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短篇合集 第4章 内贵人

我从未想过要做内贵人。

李陵问我想要什么封号，我说：“什么都不要，只愿永远伴君旁。”李陵看起来很是触动，紧紧拥着我，我不得不提醒他：“陵郎，孩子……”

其实旁人都说李陵心狠手辣，城府深沉，连长姐也一直这么认为。

长姐可能是我遇到最痴心李陵的人，从小我一直以为他俩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天生一对。老皇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早为他们赐了婚。

我还记得那天，是在宫中的中秋宴上。老皇帝因为父亲叛乱有功，那段时日谢家很得圣宠。自然而然的，那天晚上不知谁先提起了这件事，老皇帝为长姐和李陵赐了婚。

长姐很高兴，我在她身旁，瞧见她的眼睛亮亮的。自从她母亲病逝，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宴席中，母亲一直冷着脸，有夫人来和她道喜，她一直勉力微笑。我叹了口气，用筷子戳弄着盘中的鱼肉。反正现在目光全在长姐身上，谁也不会注意到我。

小小地抿了口酒，余光看见母亲一直在应酬，我偷偷地出了大殿。侍女问我是不是要更衣，我问她可看见五公主了。

刚刚在殿里，我见小五一直郁郁寡欢，没一会就出了大殿。我想着上回她拜托我在宫外听了说书人的故事，再入宫时，要说与她听。现在我可有一肚子的故事要说，这个人不知去哪了。

侍女很紧张我一个人在宫里乱逛，我心里也有点害怕，想了想，准备和侍女原路返回，讲故事的事以后再说。

没想到，走了几步远，就看见长姐和李陵在长廊说话，我拉着侍女走到拐角。

“你不高兴吗？”

“高兴，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女，谁不高兴？”

“可我刚刚在宴上看见你一直默默饮酒……可是我太过招摇，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是父皇今日责问我的功课，与你无关。谢小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看见他二人匆匆散去，我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真奇怪，他俩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怎么言语之间这么疏远。

我坐在马车上皱着眉头，母亲点着我的头，道：“怎么，看见她嫁给皇子，你认输了？”

“……”我干脆不言语了，母亲一直鸡娃我和长姐争个长短。

说实话，我觉得我争不过，长姐的才华是继承了她母亲的，不过这话说出来母亲肯定要发怒，我干脆不说了。

宫宴后闲着了一段时间，我又进宫伴读了，见着小五，我赶紧把我的才人小姐故事全讲给她听。

小五最后总结：“这个薛平贵真不是个男人！”

我使劲点点头，感动于我的说书水平终于有了提高，小五不再从我开始讲的时候就出戏狂笑了。

和小五聊了半天，她突然说：“小月，你喜欢我七哥吗？”

“啊？！”我先是反应了下她七哥是谁，然后又被她惊人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七哥不是我和长姐有婚约了吗？你干嘛啊？”我几乎是瞪圆眼睛盯着她问。

“你别这样，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这是能瞎问的吗？他俩已经名正言顺了，我要随便说说也是害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提了。”小五起身来抱住我道歉。我虽不明白她的想法从何而来，但是想想她和李陵一母同胞，母妃又不得宠，可能忧心她兄长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她确实想错了，我与李陵压根没见过几回面，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更何况他现在都快成有妇之夫了，我更没那意思了。

因着长姐和李陵的婚事将近，宫中停了课，我又回了家。

父亲原来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回家后母亲一直绕在父亲身边，父亲最近的火气很大。母亲偷偷同我说：“你父亲想结亲的是大皇子，偏偏皇上指婚的是七皇子。”

也难怪，本来七皇子李陵就不如大皇子得宠。李陵不过从小养在皇后身边，与长姐经常见面，让皇上误以为……

不过呢，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小五前些日子说七夕节她求得皇上准许可以出宫。我想着刚好可以和她一同去听书。

谋划好一切，在同庆楼等小五，没想到！李陵也陪着小五来了，看着他俩下马车，走到我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小五却自顾自的开心，拉着我就进了大堂。

李陵跟在我们身后，我想注意来着，结果和小五听书听的太入迷，渐渐把他给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磕着瓜子，听的津津有味，身边轻轻冒出一声：“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

我一口瓜子差点……咳了两声方道：“没事，举手之劳。”

他看了我一眼，又错开视线：“你很喜欢这些说书的？”

我开始烦他，能不能别在我听书的时候烦我，于是胡乱点点头不作声了。

他沉默了。

好吧我就是有那个病，看不得别人因为自己不开心，我又缓言道：“没错，很喜欢。小五也很喜欢。”

他盯着我。

用那种复杂的眼神一直盯着我，我看不懂这种眼神，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听书。

“你以后还会来这听书吗？”他默默问

我不作声，他真的很奇怪。

他还是一直看我，我想起身离开，他牵住我的手，我愣住，他继续道：“这大概是我去封地前最后一次见你了。”

回去的时候，我一直很失神，母亲早早让我去歇了。

我睡在床上，仔细回忆了和李陵的几次见面。

第一次我摔了个屁股墩，小五一直在笑我，我被路过的李陵扶起。

第二次我因为母亲的缘故，知道点医术，救了一时昏迷在公主殿的他母妃。他匆匆赶来道了声谢。

第三次我遇见他在竹林自伤，给他撒了点随身携带的药。

……

其实我与李陵真没遇见过几次，我一直以为是泛泛之交，他怎么参透出男女之情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索性不想了，他都成我姐夫了，我想这些也没用。

李陵和长姐成婚后，两人就离京去了封地，小五难过了一阵，我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隔了一年，我也被皇上赐婚了，是大皇子。父亲很高兴，母亲也跟着高兴。其实我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大皇子我也没见过几面，依稀记得是个和善的人。

婚期在来年夏天，所以我开始被锁在家里。真的很无聊，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要过一辈子，我宁愿我嫁的是说书人。

中秋的时候，李陵和长姐回京了。

中秋宴上，我喝了不少酒，头晕晕的。宫人扶我去偏殿更衣，我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是李陵。

宫人不知何时退下了，他扶着站不直的我，问：“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晕晕的，一直扶着头。他轻轻问：“是不是头疼？”

他解了我的发带，梳着我的头发，摸摸我的头：“还疼吗？”

我其实看清他了，但是不知该怎么做，论身份，我们最好分开得远远的，我想着于是挣开他。

我半个身子伏在美人榻上，他隔着几步远看着：“你醉了……”

他上前扶着我的肩膀，我又挣开他：“你，走开！”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也厌弃我了吗？”

我以为他会失望离开，没想到他道：“哪怕你厌弃我，我也还是不能放手。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只有你，你的长姐耍尽……”

耍尽什么……我没听见，头晕晕的，我昏睡过去。醒来却发现是长姐守在身边，长姐关怀地看着我，我脑中一片混沌，怀疑先前都是梦中场景。

回了家，母亲一直怪我喝太多，都没来的及和大皇子问好，我无言以对。大皇子已有正妃，我实在没想到母亲竟然上赶着心心念念我去给人家做妾，哪怕我知道自己的命运，看见母亲这样，心里还是不免难过。

我以为自己会顺利嫁给大皇子，然后这辈子就这样。

没想到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皇帝病重，大皇子因巫蛊诅咒之事，被老皇帝逼死。

我的婚事不了了之，再次见到李陵的时候，他已经做皇上了。

因为先前的婚事，如今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长姐做了皇后后怜惜我，我被赐了宫中女官职位。

那之后，我常常见到李陵，如今的他已经不掩饰对我的男女之情了。

在御花园的时候，我陪着小五饮茶。我可能在最近才明白，为什么以前小五总是在我面前有意无意提起李陵，正如此刻，她又提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对李陵的感情不深，我无法回馈他厚重的感情。正想着，李陵来了，小五找了个由头退下了。

“天渐渐凉了，上次我送给你的衣裳，你怎么不穿？”

“奴婢身份卑贱，穿不得……”

我才起了个话头，他就隔着石桌牵住我的手，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吓一跳，如今每每与他见面，他都毫不掩饰亲近之意，我也……竟习惯了。

“小月，过来。”

他拉住我，让我坐在他怀里，他抵住我的额，浅笑道：“还是这么调皮，你是不是还记得从前的事？”

“我……”

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李陵对于我们之间的回忆总是很多，但我仍只记得寥寥几面。

他拥着我，显得很满意，呼出一口气，缓缓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小月，我把你调到乾清宫吧，我想时时见着你。”

我没说话，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我没有。

在乾清宫，见着李陵作为帝王的一面，我很好奇他对于我怎么永远都是温柔的一面，我一度尝试探出他的底线在哪里。

“你说你想出宫回家？”

我点点头，抬头看他面庞，他面上什么都没有，我有些失望了。

“不行，你想出宫可以，但是不许回家。”他终于对我显露了他霸道独裁的一面。

见我不说话，他拉着我进了内宫，这里没有一个宫人，他又拉我坐他怀里：“小月，你怎么想的？你要回家，我们之间怎么办？”

他把头埋在我怀里，紧紧抱住我：“我不放手。”

从那晚之后，宫人渐渐改了对我的称呼，不再是“尚宫”，而是“内贵人”。

李陵闲时粘着我，他陪着我出宫听了一回书，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很高兴，在他吻我的时候回吻了他。他很激动，那晚我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在李陵看来，我们之间是两情相悦，只不过我羞于表露对他的情意，于是有时候我主动一点，他会高兴很久。

在我看来，我还是琢磨不透自己对李陵是什么感情，但我放纵自己沉迷于此，至少我是快乐的。

不久我就有了身孕，李陵高兴过后很小心我，他一直没有孩子，对这个孩子他比谁都期待。而且他说：“小月，你知道这个孩子代表什么吗？不关乎皇位，也不关乎旁人，是我和你爱意的化身。”

他摸着我的肚子，道：“从前我从来没想过你会为我生孩子，我大婚的时候想的是可能你我一辈子都无缘了。”

我也听了不少李陵的情话，但他今日触动了我，我有时也在想，李陵对我真的是真切的爱意吗？还是都是假的？

想着他的一切，开始放纵自己毫无保留地爱上他。

在我孕期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升温很快。李陵除了处理朝堂正事，开始一步也不离我。我不知道旁人相爱是怎样，但是当我爱上李陵的时候，总是一阵开心一阵难怪，我的情绪总是因为他而牵动。

长姐想要来看我，李陵当着我的面就回绝了宫人的传话。我被困在李陵的寝宫，他用他的爱意麻痹我。

“小月，我本不欲说的。你长姐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自私，不能让你和她见面。”

我回抱住他：“陵郎……”

他说：“小月，我别无所求，朝堂之上是我的野心。但是离开了朝堂算计，我的心里都是你。”

“你还记得在竹林的时候吗，我因为父皇的冷落责问而几欲……我还差点伤了你，而你给我上药，还跟我说了好些话。小坏蛋，你还记得吗？”他笑着看着我，我怎么那么想哭呢。

生孩子的时候，我难产了，血崩的时候我听见李陵嘶吼的声音：“朕要你保住内贵人，内贵人要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我疼痛难忍，哽咽唤他：“陵郎……”

他上前扑在我身旁：“我在，小月。”

“陵郎，我好疼……”

“小月，你再忍忍，你别走，好吗？”李陵哭了，我开始怀疑之前对李陵掺假爱意的判断。

他用爱意麻痹我，我也用爱意麻痹他，我的爱将他缠住，瞧，他现在痛不欲生。

孩子也没生下来，我感觉到冷，想着父亲母亲，他们会原谅我的对吗，至少我报仇成功了。

李陵将会痛不欲生，就如我幼时被灭门之后苟命于假身份之下。

一直活在痛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