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简非谊送走了常伴身边的元元,它是生了病才离开的,死前一直在发抖,好像在惧怕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样。
她抱着它的骨灰盒坐在藤椅上,回忆着它柔顺的毛发和可爱的呼噜声,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别怕啊,别怕啊,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阳光透过花藤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她无力的手连抚摸骨灰盒的力气都使不上,尽管如此,她的脸上仍没有阴霾,她的眼里亦没有悲伤,她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有些愉悦。
她一直靠坐着没有其他动作,其实也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事,只望着自己的屋子,花藤,呼吸着空气,怀里是怎么也捂不热的木盒,皮肤对阳光的感知降低到没有。
终于她依旧明亮的双眼缓缓地闭上了。
“别怕,元元,我来陪你了......”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她细微的声音。
不一会,藤椅上穿着一身白裙还在外面套了一个格外宽大的格子衬衫的女人彻底丧失了生命体征,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在简非谊的遗书上,新添了这样一行字:“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也得到了解决,元元先我一步离开了,我让人将它带到殡仪馆火化,我可以安心了。这样的一生,我从不觉得可惜遗憾,我死了,也许才是适合我的生存方式。再见了,世界。”
在残阳消逝之前,一辆轿车停在了简非谊小院的门口,里面下来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穿着白大褂,女人拿着摄相机,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和一包烟。
男人点燃烟,说:“怎么和其他的情况不一样,041号死的早了。”
女人专注地记录眼前的画面,说:“死都死了,你快点联系人帮她收一下尸。”
男人吐出一口烟,“她的遗嘱上说她想要她的家人来处理她的后事来着。”
想起来确实是这样,女人没再理他,专注地把所有该记录的拍好,检查一遍后发现没什么问题才缓缓地说:“她的家人早死干净了,她家就她一个人。”
男人抽完烟就在院子外面看着女人忙活,闻言诧异地说:“那她是脑子有问题吗?没有人给她收尸怎么还拒绝我们的帮助……”
女人摇摇头说:“组织没告诉过你吗,要心存敬畏。”
男人不解,“不是,这和心存敬畏有什么关系?”
女人坐上副驾驶,“别站着了,既然她说不要收尸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再待下去会有危险。”
男人是刚进组织的新人,此时心里充满了不解,但他还算是听话的,没再多问,上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他们离开后,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也散尽了,简非谊平静合眼的小院四周的空间发生扭曲,随后整个小院凭空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大坑。
同时,消失的小院却出现在了一个完全漆黑的空间中,院子里的灯自己亮了起来,照出了花藤下凭空出现的小桌和摇椅。
黑暗在摇椅上凝聚,起伏变化成了一个黑衣白发的男人,不可明状的力量凝聚在祂素白的手套下最终化成了一套精美的西方茶具,淡红色的茶水流入杯子里。
域抬眼看向藤椅的后方,微笑着说:“你想喝点什么呢?”
藤椅后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和椅子上死去的人相貌衣着相同的女人,只是看起来要更加年轻更加飘渺。
她说:“白开水。”
域抬手用相同的茶壶倒出一杯白开水,然后推着茶托往简非谊的方向,有礼地说:“请吧,简非谊小姐。”
简非谊平静地端起茶杯,“多谢……那么,神明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域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没有,我是来送你一份礼物的。”
简非谊拒绝了,她不认为一个邪神会出于好心送她礼物。
她说:“十分感谢您的慷慨,但还是不劳您费心了,我按照契约说的那样参加您的游戏就可以了。”
域没有再维持笑容,祂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说,是觉得我的礼物不值得一看吗?”
简非谊沉默了一会儿,她就知道她不该想着能在一场谈话中占到优势,于是她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是担心您的礼物危害我的生命健康。”
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很清楚我说的是礼物而不是诅咒,你们人类常常会误解别人话的意思吗?”
简非谊说:“也许是这样的,在和其他人说话时我总觉得别人误解了我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域点点头,没再废话,直接从黑色的长袍里掏出一副牌。
祂介绍说:“这是你的记忆。”
“你可以从记忆中找的任何你需要的人来帮助你,就用一张牌作为那个人出现在游戏里的载体。如果你感到孤独了,就使用这张牌,”域从怀里拿出一张金丝边的空白卡牌,打开了装卡牌的黑色盒子,将祂的那张牌轻轻地塞进了盒子的背后,“当然,你需要说‘神明大人,请帮助我’这个咒语,然后我就会出现啦!”
“没准儿这个礼物可以在你打通游戏之前就实现你的愿望呢。”
牌被域放在桌上,祂对着简非谊笑了笑,说:“好了,这个礼物就放在这里了,你……你要活着,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保持着那个微浅的笑,然后邪神就化成黑雾散开了,整个过程简非谊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只看见祂那银白的长发不久后被黑暗迅速吞噬消失。
随着祂离开的还有为祂的出现而存在的躺椅和小桌,那副牌也掉在地上。
简非谊没有立刻把牌捡起来,她只是看了它一眼。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把自己怀里的骨灰盒拿了出来放在自己尸体的脚边。
再从屋子里找出来一个铁锹,在院子的花藤下找了块没什么草的地方开始挖土。
一下又一下,她挖地认真。
这是她在看见域的第一眼就为自己准备好的埋葬方式。
她并没有挖太大的坑,将将可以装下那个骨灰盒就停下了,她确实只是准备把她家猫的骨灰好好埋葬罢了。
至于她自己的尸体,当她把最后一培土拍上元元的骨灰上时,她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做许愿的姿势,轻轻地说:“神明大人,请安葬我。”
一阵风刮了过去,简非谊拿着铲子看见风刮过的地方带起来了黑色的火焰,一转眼就将她的尸体还有花藤点燃了。
风直直的,吹过简非谊的裙摆,冲向她身后的房子,然后点燃一切。
火焰飞腾着,为简非谊燃尽眼前的所有,狂风大起,她洁白的长裙飞舞,上面没有被火花泥土沾燃分毫。
在这片孤单的土地上,一片灰烬中,简非谊静静地伫立,最后她看够了,说:“神明大人,我准备好参加游戏了。”
那副始终没有被她捡起来的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衬衫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