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卷起铺盖装好行李,准备从水星鸢培训基地离开。
“要不等大飞训练回来,送你一程,”梁咏云道,“我们还没有商量好对策,你别走这么急。难道孙舜香就是这里的二把手了?他想怎样就怎样!”
“算啦,现在我自己走还算体面,别等人家派人来撵,那就更尴尬了,”李若希笑了笑,将双肩包背好,接过梁咏云手拎的拉杆箱,“你们加油。”
“我们待不了太久,”梁咏云道,“等朱将军回来,我们一起上书请辞。”
“绝对不可以,”李若希认真道,“这一年多咱们水星没有再爆发大规模战争,那是因为厄斯人在他们的母星按兵不动,将来我们的主战场,还会是他们的领土,不管你和大飞能走到哪里,都要坚持下去。”
俩人说完了话,李若希跟自己的部下们一一告别,说来可笑,这一支Air航空军明明是他的个人单兵作战成绩最好,可等到要离开时,却也是他第一个被清退出局。
李若希不想他们记恨Aland的人,只说是军令如山,违背了的人就该受到处罚,他决定私自去往厄斯时,就做好了这个准备,连连安慰部下,让他们继续勤奋刻苦训练,然后,黯然地转身离开。
身后基地大门缓缓合上,他站在公交站台下独自等车时,才感到无法言说的伤感。回头看着那白瓷圆碗似的巨大的基地建筑,以及高耸云端的失重离心转盘,只觉得在这里挥汗如雨的每一天,似乎都变得很滑稽可笑。
他的努力并没有被多少人看到,而他造成的阻碍却是那么显眼,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以至于要将他扫地出门。
正灰心丧气间,他等的41路公交车没有到站,来的却是一辆威风赫赫的怪兽越野车,停到他的面前。
驾驶车窗缓缓落下,丁一翼在里面坐着,戴着墨镜,笑着对他招手:“哥!”
李若希刚要说话,坐在后面位置上的人歪着头,也挥手跟他打了声招呼:“若希。”
“盼盼,翅膀,你们来了。”
丁一翼打开车门跳下来,将他的行李拎到车后备箱放好,又给他开了车门:“请,大小姐。”
李若希切了一声上了车,将安全带扣好,回头看了一眼盼盼,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也知道了吗?”
“是啊,于皓南让我们在这等着,送你回去。”丁一翼道。
李若希听着,没说什么,方盼盼在后面伸手揉了揉他的肩膀:“若希,只要有心,不管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
“嗯,”李若希勉强笑笑,又问丁一翼,“他现在去哪儿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没听说还有宇宙航行任务。”
估计没去厄斯星球,这次于皓南回来得很急,行色匆匆。
“我也不知道,于中将的去处,咱们哪敢过问,他爸都未必知道,”丁一翼一边开车,手按在方向盘上,一边打趣道,“于皓南作为水星扛把子,那是‘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公务非常繁忙!”
李若希斜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盼盼,怕他生气。
方盼盼笑道:“我都习惯了,每回说到我弟都这态度,没招儿。”
“你弟说到我肯定也没好词儿,咱们就半斤八两吧!”
“翅膀,你这属于航空军的人,怎么在基地总是看不见你。”
“发展经济去了,做生意,”丁一翼道,“这半年我还干成了一件事。”
说完夸张地清了清喉咙,像是准备要公布一件大事情。他这样搞怪的声音一出,方盼盼便在后面笑了起来,丁一翼一听老婆乐了,更是嘚瑟得不行,半天没说,还整理了一下西服衣襟。
“快说!”李若希咚的一声给了他一拳。
丁一翼从里侧兜掏出一个墨绿色的硬壳纸皮文件来,递给了李若希。
“驾驶证?”李若希疑惑地看了看,把这小本打开,念上面的文字,“水星鸢航空通行驾驶证,丁一翼……”
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喜出望外道:“你考上了?!”
“那是当然,”丁一翼笑道,“我这十几年成熟老船长,还开不了它一个水星鸢?”
“你太牛了!”李若希高兴极了,连连拍打丁一翼的肩膀,“这个据说比法考还难考,十几万人报名,只初试就刷掉了一大半人,还得笔试,面试,心理测试等等,万分之一的通过率都没有!”
“17万人报名,最后只7人成功拿到了证,”丁一翼得意道,“那可不止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了。”
“可我听咏云说,还得会背书呢,跟水星鸢相关的物理、数学、机械、航空知识就不老少,还有零件修理应急设备改装什么的,反正非常复杂,你那么不爱背书的人,竟然把它啃下来了?!”
“还得多亏我老婆,”丁一翼回头看了一眼方盼盼,“一路陪我备考,折腾了整整三个多月,我才突击把它拿下。”
“盼盼,你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李若希也回头感激地对方盼盼说,“翅膀就是不爱读死书,坐不住,不然就凭他这脑子,以前我们的老师说,他考个状元都没问题。”
方盼盼笑道:“我就照本宣科读给他听,那些内容很深奥,我也看不懂,不过,我给他安排了一些小奖励,翼崽还算听话。”
李若希抱着手臂转过身来,瞥着丁一翼。想都不用想,他这肉麻的人会要多么肉麻的“小奖励”,但只要盼盼跟他玩儿,陪着他,他就很听话。
“你知道还有谁考上了吗?我们Air有没有?允中将说他是三人中的一个,那么现在加上你们,就是10人了。”
“没有,我是朱上将给我的证,神神秘秘的,说是不能暴露出去,免得厄斯人提前渗透。”
李若希点点头:“水星鸢一次飞行能够装载一万个子飞行器,每个飞行器里能坐俩人。翅膀,你这一次出发,就能挥兵二十万。”
“是啊,想想真刺激,我这是每天都在焦急等待命令,随时去往厄斯,大干一场。哥,你去那里感觉怎么样,环境好吗?”
说完又连忙转头看了一眼若希,意思是别说得太惨,盼盼就在后面。
“我们落地的地方刚刚火山爆发,去那儿要是中午,走在路上简直烫脚,早晚温差大,夜里零下二十多度,日照和夜晚都很漫长,每个昼夜48小时,不过因为那些防护茧已经被皓南给破了,所以落地过程很平稳,没有危险。”
“也不知道允中祥能不能看住那里,回头我们也往那儿落,”丁一翼道,“我以为于皓南怎么都得拎着封腾冲的人头回来,结果斩了俩中将他就回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敌军使用的倾弹和倾炮,也因为涉及到巴尔干的敏感问题,现在都没有对外说明,李若希也不好透露,只摇了摇头。
“哥,既然我都已经考上证了,以后去厄斯星球打厄斯人的事,就交给我,”丁一翼道,“你之前做Air海陆两栖总指挥,做得不错,就在水星坚守阵地,等我们凯旋。”
“你难得跟他意见一致,”李若希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就是吧,我觉得,”丁一翼言辞有些闪烁,“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翼崽,给我放这儿吧,”方盼盼看着街道一旁的百货大厦一层,是婴儿用品商店,“我想去里面转转。”
“嗯,别走太远。”丁一翼找了个地方停好了车,看着盼盼走了进去。
盼盼不在,他也可以跟哥哥实话实说了。
“哥,你觉得咱爸他们之前闹分手,中间分了七八年,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蜥蜴军,咱们那个不靠谱的死爷爷,阿诺德。”李若希回答道。
“不是,”丁一翼道,“是因为咱爸要去做花蛇。这才是他们分手的主要原因。”
李若希一愣,说道:“花蛇怎么了,也是军种之一,莱斯利长官说了,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耗子……”
“可别提他了,咱爸最恨他!”丁一翼啧道,“他是要抓耗子得军功不顾一切,可牺牲的是咱爸的色/相,你明白吗?这事对咱们丁总来说,那就是头上泛绿,去做乌龟王八啊!你觉得于皓南那样的人,他能忍一点儿吗?本来就是个好面子的人。”
“那我就要因为他的面子,牺牲我的前途?!”
“你的前途未必需要从这儿找,别的方式也能立功,或者你干脆就安心镇守后方,那不也是军队的后勤砥柱吗?”丁一翼道,“他这回还因为美人计中了一枪,那是别的美人吗?如果是,我找他算账去,可敌方冒充的人是你,明白吗?走在前线,你就是他行走的软肋啊!”
李若希听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头深深地倚靠在后面,脸色逐渐发白,睫毛一颤一颤的。
“他跟我讲得很明白,让我劝住你,这从基地退了,就退了吧,从此打消这个去往厄斯的念头,厄斯那些逼人,他妈的根本没可能沾到你一分一毫,看到你,都是对你的亵渎,”丁一翼叹了口气,“于皓南也烦得不行,让我跟你讲明白,你要肯听,那是最好,不然的话……他就要退货。”
李若希噌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退货?!”丁一翼当时也是眉心一跳,一把薅住了于皓南的衣领,“你把我哥当什么,把婚姻又当什么了?!”
“当交易,买卖,彼此都得双方信守承诺,”于皓南握住他的手腕给他的手甩到一边去,“我这么说够直白吧?你跟我哥不也是权宜之计才在一起的吗?”
“……那是因为我爱盼盼!”
“对,就当是这样,你哥也爱我,我们才结婚,”于皓南道,“但婚姻的前提至少是不给对方惹麻烦。就在水星鸢回来的路上,你哥闹了五天五夜,非要去厄斯给我找麻烦,怎么说都不听。我也跟你说了封腾冲和于总对话那部分被掐去的内容,孰轻孰重,你自己判断。”
丁一翼的胸膛一起一伏,愤怒地瞪着于皓南。
“如果你想跟他离婚,那我们家也是求之不得……”
“我不想,结婚那天就没想过以后会离婚,”于皓南道,“但他太闹腾了,我没时间总哄他,你给我搞定。”
“?凭什么?!”
“凭你是他弟。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离开驻地,你负责他的安全。”
说完,这个狗登抬脚就走了。
在于皓南心里,你们一家人把他当个大小姐似的守着护着,弄得他像个笨蛋似的到处惹麻烦,就有义务负责照看他一会儿,替自己分忧。
不然……他就要退货。
“……你竟然没有给他一拳。”李若希显然也是气得不行,声音都在发抖。
“哥,我在他手下等着开水星鸢呢,我还给他一拳,我疯了?”丁一翼道,“不过就事论事,他也没说错,你好好想想,他要不是你丈夫,他管你做花蛇还是花猫的,大家都是男人,谁能把自己老婆送出去当诱饵……哎哎,等会儿。”
他皱起眉头,看向那商店一层里面,实际上他的目光在方盼盼进去以后,就没大离开过,一直盯着那里。
“盼盼为什么去买小孩的衣服鞋袜,你们是有了……”
“没有,他就爱买小孩东西。”丁一翼聚精会神往里面看。
只见方盼盼好像正在跟一个人说话,笑嘻嘻的,双手还在自己胸前比划,像是在说跟维度有关的话题。
对面那个人逐渐走了出来,身穿法院黑色制服,也带着笑意,跟方盼盼搭话。
“我也是很不好意思,才来这里挑,”袁艾青道,“这母婴用品跟妇女衣物,都放在了一起。”
“那你想挑什么样的,不好意思跟导购说的话,就跟我说。”方盼盼笑道。
“呃,运动时方便穿的,”袁艾青道,“我上回去基地,看到她在那跑圈儿,可能是胸罩肩带太细了,跑着跑着,一边忽然开了,从t恤下面直接掉了出来。”
袁艾青一看,大惊失色,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在后面紧追索菲娅。
索菲娅忽然看到他追过来,还以为要比赛,这下跑得更快了,边跑边挑衅:“小书呆子!竟敢跟你姑奶奶比谁脚程快,你是对手么你啊!”
说着跑得更快了,袁艾青追不上她,只好指着基地教学楼后面巷子。
“去那儿!”
说完他率先调头往里面跑。
索菲娅寻思去那儿就去那儿,也兴致勃勃地往那昏暗的巷子里跑,刚一头扎进去,就被袁艾青黑色外衣从天而降,紧紧地罩住了。
“干嘛?!”索菲娅一个劲儿地猛扑腾,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的小衣……掉了!”袁艾青面红耳赤地说。
“什么小一,还小二呢,”她低头一看,一侧胸罩贴在肚子上了,肩带耷拉在半袖下面,“啊,胸罩坏了。”
她一把从半袖t恤里将胸罩抓了出来,啪的一声,扔到地上。
袁艾青:“……”
“别废话昂,我早就不想穿了,”索菲娅指着他道,“我是自由的,这东西捆着我难受。”
袁艾青没敢说什么,就看着她激凸地跑出去继续训练,果然校场上的男人们看到她这“奇怪”的部分上下乱颤,难免投去异样的眼神,或者阿巴阿巴地张着嘴,惊讶至极。
……然后他们就被索菲娅揍了。
很快的,纪律委员孙舜香便把她撵出了基地,记过、扣分、贴布告栏批评,并让她回去反思。
反思那是不可能的,索菲娅立刻投身到自己的海盗地盘上去了,听闻丁一翼考了驾驶证后更是放言“再也不去破基地”了,以后直接上丁一翼的大船。
袁艾青休息的时候,便不能再借着“场外监督指导”的名义,去往培训基地了。
他开着车去到了百货大楼,看到女人的衣服,鬼使神差似的,就来到了这里,开始没羞没臊地挑选。
“是要半杯,还是全杯?”方盼盼问道。
“啊?”袁艾青没懂什么意思。
“这样的,”方盼盼在自己胸前比划,“还是这样的。”
“有什么区别吗?全杯看着更暖和,但马上要夏天了。”
“全杯可以将全部的乳/房包于罩杯内,能支撑和提升,最具功能性,3/4罩杯是想让中间线条更明显,要选择它来凸显优美的曲线,1/2罩杯利于搭配服装,娇小也会变得丰满。这种运动小背心,里面带棉垫的,穿起来跑步更舒适。”
袁艾青一时有些愣怔,在这选不出来,却无端的脸上带有羞涩之意。他本来就长得一表人才,面容白皙,文静清秀,这腼腆和踌躇的模样一出来,更是非常好笑。
方盼盼在那偷着笑。
“那要不……都拿着吧。”袁艾青把方盼盼挑的四款接过去,“我去买单。你这是……看中了这俩小帽子?给我,我一起付账。”
“我儿子的东西,为什么要你付账?”
丁一翼赶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目光不善地看向袁艾青。
“你们是……”袁艾青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方盼盼手里一粉一蓝两顶小帽子,目光不免往方盼盼下腹看去。
“诶,往哪儿看呢?!”丁一翼挡了过去,将方盼盼遮得严严实实,根根银色毛寸都像竖了起来,“对,有了,怎么样?”
方盼盼狠掐了一把他的腰,训斥道:“起开!”
歪着头,从丁一翼的背后露出脑袋来,对袁艾青道:“别听他胡说,我就喜欢逛这种商店。那不耽误你了,艾青,没事去我们家玩儿哈。”
“好,”袁艾青把手里的衣服往身后藏,“盼盼,谢谢你。”
“嗯呐!”
丁一翼:“谢什么?!”
“快给我结账!”方盼盼把俩小帽子叠到一块儿,扣到他的大脑袋上。
不一会儿他们夫夫俩一前一后走出来了,上了车,李若希发现丁一翼喉咙里发出敢怒不敢言咕噜咕噜的闷响,方盼盼则在后面戴着帽子,正拿着手机心情不错地自拍。
“你怎么了,要疯?”李若希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他为什么天天不去断案,总在一些阴暗的角落忽然出现,”丁一翼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专门堵你啊?”
“竟胡说八道,人家买衣服,”方盼盼阖了他一眼,“那百货大厦哪里暗了?”
“这都多少次了,也太巧了吧,”丁一翼很不高兴,“狗皮膏药似的。”
“别太过分了,”方盼盼收起手机厉色道,“他是我朋友。”
“谁啊?”李若希转头问道。
“艾青。”
方盼盼瞪了一眼丁一翼后脑勺,又转过一张笑脸来,把个蓝色牛仔帽,扣在李若希的头上。
“好看吗?我戴粉的。”
“好看,好看。”李若希连连点头,手摁着帽子,一边看着脸色发青的翅膀,一边看着后面自己玩得挺好的盼盼。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翅膀生不生气,绝不内耗,不像自己,只要于皓南稍稍皱眉,有个风吹草动,就难过得要命。
一周后,丁一翼方盼盼接到总统来电,要他们去家里聚一聚,说是皓南回来了。
尽管丁一翼一点儿都没觉得“皓南回来了”算是什么家庭聚会的正经理由,但他早看出来了,这总统之家,全家最重视之人,乃是于皓南。
他开车带着盼盼,一路高高兴兴地往总统府邸去,盼盼手里捧着一大把木棉花,那是从晖阳岛摘的。
木棉花是总统信息素之花,也是守护英雄的花,一般产出地在烈士陵园或墓地,晖阳岛作为水星鲜花采摘基地,原本不种植这种多少跟扫墓有关的花,感觉卖不出去。
但方盼盼去晖阳岛最大的鲜花种植养殖基地溜达一圈儿,失望地转过脸来,问“为什么没有木棉花”时,丁一翼便立刻拿出一片地皮,专门种木棉花。
……然后销量惨淡,没人来买。
但盼盼高兴。
盼盼高兴他就高兴,每回盼盼回娘家,都先去采花,然后抱着一大捧鲜红色的木棉花,跟着丁一翼往家去。
路上丁一翼戴着墨镜对着太阳唱着歌,他的夫人在后面跟着附和,偶尔纠正他跑了十万八千里的调子,日子是非常美好和幸福的。
只是丁一翼深知目前水星难得的和平与安逸,是万千A军在各自领地镇守一方,想要真正的“和平”,需要去厄斯星球直接解决敌方摩洛哥大王。
他每天都把手机调成最大铃声,等着组织的召唤。
就这样开开心心往家走时,忽地看到后面有个车跟着,黑色四个圈的公务车,虽是私人可用的,但轮胎斜杆上的蓝白色,显示它来自法院。
欺人太甚!
丁一翼借着给车加油的空隙,让盼盼坐在里面。
张开手臂,堵住了后面车里的那个人。
对方停了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下车。”丁一翼踢了一脚他的轮胎。
袁艾青缓缓放下了车窗。
“……为什么跟着我们?!”丁一翼伸手抓住他白色整齐的衣领,将他上半身直接薅出了窗外,拳头放在他的额头上,“袁艾青,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已经结婚了!”
袁艾青静静地看着他:“我要去总统的家。”
“做什么?我们是家庭聚会!”
“总统让我去,”袁艾青看着他,“加入你们的家。”
……他有时候被丁一翼这样恐吓殴打,其实也不冤,因为他几次被丁一翼削的原因,都是“破坏夫妻感情”。
“他这人好像在你面前和我们面前,根本不是一个人,”袁艾青劝方盼盼,“他平时对你使用暴力吗?”
“没有。”方盼盼摇摇头。
“去年见你几次,你一直跛着脚。”
“他踩了我一脚,我骨裂了,”方盼盼解释道,“不是有意的。”
“又不是只猫,怎么会被他踩到。”
“他太大块头儿了,挪步就比较迟钝……”方盼盼比划双手,比划丁一翼的宽度,“你知道Also的人怎么叫我们吗?”
“什么?”
“双开门冰箱和冰箱贴,”方盼盼指着自己,“我就是那冰箱贴。”
袁艾青看着他,噗呲一声笑了。
俩人从小相识,因为父辈的关系,彼此很熟悉,也很亲密,堪称铁磁。
所以在丁一翼勒令袁艾青“不可以再跟盼盼见面说话”时,袁艾青断然拒绝了。
“打死我,”他指着自己的脑壳,“丁一翼,打死我,我都不会跟方盼盼绝交。”
……这似乎更证实了他对方盼盼有意,使得丁一翼更为震怒,尽管袁艾青和方盼盼都反复告诉过他,他们是纯真的友谊。
“这世上哪有纯真的友谊?都是没搞成。”丁一翼不屑道。
“低俗!”
方盼盼生气了,他又赶紧低声下气去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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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哪有纯真的友谊?都是没搞成,”于皓南道,“你们小时候不是总爱吵架打架吗?你还让我揍他。”
“那不是小时候吗?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方缇坐在他的身边,压力山大,“二哥,你要我回驻地,我自己走就行了,不用你送。”
“谁知道你在我边上会使什么乱子,回头又做面具,胡乱发号施令,放了巴尔干人,怎么办?”
方缇努了努嘴,他知道二哥这人轻易不信人,一旦信任土崩瓦解,他再说什么都白费了。
“你信任他,我能理解,因为你傻,”于皓南抱着手臂,皱眉琢磨道,“可他为什么信任你。你会制毒,还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怕你反手向我告密。”
方缇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哥,幽幽地叹了口气。
二哥不相信Alpha和Omega有纯友谊。
“可是,盼盼跟艾青哥哥很好,他们就是友谊。”
“那是袁艾青打不过丁一翼,丁一翼揍他多少回你不知道,”于皓南说到这里,低垂着眸子,看着方缇,“怎么你不怀疑?”
“唉……”方缇摇了摇头,“可大漂亮也有很多战友兄弟,跟我和他是一样的。”
于皓南听到这更是嗤了一声,非常不屑。
“他身边更是一个都没有,全是心怀不轨,”于皓南说到这明显很气,“就他傻傻的以为在跟人交朋友,实际在Alpha眼里,看到他那么个玩意儿,扭来扭去的,只会觉得他在撒娇。”
“哪有,二嫂都在正常说话,”方缇听到这里忍不住辩驳,“我们坐着允中将的飞船去的厄斯,二嫂人缘很好!”
“那允中祥都三十多岁的老光棍了,一直没有对象,你觉得正常吗?他不过是想要漂亮的。”于皓南闭上眼睛,似乎在假寐,“你二嫂什么都不懂。”
“可我听说香香把他赶出去了,是你的意思,对吗?你让他离开了水星鸢,他伤心难过,梦想被你折断了。”
“他不需要什么别的梦想,”于皓南笃定地道,“他的梦想就是我。”
……方缇的身子挪到了一边,一点都不想坐在光芒万丈的哥哥身旁。
“他为什么信任你会给巴尔干人民治病,为什么相信你……”
回程的17个小时,于皓南一直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是因为爱情,于皓南一定不会让他活命。
曾经无论是爷爷于凯峰,还是方匀、青羚,他们聊到王俊时,都很后悔一件事。
那就是没在凯文逊第一次去昶洲时杀了他,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他也不会带走王俊。
于皓南不会让自己有这个后悔发生。
“他交钱了。”
方缇太了解二哥,想了又想,从兜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金镏子,递给了于皓南。
“厄斯的东西,”于皓南看了看金子下方的克数文字,“你们原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
“……是,”方缇点了点头,心如刀绞,“对。”
于皓南立刻将这金镏子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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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总统家里,俩人都很沉默,方倾目光扫向他们的脸,便知道事情很大。
“皓南,你过来。”
“不过去,”于皓南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袁艾青,“我有话要说。”
“我先说,”方倾看着一屋子里的人,都是自己人,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你去扫荡巴尔干,没告诉我们任何人,把你范叔置于何地?”
“他不用过去了,以后巴尔干不用他。”
这句话一说,于浩海和方倾脸色都变了,范恒满是上将军,看守巴尔干望空塔十几年!
这就立刻被他夺权了?丁一翼也目瞪口呆。
“袁艾青,”于皓南转头看向他,“你和我弟,怎么回事?”
袁艾青一头雾水,身边的袁真也莫名其妙,一家人都莫名其妙,看着方缇和袁艾青。
方缇知道王宇行生死几乎就在二哥的一念之间,而这是否能让二哥完全打消对王宇行的恶意揣测,就是现在!
“艾青哥哥!”方缇望着他,忽然抱拳道,“我想嫁给你!”
“……”众人静默,随即是哄堂大笑。
“你个小崽是喝了?”于浩海路过时摸了一把方缇的头发,“你才多大,嫁不嫁人的还早……”
于皓南目不转睛地看着袁艾青,而袁艾青从方缇那抱拳的动作中,已经看出他有难言之隐。
“……那太好了,”袁艾青道,“我的荣幸。”
方缇的心重重地放下了,额头几乎迸出汗珠来。
“你配吗?”于皓南问道。
“就是,你配吗?”丁一翼在一边起哄,“看人家会摆弄武器又进了基地,将来是个比肩总统……”
他忽然脑筋一转,如果他真跟小葡萄了,自己不是了却心中一桩大事吗?
“配配配!”
“你干嘛骂人啊?”袁真斜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丁一翼笑道,“我是觉得令公子跟方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最好赶紧成婚。”
于皓南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袁艾青:“结婚可以,免得夜长梦多。”
方倾和于浩海都感觉很奇怪,以前盼盼要订婚,他都以生死诀来阻拦,现在却对葡萄这样。方倾莫名其妙道:“他还没成年,用你一个当哥哥的人给他急忙嫁出去……”
“巴尔干那里16岁就可以结婚了,方缇,你多大?”
“17。”
“我看行。”
“他又不跟巴尔干人结婚,”青羚走了出来,问方缇,“你怎么惹着他了,非给你嫁出去。”
方缇摇了摇头,走到袁艾青身边,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大人们心里都充满了疑窦,可也不好说什么。
“年龄差距太大……”于浩海小声对方倾说。
“那也比差十来岁的强,”于皓南冷漠道,“他们差的不多,袁艾青的人品你们还不放心吗?总比别人靠得住。”
“你说的‘别人’,是谁?”方倾很敏锐,他知道于皓南不会无故发疯,只是于皓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家宴马上要开始了,整整齐齐放了两张大圆桌子,才坐下这几家人。
于皓南已经坐定,忽然,又站了起来,左右环顾一圈儿,最后看向丁一翼。
“他呢?”
“谁?”
“你哥,我老婆。”
“在军大营里了,”丁一翼道,“来时我们问了,他说有事不过来。”
“你没告诉他我回来了吗?”于皓南纳闷道。
“告诉了啊,”丁一翼有些想笑,“人没甩你。”
于皓南握着筷子,半晌又坐了下来。
可是看着眼前清脆鲜绿的香菜,薄皮大馅儿的芹菜牛肉馄饨,明明是李若希喜欢吃的东西。
啪的一声,他把筷子扔了,掏出兜里手机,给李若希打了过去。
“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