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拎着厚重的公文包,回到了驻地的家。
近一周左右,他都宿在皓南岛国防军营里,一边接手艾兰交接的事业,带兵巡防驻守皓南岛这一重要军事基地,一边内查兵器库所有军械生产链和军事设备与相关人员,进行秘密清缴运动。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他到了驻地,回了家,一是明天有重要的人要见,二是真的想知道小黑的拳击手套,于皓南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几年恍恍惚惚的,有关小黑的一切,都让他无比好奇和眷恋,那是最后的念想了,可即使是“最后”,他作为小黑的生父,也不得不去想。
走进院子,打开大厅的门,一楼开着昏黄的夜灯,照着内置楼梯上下,明暗交错,各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大人孩子估计都睡下了。
李若希上楼,打开卧室的门,发现龙龙竟然还没睡,开着床头灯,仰靠在枕头上,正一页一页翻着连环画。
“爸爸,你回来了!”李擒龙小脸刹那惊喜,撂下了书,张开手臂。
李若希放下了公文包,快步过去跟他抱了抱,孩子穿着纯棉睡衣裤,小脸干干净净的,头发一阵奶香气息。
“你工作忙完了吗?”孩子仰着头,看着他。
“还没完,抽空回来一趟,”李若希抚摸着他的头,“你还没睡呢?都快十二点多了。”
“我在下面睡了一会儿的,爸爸醒了吗?”
“没有。”
李若希脱了外衣,去浴室洗漱,龙龙下了床,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爸爸今天让人给揍成了大猪头,你知道吗?”
李若希打湿了脸,闻言笑道:“是吗?”
“是啊,我哄了他好久他才睡着的。我还给他讲了故事呢,爸爸睡着以后,我才上来的,他打呼噜太吵。”
李若希不禁莞尔。
“爸爸,允中祥是谁啊?”
李若希转身看向他,脸上挂满了水珠。
“他告诉你的?”
“嗯,是允中祥那个坏叔叔打的他。”
李若希将水龙头关上。
“他不是坏叔叔,你爸爸也不完全是个好爸爸。”
“什么啊,爸爸是个好爸爸!”龙龙皱起了小眉头,听到这话不乐意了。
李若希叹了口气,近一个月来于皓南每天早晚接送孩子上下学,早上一起吃早饭,晚上一起吃晚饭,李明轩和添宝都选择了住宿,为升初中做准备,而龙龙的照顾,于皓南是亲力亲为的,晚上陪写作业,聊天,玩耍,讲故事,哄睡,每一个步骤他都不肯省略,也不假手于人,似乎很快就接受了他是两个孩子爸爸的身份,且乐在其中。
他不但愿意陪伴,还给龙龙转了学,去到水星最好的学校念书,带来了优越的住宿条件,买了钢琴,雇了做饭叔叔,出行有保镖一路随行,学校有亲卫暗中看护,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尽责的爸爸,孩子没道理不喜欢。
李若希初时有些不好受,觉得孩子很快投诚了于皓南,可后来他又很庆幸,于皓南能够承担起养育孩子的责任,不但让他轻松不少,就连义父艾兰也放下了心中愧疚。
“你不该在我失去孙子的同时,还失去你这一员大将,”于浩海道,“艾兰,你也知道皓南岛有多重要,你忽然卸任,我很难找到人替代你。”
“这几年,我实在没法面对你,”艾兰低着头哭了,“一看到你就想到我弄丢了那么像你的小黑,我害了你的孙子……”
“不要再说这话!”于浩海道,“龙龙回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小黑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皓南也说了,那厄斯女人跟了你们七年之久,别说你们没有防备,就是在厄斯的时候,皓南也没看出她有问题啊!”
“是的,兰叔,这事我是最大责任人,”于皓南道,“是我把灾祸引给了若希,把孩子害死了,我自作自受。”
“……皓南,快别这么说!”艾兰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没有人怪你们,”方倾握着艾兰的手,“要怪,只能怪皓南伤了若希的心。”
他们与艾兰这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彻底解开了艾兰的心结,李若希看到他身着Angel戎装拎着鞭子,意气风发回到皓南岛时,心中感到莫大的安慰。
生活需要回到正轨。
李若希摸摸孩子的头,上床后搂着他,龙龙是很容易带的小孩,也许是自婴儿时期就聚少离多,他对大人的依赖性不强,有人哄当然睡得香,没人哄就自己睡了。
“爸爸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看出他心情不好了,饭也不吃,他告诉我当兵经常互相打架比武,偶尔打输没关系,以后会赢的。”
李若希点了点头。
“不过爸爸给我的故事都是乱讲,好多都是他瞎编的。”龙龙指着一边的连环画,今天他自己躺这儿看,才发现事实真相。
李若希笑了:“那你喜欢他编的故事吗?”
“喜欢,他讲得很好玩,比书上的好。”
龙龙睡着以后,李若希辗转反侧,不但睡不着,还身上发起了虚汗。
他轻手轻脚下了楼梯,去到饭厅那里打开冰箱,喝了一大杯水。
门厅正对着的就是于皓南的卧室,这里本是开放式厨房,只是他们住进来后,于皓南改了内部结构,让厨房在西,饭厅在东,大门正对着的南面房间,被于皓南搬进一张大床,做了他的卧室。
“少爷,这种结构不大好啊,风水上属于‘煞’气迎门,”老金说道,“而且您的卧室常常不关门,冬天下雪刮风,夏天下雨冰雹,您的卧室会冷也会潮湿。”
“我不信风水,多大的煞气能有我厉害,”于皓南比划道,“这地方正对着门,我睡在这里就是看门的作用,一旦有敌袭发生,我第一个有反应。”
老金是炊事兵出身,不大懂敌袭,但仇金仇木等人却连连称是,这别墅面积忒大,四面都是落地窗户,俗称靶口,又上下中空,内设楼梯宛转盘旋,一旦有人武装进屋,那睡在上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若被火枪从下至上抵住,那只能跳楼逃生了。
于皓南搬来后就睡这大门正对着的卧室,守着他楼上的老婆孩子。
李若希与他结婚多年,一贯家中大小事务全部随他,他不想随,也没办法,于皓南虽然霸道,但他有他的道理。
为了能尽快入住,家里总得置备一些软装,不能再家徒四壁,于皓南全屋定制了客厅沙发、电视柜、茶几、鞋柜等,餐厅则购置了餐桌、餐椅、餐边柜,书房里加了儿童座椅、书桌、书架、书柜等等,一再检测甲醛程度,等到了儿童入住标准后,他才小心地让龙龙住进来,并在家中各处摆满了绿色藤萝和绿萝,阳台、储物柜等遍布各处,放眼看去,都是绿色。
“你的多肉宝宝都挪进阳台了,”于皓南道,“没有落下的。”
李若希点了点头,四目相对,他想说航空局后面的房子是不是可以卖了,这样能还一部分这边的贷款,减轻负担。
他看到那新买给龙龙的钢琴和代步保姆车,知道都价值不菲,更别提随行保镖和家中保洁佣人等,虽然都是从总统那里调拨来的,但都是于皓南支付薪水。
可又想想,以后于皓南的新夫人嫁给他,未必想卖航空局那边的房子,因为于皓南上班去那里住是真的很方便,他就不多这个嘴了。
“你在想什么?”于皓南看出他有话要说,可曾经快人快语的李若希,现在说话都深思熟虑了。
他问了半天,李若希摇了摇头。
旋转楼梯上下三层楼,每一级台阶,都被于皓南贴了长长的魔术贴条,而楼梯扶手下面的一个个空档,也被他缠上了铁丝防护网。
非常难看。
丁一劭李茉莉来接孩子的时候,曾经进来看了一眼李若希这阔别多年的“旧居”。
“你瞅让于皓南给造的,跟个猪圈似的。”
“上下楼跑跳会从缝隙里掉下去,”于皓南解释道,“孩子小脑瓜很脆的,摔到头就不好了。”
丁一劭不屑道:“我俩孩子都摔过,也没怎么样啊。”
“都摔过?”于皓南咋舌,怪不得都那么笨。
这种带黏性的魔术贴条贴在台阶上,使得上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鞋底,就黏得抬不起脚,走路很不方便,但于皓南一向固执己见。
终于在一个周末,李擒龙和丁天仇、李明轩俩Alpha男孩踢球都能跑在最前面,风风火火带球过人,从三楼顺着楼梯往下跑时,一个脚底踩空,大头朝下摔了下去。
孩子们都吓得大叫,外面的保镖、做饭的老金、打扫卫生的佣人还有房中的李若希同时抢出门外看去,李擒龙一头拱到了铁丝网上,弹回去时又被魔术贴条黏住了屁股,竟就挂在楼梯间隙上,没摔下去。
“哎呦我的乖乖!”老金连忙跑上来,李若希已经走下楼梯,把四仰八叉的龙龙扶了起来。
“还好我们少爷心细,还真就拦住了你!”
于皓南作为将军,总是预卜先知,计谋高明,也许一个人做将军很优秀,做父亲也会很称职。
没有人对善待自己孩子的人,不心存感激,而李若希对他的心情,也很矛盾和纠结。
走到门口,往卧室里看去,于皓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方向,似乎已经睡了。
这个宽厚巍峨如高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背影,他很熟悉,以前于皓南事业受挫或心情不振的时候,就这么背过去,不理他,像是进入了巢穴之中,不吃饭也不说话,不睡也不出声,谁在身旁吵他,他反而会躲得更远,去到更没人的地方自闭。
那时李若希身为他的夫人,便不得不过去哄他,挠一挠他的后背,攀附在他的肩膀上,或者侧过身去,往他下巴颈窝里拱头,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可不可以理理我。
于皓南被他烦扰一会儿,便会将他卷进怀里,像是拖进他的巢穴,搂着他一起自闭。
李若希走到床边,看到他淤青半边的脸,那太阳穴的位置高高隆起,是被打得不轻。
很多年了,李若希没看到他挂过彩的样子。
他默默凝视着他,可笑他还会因为允中祥而拈酸吃醋,还会以为自己有心情开启下一春,真是不懂他。
不过,于皓南似乎从来就不懂他。
“他不是我喜欢的!”
“与我的理想型,南辕北辙!”
少时于皓南说过的话,隐隐萦绕耳边。他以为于皓南是因为青春期别扭才故意说笑,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于皓南根本不爱说笑。
李若希唇角冷冷抽动,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准备上楼去。
只是,这一瞥之间,他忽然看到了于皓南怀里抱着东西。
定睛一看,是那副小小的拳击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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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于皓南坐在餐桌旁,看到李若希牵着孩子的小手,从楼上一步步下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开心,虽然转瞬即逝。
他当然知道昨晚李若希回来了,并且坚强地认为,他是回来哄人的。
只是闭着眼睛在那装睡半天,李若希只在背后看了一会儿,又上楼去,让他有些失落。
曾经小人妖最擅长搂搂抱抱,脸贴着脸,一味撒娇讨好,现在竟然一句都没有了。
但是,知道回家就行了。
现在看着他身姿摇曳地牵着宝宝下楼来,心情又好了一些。
“爸爸,你今天好了吗?!”龙龙担心地跑过来,认真看着他的脸。
“一点儿小伤,不足挂齿。”于皓南把他抱到旁边座位上,“今天周五,是不是到了月底小考的日子。”
“是啊,这个新学校哪哪都好,”李擒龙拿起了小汤匙喝豆腐脑,“就是每个月都要考试。”
“爸爸相信你能考好,上回面试的时候你那卷面分过了80,老师和爸爸都很惊讶,”于皓南摸着他的头,“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刚子哥和添哥教了我好多,我临时抱佛脚!”
李若希低头笑了。
“哈哈,原来是有人给捉题了,”于皓南笑道,“不过这回考试,他们捉不到了,你是小学一年级,他们都要上初中了,你有信心能考好吗?”
“爸爸,我考好了也能去厄斯当童子军吗?像弟弟一样。”李擒龙期待地问。
李若希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能,”于皓南道,“只月考不行,要每一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你知道名列前茅是什么意思吗?”
“考前几名。”
“不,是考第一,”于皓南道,“你弟弟不是门门学科都第一,才去的厄斯吗?”
“噢,怪不得刚子哥和添宝都没去成,”李擒龙点了点头,“那我会努力的!”
“加油。”于皓南拍了拍孩子的头。
孩子吃完了饭飞奔上楼拿书包,李若希低声问于皓南:“你这样骗他能行吗?将来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
“我小时候我爷爷还告诉我,考第一,我爸能减刑,提前放出来,”于皓南道,“我后来也没埋怨他啊。”
“那能一样吗?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李若希望着楼上,李擒龙的身影,“等他知道了……”
“那也没关系,”于皓南掏出了墨镜戴上,挡住了脸上的淤痕,整理军服,系好了领带,“他学到手里的是他的本事,将来他比别人跑得快,飞得高,什么都比别人强,自然会理解我这份苦心。”
李擒龙跑下楼梯,左手牵着李若希,右手牵着于皓南,背着小书包,打开了护院的门,却惊见一辆Alice军车,停在了外面,既不敲门,也不鸣笛,默默等候良久。
见到他们出来,车门开了,允中祥和殷鹏走了出来。
“龙龙!”殷鹏蹲下身子,朝他张开手。
李擒龙看了他好久,忽然叫着扑向他的怀抱。
“鹏鹏叔叔!”
“哎呦,大宝这么高,这么重了,”殷鹏将他整个抱了起来,双眼蓦地发红,连忙把脸埋在孩子的小肩膀上,“还记得我呐,三年了。”
“记得啊,我茜茜姨妈呢,不是跟你一块儿走的吗?”
“啊,对,”殷鹏和李若希交汇了一下视线,“她还没回来。”
“那我弟弟呢,他在厄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跟你,跟你……差不多高。”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擒龙小朋友了,”允中祥走了过来,急忙岔开了这个话题,微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擒龙没见过,只看向殷鹏。
“他是你爸爸的副将,姓允,允许的允,中祥,中间的中,祥是……”
“我知道了!”李擒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就是那个坏叔叔!”
“龙龙,不准没礼貌!”李若希斥道。
“我有礼貌,我又没打人!”李擒龙小脸气鼓鼓的,“他打了我爸爸,他还要破坏我们的家庭!”
说完了又直接问允中祥:“你自己没有家吗?来我们家门口干嘛?!”
“龙龙!”
“我管你姓不姓允,”李擒龙已经有了些于黑子的雏形,气呼呼道,“反正我不允许!”
允中祥双手还僵在空中,本来想抱抱孩子,亲近一下,结果忽然被孩子一顿呛声,尴尬得不知所措。
于皓南戴着墨镜,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唇角不住上弯。
眼见着李若希几步走过去就要掐孩子的小胳膊,他连忙抢身过去,从殷鹏手里夺过了孩子。
“跟你鹏叔再见,下回来家玩儿。”
“鹏叔再见!欢迎你来玩!”转脸就对允中祥疾言厉色,“你再别来了!”
于皓南把龙龙抱走了,保镖开门,父子俩进到那宽大的黑色悍马车里,一阵车尾气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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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还那样?”殷鹏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一直就那样。”李若希无奈地回答。
“可别让他教太多了。”殷鹏叹了口气,白瞎这孩子了。
双生子就剩下这可怜的大宝,再让他爹给教坏,就太可惜了。
“没办法,我带不了孩子,”李若希道,“现在危机四伏,暗处还有眼睛。”
“你是指什么?”允中祥听出他话里有话。
“他会来找我的。”
他所说的人,在他出入Alice军营没多久,人就来了,只是不是他盼望的,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软禁?!”
李若希望着前面二人,脸色一变。
“如果真是软禁还好,只怕已经凶多吉少,”周旋道,“我们主将您是知道的,向来足智多谋,既有谋算,又擅用毒,掳走他的要是别人,他早该跑出来了。”
“带他走的人,是他的父亲,当今总统。”龚玥凝道,“我们查了内部监控后虽然担心,但只是以为父子不和,闹了脾气,没想到一别二十天,阿波罗待解决的内务摞得三尺高,方总杳无音信。”
“我们实在着急,问过于总,”周旋看着他,“可于总说方总是在休假,我们只怕他和总统才是真正的父子连心,我们方总可能已经被处理了。”
“……被处理了,”李若希听到这里,眉心紧蹙,“你们怀疑总统杀了他的小儿子?!”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们是他的副将,经常出入他的办公室,也遇到过总统来访,他们吵架的内容,想捂住耳朵,也难免听到了一句半句,”周旋咬了咬唇,望着李若希,“总统说过,要他效仿王妃,以身殉职!”
李若希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很大,方倾给他的印象从来是温和纯良、兼爱仁义,即便他和于皓南分道扬镳,他也认为那是他和于皓南两个人的事,与长辈无关。
“若希,我们在新兵营同一间宿舍,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来问你,”周旋为难道,“我们也知道,事关政治,牵涉反贼,兹事体大,你可能不好插手……”
“我会管的,”李若希一口答应下来,“方缇还说了什么吗?事发之前,他在做什么?”
“没留下一句话,出事之前,在忙着研究抑郁症方面的内容,军务上我们阿波罗人少,又大多是医疗科研方面的将领,都坚守岗位,没有任何异动。”
李若希点了点头,方缇消失了20多天,他立刻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
帅帅!
水星第一医院偏安一隅,吵吵闹闹的保育园里,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在磨损的地板上。斑驳的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消毒水的味道,孩子们在里面笑着闹着,偶尔有病童时不时传来的哭泣声。
李若希走过去,望向走廊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张色彩鲜明的图画,那是孩子们用稚嫩的笔触一点一点精心绘制,其中一张引人注目,一家三口当中,一个高高大大长相杀马特的金发爸爸牵着一个脸胖乎乎的金发儿童,而旁边微笑的Omega爸爸,白衣上点缀着一颗紫色胸针,图案看起来是串葡萄。
一张张图画,是孩子们一个个关于希望和梦想的故事。
李若希站定了,瞅着左右人不注意,将这幅画摘下,偷偷折起,放入口袋中。
“帅帅,你再溜出去老师要打手心了!”
“王帅!不准跑出去!”
“你不听话,罚你去墙角举手站着!”
孩子们聚集的地方,几张磨损的沙发和破旧的地毯构成了他们的游戏区,摇摇欲坠的书架上堆满了爱心人士捐赠的书籍,虽然封面破旧,但它们仍然是孩子们手心里的宝,很多文静的小孩坐在这里,安静地翻看。
也有淘气的小孩,每当有老师开门出去,他便偷偷贴在老师的背后,试图偷偷混出门去。
“王帅!”终于老师忍不住了,狠狠地掐着他的脸蛋,“你为什么总是往外跑!”
“我要找爸爸!”王帅被掐哭了,眼睛流出了晶莹的小泪珠。
“你们没有爸爸的,你忘了吗?”老师低头握住他的小手,“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啊。”
“不,我有,”王帅小声抽泣着,连忙摇头,“老师,其实我骗了你,我有爸爸……”
他慌张地往外看,这高高的孤儿院墙,忽然真的困住了他,没有爸爸来偷摸瞧他了,方缇以前一周至少来三四次,闻爷爷也会经常出现,佯装“做好事”的好爷爷,跑来稀罕稀罕他。
可现在,忽然没人理他了,二十多天过去,他成了没人问津的小孩。
每当夜幕降临,孩子们进入梦乡,王帅看着月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抚摸着他们的脸颊,他总是想起葡萄爸爸,想起闻爷爷,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然被忘记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老师开门,是李若希李总来了。
“李上将,您来了,”老师微笑道,“听说您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已经康复了,现在是……”
李大漂亮的威名响彻水星,而且因为他的漂亮,医院不少当值人员都想办法去偷看他,一睹芳容,没想到今天他却找来了。
“我是来复查的,随便走走。”李若希回应他,目光从一个个孩子的脸上掠过。
忽然一个小孩看到了他,一路疾跑过来,张开小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委屈的“唔”了一声。
李若希低头看去,正是王帅。
王帅仰头看着他,一左一右两边脸蛋,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眼泪瓣儿。
李若希连忙蹲下来抚着孩子的脸,转头看向老师:“这是谁掐的?!”
孩子长得雪白,脸蛋上赫然几条红痕。
王帅眨巴着眼睛看看惊慌的老师,又看向李若希。
“是我跟小朋友玩,互相掐的,不疼!”
李若希把孩子抱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是我一位重要战友的……遗孤,”李若希道,“才知道给送这里了,心里一时着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啊,不敢不敢,我们知道了。”
李若希抱着他往角落里去,看他衣服上带着帽子,索性给扣上小帽,跟老师打了声招呼,抱出了门,去到了楼下的花园。
“叔叔,小葡萄是不是不要我了?”王帅担心地小声问。
“不会,他那么疼你,哪会不要你呢,”李若希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是他工作忙了起来,忽然接到紧急命令,去到了一个……通讯不好的地方,没法给你打电话,这才拜托叔叔来看你,是叔叔不好,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
他心疼的要命,想到小孩这二十多天被丢下,莫名其妙的,该有多担心害怕,就心酸得不行,不住地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王帅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枕在李若希的一侧肩膀上,脸蛋鼓起一团白白的肉。
他以为小葡萄已经坐上水星鸢去找爸爸了,将自己彻底丢下,兴许一高兴,去生另一个小帅帅了。
他搂着李若希的脖子,紧紧的不撒手,悄悄地问:“叔叔,那你带我去看看爸爸行吗?”
又竖起了小手,像是发誓:“我保证不出声,不吵闹!”
李若希点头道:“让叔叔先去找你爸在哪儿,找到了以后,就带你过去。”
“嗯!”
王帅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声音小小的,趴在李若希的耳边。
“我在厄斯的那个爸爸,他回来了吗?小葡萄会不会去找他了?他还在忙着作乱吗?”
李若希叹了口气:“你那个爸爸……”
真是不谈也罢。
也许,他正在为你们一家三口挣一个前程,也许,他会毁掉小葡萄和你本该幸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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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地是水星内陆繁华大都市的中心,灰棕色高楼林立、低调而肃穆的总统府,则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水星和平与秩序的堡垒。
一个神秘的恐怖组织,计划在即将到来的私人庆典上,制造一场世所瞩目、双星皆知的巨大混乱。
穿着黑色西装,头戴棒球帽的男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顶级特工,这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落到他的手里,不过计划十天,便成功潜入了总统府。
他冒名顶替了一位护卫兵,混入了护卫总统日常出行的队伍中。他的心跳不断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喜悦。
他知道那戒备森严的走廊,冷气森森的堡垒,关着他心爱的公主。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防火墙,利用他顶级侦察兵的技术和绝顶智慧,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堪称“无法破解”的安全防御网格。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伪装与变装中,他手下千军万马不断深入,将安装的伪装成普通设备的爆/炸/物,送往总统府与水星各处。
他迅速而冷静地开始他的工作,他精挑细选的每一个人,都是与他相伴十年以上的至交好友与死侍忠仆,他们的每一秒都像是在与死神擦肩而过。
只是,他紧剩九根手指的手,仍旧稳如磐石,发挥稳定,不但如幽灵一般彻底篡改了总统府邸安保内部的所有内线系统,甚至还外接了一截无线网络,能够让他悄无声息地窥测整个总统府内部。
“白眼狼!”
砰的一声掀桌,接着啪的一声脆响。
方缇打翻了一碗白粥,顺利得到了一个巴掌。
这,就是他的软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