椅子，桌面上早就备好了笔墨纸砚。

李云清和秦晓月两人各朝着两边的桌子走去。

丫鬟待两人坐下，便从怀中拿出两个信封，分别递给了两人。然后道：“时间只有一炷香的功夫，看你们谁能正确解除谜题。”说道这里，丫鬟顿了顿，瞧了两人一眼后，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如果你们结出的答案都是正确的，那便看谁的时间是最早的。柳如烟姑娘，最后只想要见一个人。”

言罢，丫鬟点燃一支香，幽幽的香气缭绕，让本来就朦胧的夜色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谜底，很快便会揭晓。剩下的，便是等待。等待结果，或是其他？

八、同样答案

天色沉沉，月色淡淡，热闹中的宁静，也许就是在这湖面上的小船上。

八仙桌上，铺陈着的上好的宣纸。

信封已经被拆开，白色纸张用红色的朱砂写着谜题，白色下的蝇头小字像是夜里绽放的朵朵蔷薇，不是华丽，却有着动人心魂的美。

李云清打开信封，她望着上面的谜题，一向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不同。她眉头微微收拢，像是遇到了难题。

秦晓月倒是很自如，她只瞧了一眼纸上的字迹，便开始提笔。

三道谜题，是怎么样的，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丫鬟将谜题写在一旁早意准备好的纸张上，贴在了画舫悬挂的告示栏上。

第一题谜题：一言难尽伤心事 （打五言诗一句）

第二题谜题：于是二世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 （打五言唐诗一句）

第三题谜题：海市蜃楼是幻景 （打字一）

香缓慢的燃烧，李云清和秦晓月对着宣纸凝神挥墨。

时间像是永远都定格一样，在岸边的众人也屏住呼吸，生怕他们的一丝举动会影响在船上的人。

香还未燃尽，却之间李云清和秦晓月相容竟然相互对望一眼，然后双双出手朝着对方写好的宣纸出手。

她们是要毁了对方的答案？还是？

在众人的惊呼和诧异下，两人已经交手，身体在空中旋转，只见那白色的就像是天空中漂浮的云朵般在两人手边飘荡。

香，只剩下最后的一点。

在夜空中两道声影难舍难分的时候，夜色中响起了一阵低沉悠扬的琴音：

“余香燃尽，月色燃烧。等待都是灰烬。饮不尽离合沧桑，分布清梦境过往。谁在低声吟唱？情愿背弃光芒？”

随着悠然的琴声，是划破夜空的低声清唱，如水般的温柔，如夜般寒凉。

交错的身体停顿，空中飘荡的宣纸分别落到了两片的八仙桌上。

最后的香，燃尽。

丫鬟走到船上，取走了方在八仙桌上两人的解答的谜底。

将两人的答案放置到早已准备好的画舫评判台，丫鬟瞧着两张谜题的答案，惊讶的张了张口，双眸里全是诧异。

谜题有三。三道谜底竟然是一样的答案。

第一题，谜底：苦道来不易。.

第二题，谜底：斯人不可闻。

第三题，谜底：觑。

九、入幕之宾

同样的答案，同样的正确。如意画舫或许也未曾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丫鬟望着桌面上两道一样的答案，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夜风徐徐，明月皓洁。

如意画舫里传来了婉转清凉的声音，如意画舫的门帘被一芊芊素手掀开，红衣女子半弯着腰身，走了出来。

“想不到还有能同时回答出正确答案人。”

月色和火光映照之下，她肌肤胜雪，容色晶莹如玉，双目更犹似一泓清水，一身火红色的衣衫，像是燃烧的火焰，明明在风尘之中，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柳如烟这个女子，冷傲灵动中散发出勾魂摄魄之态，奇异的让人魂牵梦绕。

“小女子想问两位几个问题，如果问完，我想便会有决定，是谁可以得到特别节目。”柳如烟朝着李云清和秦晓月微微一颔首，言语婉转。

“你问，我们答。”李云清潇洒一如往昔。

秦晓月也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请问李公子，苦道来不易，这谜题的全句是什么？”柳如烟黑色的眼眸像是夜色般沉静，她的声音也如同夜色般清凉。

李云清目光落到柳如烟眼眸里，仿佛想要在在那片黑色中找到什么，然片刻，她忽的低头，叹息一般的笑起来。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柳如烟静静的望着李云清，似乎在思考什么。然，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头问起秦晓月来。

“请问秦姑娘，于是二世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这谜题的全句是什么？”

秦晓月望了一眼在一旁沉思的李云清，她眉头皱了皱，她再望向柳如烟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

秦晓月的话刚落，柳如烟忽的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她笑弯了腰，额前的发丝也随着她的笑声在夜色中摇曳。

红色的人影，银铃般的笑声，在夜色中说不出的诡异和吸引人。

李云清和秦晓月都望着画舫上的女子，她们在想什么呢？

笑声停歇。

柳如烟眼眸流转，她随意的捋了捋发丝，望着夜色中站立的两人，收起笑意，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要你们同时回答。海市蜃楼是幻景的谜底觑，是什么意思？”

“所见非实。”

异口同声的回答。

柳如烟望着两人，轻轻的闭上眼，似乎是在叹息。

“你们都进来吧。你们都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