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向暖 第26章 第 26 章

转过身去，木楠芷却未见到来人，便向出声方向走去，可那人的话却阻断起她前进的脚步。

“新婚前还是必不相见，终是不吉利的。”

听到此话，木楠芷只觉好笑，他若是信这些，那沙场上敌军的亡魂岂不是夜夜来找他索命呀？

转念一想，也许崔玠只是不想见自己，自己是强塞给他的，是皇命不可违的结果。

也许，他每见自己一次，就是再告诉他自己君臣有别。这样又如何顺心如意呢？

换做是她自己，她也是不愿意的。

要是她父兄还在，要是母亲还在，谁敢这么做，满京城的高门子弟她从来没瞧得上。可今时不同往日，家世门第，她通通都没了，还背负罪名。

“原来崔将军竟信这，倒是让我吃惊。”木楠芷浅浅笑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木楠芷只听到他这句说得模糊隐约的话，却猜不透崔玠真实想法，只暗暗点着头。

“想必郡主也打探不少我的消息，若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直接问我，无须假他人之手。”

崔玠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夫妻之道，在于坦诚相待。

听到这冷冰冰的话，木楠芷猜想崔玠这是不满自己打探他消息行踪，这是特意来告诉自己不该问的别问，他与自己虽有“夫妻”头衔，但是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不如。

可是你崔玠不满意这桩婚事，我木楠芷也同样不满意，还真以为你崔玠是香饽饽，路过的狗都要来咬一口吗？我和你崔玠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这么嫌弃我，真是令人火大。

木楠芷想上前啐他一口痰，但又知道这只能是想一想，便苦涩一笑道：“没有什么，崔将军放心。”

此番回答倒是令崔玠不解，按照常理不该是问问他喜好什么吗，结果他等来的是这句话。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揣摩木楠芷的意思，是恼他多问这句，故意说这些来气他，还是对他根本就不在意呢？

他和她还未熟悉到可以打趣的地步，那她的意思就是不在意不关心，原来是他崔玠多心自恋了，真是把脖子洗干净，将脸送上去给人家打。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就算木楠芷对林家呆鹅有心，欺瞒诈骗的事都做出来了，怎会毫无芥蒂呢？齐魏质子必是不得她欢心的，不然那日也不会恶言相向，至于赵恪靖那蠢驴更是无须比较。

他崔玠家私门第都不输，又有自有相识的情分在，怎么算都是良人吧！

“郡主，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这倒让木楠芷有些不解，她反复盘算崔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质疑自己与建文帝合作来嫁给他，还是想要自己做些什么？

回复的话揣在喉间，一上一下，才缓缓说出口：“倒是有一不情之请，新婚后我想留在京城，随钱太妃入寺为将军祈福，我知晓这不合规矩，崔将军不同意也是常事。但幼弟纯善，我身为长姐，不该一走了之。”

“你、、、、”

崔玠只说出个“你”字，就止住声。

今日他是要被木楠芷气笑了，她是半点分不清真情假意。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既然无事，告辞。”

放出后面的“狠话”，崔玠作出气势冲冲离开的声音，可却还折返回来，扒着宫墙，偷偷打量木楠芷的背影。

内心忿忿不平，“怎么连头都不回？真是、、、那破和尚说得有问题，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神僧，我看就是装神弄鬼。改日要去寺庙里再看看！”

而听见崔玠最后的回复后，木楠芷只摊开手，一脸无奈，心想崔玠这是吃错火药，半点不如意就写在脸上，有本事就拒婚，对她发什么脾气，欺软怕硬的家伙！根本不像容姑姑所说的好相处。

没有回如意阁，而是前去听松楼。

还未见到木怀恩，就先瞧见立浣嬷嬷。

“立浣嬷嬷。”木楠芷唤了声立浣嬷嬷，就小步跑过去。

立浣默默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笑容，“郡主总该放心了。明日就要出阁，规矩还是不能忘。”

“立浣嬷嬷教的规矩，可是人人称赞呢！我可从未输过嬷嬷的脸。”木楠芷满脸骄傲。

“多嘴。”立浣默默将木楠芷迎进门，压低声音，悄悄对木楠芷说，“小公子舍不得郡主，如今一人闷在屋里。老奴不好插手，解铃还须系铃人。”

轻轻推开屋门，木楠芷就瞧见木怀恩蜷缩在角落，将自己抱成一团，像是一只在舔舐伤口的小猫，被人遗弃，不知所踪。

“这是怎么了呀？”木楠芷走到木怀恩跟前，明知故问。

看见木楠芷，木怀恩像是找到依靠，他抱紧木楠芷的小腿，靠在上面，紧紧贴着。

木怀恩扬起下巴，抬起头望向木楠芷，两眼泪汪汪，带着一圈红，像是一颗刚剥壳的荔枝。“阿姐，你是不是不要怀恩了呀？”

蹲下身去，木楠芷擦过木怀恩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将他抱进怀中，柔声告诉他：“阿姐只是出嫁，不是不要怀恩。不管发生什么，阿姐永远是怀恩的阿姐，就和打雷下雨一样，不会改变。”

“可是我听见宫女说出嫁从夫，阿姐以后就不姓木，而是崔家人了。”

木怀恩委屈巴巴地说。

“哪里的胡话，读了这么久圣贤书，这么就没一两句记住呢？”木楠芷轻轻点木怀恩的额头，又觉得得让他长记性，便多加分力。

“疼疼疼。阿姐。”木怀恩开始求饶。

没再继续，木楠芷对他额头哈了口气。“你还记得宫人如何称呼太妃娘娘的？是叫萧太妃，还是钱太妃呢？”

“是钱太妃！”木怀恩激动地鼓起掌，又讪讪地将手放下去，假装挠头。

“我出嫁之后会离宫，但是只是短时间的，这段日子容姑姑和立浣默默会来照料你。阿姐需要和你约法三章。”木楠芷盯着木怀恩，严肃说明情况。

木怀恩乖乖点头，像只摇晃不停的拨浪鼓。

“一不许惹祸，不准与端哥哥一起惹讲学的夫子生气；二是无事就待在听松楼，不准到处乱跑，除了建、、皇爷爷身边和太后娘娘处，其他地方能不去就不去；三是要听立浣嬷嬷的话，松子糖要少吃，不可挑事，夜里不准闹、、、”

木楠芷细细叮嘱木怀恩，仿佛要念出咒语洗净一切污秽。

“我都会做到滴！阿姐，你就相信我吧。”木怀恩怕拍胸脯，表示一切不再话下。

她先忍俊不禁，评价一句“人小鬼大”，而后继续说：“遇到事情，就去找容姑姑，端哥哥，先跑去太后宫中。我将紫陌姐姐留给你，有事她会想办法处理的。不用怕，阿姐永远在怀恩身边。”

“那阿姐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还要阿姐睡前给我讲故事呢。”木怀恩反过来问她。

什么时候回来？——这一问题，木楠芷还真的没有确切答案，她低头思忖片刻，明年开春能赶得上看青山的梅花开吗？想来是赶不上的，三年后的今天能归京吗？一切都是变数。

“等怀恩能替阿姐折下如意阁院内那个梅花树顶上的梅花时，阿姐就回来了。”木楠芷说出谎话唬他。

木怀恩伸出手，要于她拉钩，“阿姐不许骗人，骗人就会变成小狗的哦。”

“不骗人。”木楠芷拉起他的手，左摇一摇，右摆一摆，盖上章，完成拉钩。

“端哥哥说我太小，不能背阿姐出嫁，便说由他替我背阿姐出嫁。阿姐，等我长大，我再背阿姐出嫁。”木怀恩信誓旦旦说道。

面对幼弟的童言无忌，木楠芷笑着回应：“那阿姐就等怀恩长大。”

木怀恩贴在木楠芷耳边，双手围成一个圈，对着木楠芷说悄悄话：“阿姐，我告诉你个小秘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阿姐，答应你不告诉其他人。”

犹豫再三，木怀恩还是没有将崔玠教他骑射的事情告诉木楠芷，毕竟那是他和崔玠小秘密，他答应过崔哥哥不告诉任何人，贴别是阿姐。

“崔哥哥是个好人，面冷心善。他答应过我，要替我先保护阿姐。阿姐不要怕他。”

木楠芷摸过幼弟的头，心中一暖，她还以为幼弟如此架势是有什么大事，原来是关心她，告诉她崔玠不是坏人，要自己不用怕他。

其实她一点也不怕崔玠，毕竟要打的交道只有那么多，崔玠也是世家子弟，面上还是会过得去。

她怕的是木家冤屈无法洗清，父兄泉下不安，更怕的是幼弟没有未来，怕无法护他一生平安。

“阿姐明白，崔将军是好人。”

木怀恩缠着木楠芷，“阿姐，今晚你可以陪我睡吗？我好久没和阿姐一起睡了。”

今晚她怕是无眠之夜，有许多要忙的事情，但也不是无法抽出时间哄幼弟入睡，毕竟明日就要走出这四方宫，她将幼弟一人留在皇宫内。

“好好好，今晚阿姐哄你睡觉。你小嘴不准一直张开！”

木怀恩立刻抿嘴，指着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