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啊,有一只小老鼠,它因为太饿了,两只前爪,扒着一条桌子腿儿,一蹿、一蹿,爬上了对它来说,高高的灯台……”
私人病房里,夜灯温暖昏黄,李擒龙仰靠在李若希的怀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爸爸给他讲的故事。
于皓南形容“一蹿、一蹿”这个动作时,两只粗壮的手臂在空中向上攀爬,两只宽厚的手掌扒着虚拟的桌子腿儿,一边模拟着“蹿”的动作,一边绘声绘色地给龙龙形容。
“古时候的灯油里含着可食用的蜜蜡,小老鼠是非常喜欢吃这个带着蜂蜜味道的灯油,它爬到桌面上,獐头鼠目,畏畏缩缩,佯装路过灯台,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一歪头,啊呜一声,吞了一大口甜甜的灯油,吃得是满嘴流油……”
于皓南故意学老鼠做那猥琐偷吃的表情,逗得孩子咯咯直乐。
李若希搂着孩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于皓南。他不知道于皓南还有这种技能,这浓眉大眼的演绎起“獐头鼠目”,竟有那么几分相像。
“可它一不小心吃得太多了,等到灯油熬尽,全部吃光,它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沉甸甸的,肚子直往下坠,无法从灯台上跳下来。于是,小老鼠陷入了困境,焦急地挣扎着。
就在这时,一只大花猫出现了,它嗅到了猎物的味道,即使灯油熬干,灯光熄灭,屋里漆黑,它也准确地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小老鼠更加害怕了,它在桌面上跑来跑去,试图寻找藏匿的地方,可刚刚它还是一只‘小老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肥耗子’,根本藏不住,就算勉强藏住了头,也遮不住腚……”
“那咋办啊,咋办啊?!”龙龙着急了,连声问道。
“最终,小老鼠没有逃脱大胖猫的魔爪,被拆吃入腹,饱餐了一顿,连一只小耳朵,小尾巴都没有剩下。”于皓南双手一摊,无奈地讲述了最后的结局。
“啊?!怎么会这样!”龙龙嘴巴一瘪,有些难过,还有点儿想哭,故事中的主角小老鼠,竟然没有一点儿主角光环,最后真的被吃掉了!
“那没有人救它吗?它只是一只可爱的小老鼠啊!”
“没有人,”于皓南晃了晃头,“要是有人的话,可能就上捕鼠夹了,到时候小老鼠还是死路一条……”
“哇!”龙龙终于憋不住了,嘴巴咧开,哇哇大哭。
于皓南笑着将他抱过去,搂在怀里安抚,这个“睡前故事”,让孩子伤心得几乎睡不着,直到比平常时间晚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他才终于紧皱着小眉头,在委屈中伤心地睡了过去。
“……你为什么篡改故事结局?”李若希翻开那儿童故事绘本到最后几页,“老鼠最终逃掉了啊。”
明明是老鼠用尾巴把自己悬挂在灯台上,然后一点一点地顺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最后成功逃脱了猫的追捕。
“还吃得一点儿残渣不剩,被你改成了恐怖故事!”李若希很生气,他这样胡说八道,不但害得龙龙临睡前哭了一场,还导致孩子比平时晚睡了一个半小时。
“这个故事的寓意是告诉孩子们不要贪心,否则会像小老鼠一样陷入危险之中。”于皓南道,“我觉得最后小老鼠成功跑了的结局会让孩子们抱有侥幸心理,那不科学,还是被吃了更有教育意义。”
“……”
李若希怒视着他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笑。
《海的女儿》的故事,同样被于皓南改成了“小美人鱼最后被王子卖给了水族馆供人类参观,王子在边上收票钱”的奇葩故事,让李擒龙小小年纪,就不相信爱情了。
“我觉得龙龙有点儿单纯,容易相信人,”于皓南道,“所以想给他掰正过来,那什么,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再另外教他……”
“算了。”李若希神情恹恹的,他直觉于皓南这样的教育方法可能有些不对,但他也不敢说自己的更对,毕竟,他有先例在前,不是一个成功的监护人。
他自己更像贪吃灯油的老鼠,贪图所谓爱情,被猫吃得一干二净,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于皓南把李擒龙的玩具和课本都统一归位,准备要休息了,这几天李若希住院治疗,白天于皓南带孩子出去,晚上回来,都是李若希搂着孩子睡觉,于皓南在隔壁病房里睡。
后来,于皓南说“为了扩大龙龙玩耍和学习的面积”,他另外搬来一张床,跟李若希的合并在了一起,这样三人就都能在床上玩儿,讲故事和说话。
于皓南把玩具箱和书包都放到沙发上,转过身来,缓慢地解开衬衣纽扣,他看到李若希皱着眉,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的双脚露在被子外面,此刻正交叠着一只踩着另一只的脚背,脚趾蜷缩。
“冷吗?”他一边问道,一边看向病房墙壁上显示着的温度,25°的初春夜里,这房间并不算冷。
他不懂还有一种蜷缩,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怕。
他走过去调高了两档温度,转过身来,看到李若希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也移了过来。
他不陌生李若希这样戒备和有一些厌恶的表情,在厄斯的最后半年,李若希声称跟他离婚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每个晚上,在于皓南洗漱完要上床时,他都是这样的表情,只是那时,他双手有时抱着膝盖,有时抱着枕头,现在,是抱着酣睡的小崽。
“我可以在这儿睡吗?”于皓南停止解开扣子,走到床边,手指碰了碰床的边沿儿。
“我说不可以,好使吗?”李若希反问道。
如果是以前,那当然是不好使。
就算李若希天天喊着“我已经跟你离婚了”这样的话,于皓南还是会动手收拾他,握住他蜷缩的脚将他拖到身子底下,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当时预感到了李若希要跑,所以满腹心事,都是让李若希赶快怀孕,他要他“腹中有人”。
现在从结果上看,他是如愿以偿了,只是没想到,这会让李若希生病,且病得这么严重,一病好几年。
“好使。”
他最终屈从于李若希的病,他也明白,现在的李若希需要的是“康复”,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爱与不爱,那是以后才有心情考虑的问题。
抓起了沙发上的外套,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妻儿,于皓南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
方缇同意了李若希出院治疗的申请。
如果李若希能一天三次按时服药,病情稳定,情绪不再失控,不再无意识昏厥,方缇认为他出院进行下一步治疗,可能效果更好。
李若希终于自由了,第二天上午便开始收拾东西,可电视上一通爆炸新闻不但点燃了水星舆论,还让整个医院陷入了舆论风暴中心,医护人员们不断交头接耳,望向电视,议论纷纷。
袁艾青,首都最高法院执行法官,总统家的准儿婿,方缇的未婚夫,喜欢的竟是女人。
而今天距离他们的婚礼不到五天。
李若希望着新闻目瞪口呆,直播下半段被硬生生掐断,信号再也恢复不了,甚至为了能够有效切断这场新闻发布会,整个电视台各个信号,全都统一时间搜索不到,什么都看不了,这还是近30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被称为“媒体封口令”,这一强制闭嘴的做法,令民众对方倾政府和最高法院一片嘘声。
李若希去到楼上方缇的办公室外面,听到了于皓南的声音,他已经第一时间来到了医院。
“他喜欢女人你不知道?!”
方缇回之以沉默。
“你竟然知道,”于皓南无语至极,“我以为你是因为想通了才决定跟他结婚,这么说你是打定了主意做同妻?!”
“二哥,我们是各取所需。”
“你需要什么,你脑残吗?!”于皓南怒不可歇,“不让你跟王宇行在一起,你就自甘堕落,是吗?!”
“不是的,袁爷爷现在病危,他临终的愿望就是看到我和艾青能够结婚,这都是假的……”
“结婚就是结婚,没有假的一说,你是什么圣父玛利亚吗,为他了结什么遗愿,你欠他们家的?何况最近新闻一直报道,闹得声势浩大,你想过你将来吗?你要怎么跟你的爱人解释,你这个婚姻是假的?!”
“……”
“哦,不需要解释,”于皓南明白了,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王宇行,那谁都一样。或者说,就没有谁了,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情种!”
“你够了,”李若希推开了门,看到方缇竟然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于皓南推搡的,他走过去,将方缇扶了起来,“他不是小孩了,不用你这样疾言厉色,你也没有做得有多好,你有什么资格骂他!”
“他要假结婚……!”
李若希冷笑一声:“假结婚怎么了,有的人虽然假结婚,但情义是真的,对朋友、对自己都无愧于心,有的人是真结婚,也是真下/流,虚情假意,口蜜腹剑,说一套做一套,反正骗人不犯法,也不用偿命。”
于皓南:“……”
这辈子骗了李若希一次,可算是被抓到把柄了,每次李若希提起来,他都英雄气短,无言以对。
“我要出院了,顺便告诉你一声。”
“能行吗?”于皓南皱了皱眉,看向方缇,“是不是还得再住一个月?”
“可以出院了。”方缇无视他递来的眼神。
李若希转头就走:“孩子在哪了?”
“你爸看着,在咱们家。”
李若希转过身来,于皓南停下了脚步,医院住院部和研究中心玻璃走廊里,空无一人。
“孩子的问题咱们需要谈一谈,”李若希道,“你会不会因为小黑,就觉得我必须对你有求必应,我欠了你……”
“那不能,”于皓南连忙否认,“小黑的事,是意外。”
李若希心下稍安,他知道与于皓南的博弈,没那么容易,不但他没赢过,别人也从没赢过。
“你作为龙龙的生物学父亲,我不会剥夺你抚养和照顾他的权力,你愿意尽这份心,我很感激。只是,我不会因为孩子就跟你凑合过了,你也不该因为孩子,就强迫我跟你重归于好,这个,你能不强迫我吗?”
昨晚于皓南顺从地离开了,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了今天跟他谈判的底气。
“……可孩子不该缺任何一个爸爸的照顾,我是说为了孩子,我们最好在一起。”于皓南道。
他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可司令坐牢十年,你还是成长得很好,事业有成,何况我们双方都能见到龙龙,他不缺……”
“我是什么好东西吗?”于皓南低垂着眸子,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你这个比喻打得很好,我之所以是我,就是因为我爸在我小时候没教过我,怎么做一个好丈夫,所以我才重蹈了他的覆辙。现在我们有了龙龙,必须要给他一个健全的家庭,健康的身心。龙龙是我的,不管你愿不愿接受,我都是他爸爸。”
你也是我的,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是你的丈夫。
“我现在挺忙的,没空和你说这些,”于皓南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晚上我回家,你要给我留饭。”
他走到前面去了,与李若希擦肩而过。
“别忘了,按时吃药。”
==
方缇忽然遭遇一群人的慰问,不但来自于他的朋友和同事,更来自于他的亲人。于皓南这边刚走,闻夕言那边就紧急来电,一直问他知不知道,袁艾青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他们都以为袁艾青是方缇的“次选”或者说是“备选”,是弃暗投明的“明智之选”,只有方缇知道,这是还人情的无奈之举,在艾青没有给出统一标准答案之前,他只能采取沉默以对。
“谁能想到,那文质彬彬的袁**官竟然是个变态,人渣!”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方医生,你险些被骗了!”
“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方缇听到这儿,连忙摇头否认,“他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卑劣,只是,只是有一些爱好……”
“爱好?!喜欢男人,爱好女人啊?”
“他就是贪图富贵,攀龙附凤之徒!小方医生啊,你年纪还小,还不知道人心险恶,这有些人看着两袖清风,正义凛然的,但实际上用心险恶,为了走上更高的仕途,有更好的前程,他才不管自己真正的取向是什么,反正对你就是骗婚!”
“不是的,我们幼时相识,他一向刚正不阿,是一个好哥哥……”
“小方医生,你这时候还帮他说好话呢?!”
“唉!你真单纯!”
方缇只好回到了办公室里,为了不被更多人慰问,他宁愿饿肚子,也不想去吃饭了。
“艾青,你还好吗?”
他拿出手机琢磨着问一下袁艾青,现在要怎么对外说才好,可袁艾青却先一步给他发来了信息。
“方缇,对不起。
我这边会统一发布一个声明,只说是被人恶意诬陷,绝没有喜欢女人的事。
双方家长,为了保我的仕途,不得不采取这一下下策,希望你能谅解,能够配合我把戏演完。”
方缇叹了口气,也明白袁艾青走到今天不容易,双方家人包括袁真夫夫和自己双亲,都对袁艾青将来能接棒而抱有无限的期待。
他回复道:“我明白。爷爷醒了吗?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谢谢你的关心。”
袁真低头发完了信息,将手机关机,走出房间,袁艾青跪在厉庭的病床前,默默垂泪。
厉庭离世三个小时。
方倾赶到后,第一时间要求封锁厉庭去世的消息,同时,要袁真稳住袁艾青和艾登,一定不要影响计划的实施。
“厉叔的离世我很抱歉,但现在为了能够……”
“我知道。”袁真无需方倾对他解释只言片语,他做方倾的秘书三十多年,这期间他们携手面对的每一场战役,都比方倾当上总统之前他们遭遇的所有战役要更残酷,更激烈。
无味的硝烟和无声的刀光剑影,往往更动人心魄。
袁真删掉了袁艾青电脑中起草一半的“严正声明”,那份声明里,袁艾青承认了一切。他交代了对方缇的亏欠和对爷爷和民众的欺骗,他愿意为此卸下首都执行法官一职,愿意让更公正更优秀的人来代替他,担负他肩上的责任。
可袁真本人不允许。
他勒令袁艾青在灵堂前跪七天七夜,为父亲厉庭送葬,尽管父亲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新闻发布当天就在ICU里昏迷不醒,这一事件并未对他造成最后的重创,他在期待孙子的婚礼中含笑九泉。
但袁真需要袁艾青忏悔,这个从没有让他和丈夫操心一星半点儿的孩子长到了成年,做出了让他们所有人都心碎不已、大跌眼镜的旷世之举。
尽管艾登说他能理解,但袁真是个传统的人,他不理解。
三天之内,官方给了统一答复,而出来答复民众的人,不是别人,却是索菲娅。
索菲娅身穿海盗旗装坐在麦克风前面,这种忽然被闪光灯噼里啪啦晃眼睛的感觉很不好受,她很想摔下凳子就走,但是……
蓝底白字的新闻发布会大屏幕后方,坐着的是她的父亲墨菲,墨菲的左边是方倾,右边是章楠,他们三人重聚在此刻,手牵着手,关注着前方的动态。
“我坦白交代一个事实……”索菲娅说起这个事,脸色五彩纷呈,但父亲已经被拿住,她此刻一是为了救父,二是……
章楠给她看了袁艾青起草的声明,说是声明,不如说是辞职信,这个声明一发出去,袁艾青前途尽毁。
索菲娅望着章楠,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少年时在袁家备考,伏案窗下,她偷懒耍滑,无聊犯困,袁艾青专注地看书学习的样子。
十年磨一剑,对于一心法考、立志要当法官的人来说,那不止是十年功夫,更是十年二十年的案件审判积累和名誉与名声的搭建,不能有任何一个污点,沾污其身,毁其一切。
……小书呆子是不是在厄斯淹过一次后,脑子进水啦?
“袁艾青买的所有女人衣物、饰品、包括内衣、挂件等等……都是给我买的,”索菲娅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件豹纹夹克衫,“不信,我给你们穿一下。”
她站起身来,套到自己的红色衬衫外面,真是肩宽正好,胳膊袖口与手腕齐平,大小一分不差。
“至于你们说他品味变态奇特什么的……拜托,我就喜欢这种样式,花里胡哨的,符合我海盗一族的潮流。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我们和厄斯人都已经建交了,厄斯女人没少来我们水星做客,不是穿得比我更大胆、更豪放吗?袁艾青他是我弟,向来跟我姐弟相称,没事就喜欢给我挑点时髦的款式衣服,这算是个错?你们岸上的人也太老土,太思想守旧了……”
后面越说越放松,没少贬低“岸上的人”,虚伪做作,淫者见淫,看到个女人的内衣就大呼小叫,看到法官买女人衣服就接受不了云云,发言部得总统指令,任其随便发挥,她说得越愤慨,这事越真。
袁艾青走出病房没多久,就听说索菲娅帮他拨/乱反正,“以正视听”了,他立刻感觉到不对,想要自己的手机,却发现父亲拦住了他的去路,等到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客厅,却看到检察长艾登已经大头朝下倒在了沙发上,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转过了头,袁真一颗倾弹拍在他脚背上,将他成功放倒。
这家里两个法律从业者,一个检察长,一个法官,只袁真一个大头兵出身,可到了关键时刻,这父子俩都干不过这一个兵。
方缇在电视里看到了索菲娅的那份声明,更是看到了“婚期照旧”的官方发布新闻,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不是艾青能做出的事。而闻夕言更是给他打来电话,说军属医院里有一位重要人物深夜离世,据他的人说,是袁秘书长的父亲厉庭,已经秘密发丧了。
方缇马上跳起来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这时候他无比庆幸之前做出了把帅帅藏匿并放在医院保育院的决定,他即便政治神经再不敏感,也看出这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他只拿了武器和面具,脱下了白大褂,就往外面闯。
刚推开门,外面的人便大步走了进来,迎面差点儿撞上,方倾身旁站着的是白玉林和玛丽与伊娃,他的心腹,以及他的心腹打手。
方缇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往哪儿跑?”方倾问道,“你二嫂的病你治好了吗?”
“……现在采取保守治疗,”方缇不住地往后退,“还要看家属能否配合好,关注他的情绪。”
“情绪,”方倾重复道,“好好的一对儿双胞胎,死了一个,这种情绪要怎么治疗,才能化解。”
“这个……我心理学也是半路出家,”方缇道,“还需要更专业的人来……”
“你知道你的亲侄子,你二哥的亲儿子,是死于什么武器吗?”
“后面的会议没让我参加,我不清楚。”
“燃/烧/弹,又叫小核弹。”方倾坐在椅子上,环顾这拥挤而窄小的房间,“你猜谁能造出这东西来,遍布整个水星和厄斯,都没有追踪到它的真正来源。”
方缇从“核”这一字,听出了他的真正来意。
他几乎想笑了,是一种仓惶又绝望的怒极反笑。
“你觉得是他干的。”
“我不用觉得,我认识他们父子比你早,”方倾冷漠的眸光,看向他时已经没有什么情绪,“先是章楠,再是艾登父子,卸下我左右臂膀,也一定是他的所为。可我愿意在这儿等着他来复仇,他个狗崽子千不该万不该,拿你二哥的孩子……”
“他连一只猫都不忍心打,你说他杀孩子?!”
方缇仰着头,望向天花板,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这太荒谬了,还有什么污水要往他身上泼……他们死了孩子,就一定是王宇行干的,那我呢?如果我死了呢?你会感到解气吗?你会感到好受一些吗?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跟他是一伙儿的了!”
“我也不愿相信你们是一伙儿的!但你太让我失望了,”方倾看着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问出了盘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那个问题,“他会做人/皮面具,是你教的吗?”
“……”
人/皮面具,这是王宇行能够逃亡二十载最重要的武器。
所有人都拿他没有办法,一是王宇行天生狡诈,聪明过人,二是他有这一面具加成,可以随便变成任何人,去往任何地方,所向披靡。
他们一直暗暗怀疑,王宇行这一技术是方缇亲传,自从俞格去世,乔雅失踪,方倾和闻夕言掌握这一技术后,唯一传给的后人,就是方缇,可如果真是方缇泄露出去,其严重性不比将倾弹倾炮的技术,卖给厄斯人的罪行要轻……
方缇万死莫辞。
白玉林站在了方倾的侧后方,为了这个他当年看着出生的小老三,他闻言连忙摇头,乞求似的看向方缇。
事关生死,小葡萄,你千万别认!
方缇却笑了起来,泪珠无声地滑落,王宇行所有被误解、被诬陷的感受,如今,他一一感同身受。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我让你回答!”
“哈哈哈哈哈……”方缇又大声笑了起来,小时候每次他挨方倾的打,都是因为他挨打时不但不承认错误,还不哭反笑,让方倾更加生气,打他也就更加凶狠用力。
“我曾以为我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饶过了幼年的王宇行,”方倾面色灰败,神情憔悴,望着眼前这又哭又笑的儿子,“现在想想,那错都不抵你,我最大的错,是生下了你。”
“你早就后悔了,”方缇笑道,“早在我被绑架成为把柄的那一天,你就已经后悔了!”
“是,对。”方倾点头,疲惫让他感到深深无力。
方缇,才是王宇行刺向自己心脏的那柄最利的尖刀。
这个长得最像他的儿子,最愚不可及,他没有自己天性中的趋利避害、审时度势,除了倔强,他和自己哪里都不像!
“既然你做不到王妃那样深明大义,”方倾叹了口气,“那我只能将你怎么带来,就怎么带去。”
他一挥手,身旁两名打手上前,一人用力扭住了他双臂手腕,抵向背后,另一人用一块带有剧毒的手帕,捂住了方缇的口鼻。
方缇没有挣扎,只是怔怔地望着父亲。
这一刻,父亲不再是父亲了,而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总统,一个陌生而残酷的政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2章 第 4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