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说的是,有什么不能听的,”方倾对方盼盼招了招手,“过来坐。”
于浩海和于皓南同时看向方倾。
但看也没有用,在场这些人里,总统最大。方盼盼踌躇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从客厅沙发到外面门厅,以及长长的过道两边,是各种各样精致包装的礼品,像是名酒名烟,名品豪奢,到Omega用的珠宝妆匣,成衣名表名包等等,不一而足,更有锦簇鲜花和多种多样的果篮,摆满了整个大厅地上,不但方缇有丁一翼特意递给他的一小箱各式各样口味的冰淇淋,就是暂住他家的孙舜香,都收到了丁一翼给的礼物。
一个缀满碎钻的小小王冠。
方盼盼小心地从这些礼物当中走过,坐到了方缇让出的沙发位置上,将小葡萄抱到怀里。
丁一劭一身精致剪裁深蓝色勃艮第西装,衣着考究,前面兜里插着一条丝质尼龙巾,温煦笑道:“那咱们从头开始说起。于总,最近因为犬子的过失,屡次劳累盼盼搅进舆论风波当中,实属我们的错。他们二人年龄相当,又彼此有情,何不干脆在他们上大学之前,就把婚事订下来。三媒六聘,三书六礼,都按水星风俗习惯,势必要大操大办,做得隆重庄重一些,举国皆知,以正视听。这以后盼盼做了我们家的儿婿,别人就再也不敢乱说什么了。”
“是,我们也知道现在就来提亲,为时尚早,他们都还小,”李茉莉道,“只是一次两次事件,咱们大人的事情,媒体不敢过多报道,却让孩子们白白受累,特别是盼盼遭人非议,实属我们不愿见到的情况,我们是真心实意上门求娶,如果盼盼同意,两家商量一下,把婚订了,咱们也能都把心放到肚子里。”
方倾道:“确实太早了,总觉得盼盼还是个孩子,现在就谈婚论嫁,时机也不够成熟,他们马上就要天各一方,各自读书了,有了婚约反而是个牵绊。”
于浩海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对丁一劭道:“‘彼此有情’?这何尝不是新的谣言,我不觉得咱们两家的孩子,有什么超出友情范围界限的‘情’。另外——”
他眯起了眼睛,看向了丁一翼:“在军大营里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啊?”
他早已严正表明了他的态度,坚决不同意。可当上了总司令巡检了大部分岛屿军队回来后,丁一劭却拒不跟他在军营里见面,而是约在了他们家。
一家三口齐上阵,放了满地的礼物,满桌子“红色炸弹”,开口就要提亲,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丁一翼低头不语,李茉莉只得在一旁道:“我也觉得不妥,于老总的意思,你的意思,总统大人的意思,我也都知道,只是昨天又发生了些事,我想着为了挽回名誉,也让家人安心,如果盼盼同意的话,咱们早点儿订了,以后对他们来说,发展会更好……”
“李哥,这名誉是小事,婚姻是大事,”于浩海道,“所谓长公主三嫁,我卖孩子等等,已经是无法澄清的谣言了,我们这样的家庭,人们为我们编撰更多话本的都有,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不惧,也不怕。为了挽回这个名誉而草率订婚,才是得不偿失。”
他这样坚决的态度,让丁家三口都有些讪然,显然以“挽回盼盼的名誉”当出发点来求亲,是站不住脚的。
丁一翼马上转变战略,表态道:“于叔,不完全是为了盼盼的名誉,更是因为我……我的私心。我等不及了,很想跟盼盼有婚约在先,摒除其他追求者,才能更安心地踏入军校,进入军营。”
“那就更不行了,为了要让你安心,盼盼就必须先跟你订婚?”于浩海眼睛微阖,冷峻地看向他,“我的儿子有成千上万的选择,在我看来,你们三观不合,性格不同,爱好不一致,并不是良配。李哥,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咱们家里都有Omega儿子,那天那位叫肖什么的向若希求爱,他们父子的应对方式,是直接报警。”
李茉莉道:“我明白,我当然理解,从小到大若希的追求者数不过来,来订娃娃亲的人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破了,我们懂这种被逼迫的感觉,只是,我们更尊重若希的意愿……”
“你这说的就远了,那人跟我儿子情况能一样吗?”丁一劭道,“若希是非常厌恶、坚决拒绝肖克銮,盼盼也一样吗?”
于浩海等人立刻看向方盼盼,结果,盼盼把小葡萄往上抱了抱,挡住了脸。
“……”
于浩海心中警铃大作,糟糕,只怕“彼此有情”并不完全是造谣!他求助地看向了他的夫人方倾。
这是他们夫夫面临的又一次“敌袭”,且内部还有心软的“奸细”,敌我尚且不分。
“这怎么都扯到报警去了,”青羚白了于浩海一眼,“就当亲戚往来,咱们和莉莉一家人也不用说成这样,买卖不成仁义在么。”
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米黄色信封,拿出了聘礼清单,低头看去。
“爸!”
“爷爷!”
于浩海和于皓南同时出声,都不让青羚去看那东西,青羚无所谓道:“看看怎么啦?!又不犯法!”
他已经好奇很久了,从坐下来眼睛就瞄在上面,旁边的孙舜香也歪着头,就着爷爷的手,往那数字看去。
没想到除了将门以外更像商贾之家的丁一劭、丁一翼父子,出手下聘,如此阔绰。只现金流水过账到方盼盼名下的,就足有两千多亿,更别提那动产和不动产,“天翼”和“道翼”两个名号下的诸多实业,包括全水星多个岛屿市场上最大的连锁基建电讯集团、地产发展与基建业务,以及丁家最为津津乐道的采金业和最先进的电讯业。
“白色”的天翼旗下466家产业都将把方盼盼的股权让渡到20%以上,“黑色”的道翼旗下在水星五十四个经济发达岛屿经营的五项核心业务,都将丁一翼手中持有股权过半,转交给方盼盼,而实际法人仍是丁一翼,这样方盼盼作为“二股东”只有盈利的可能,亏损负债以及各种经营风险,统归丁一翼承担。
总雇员超过三十二万人,港口,码头及相关服务、制造、能源及基建等业务,全部让方盼盼参与并持股,这类活动资产数目庞大,更不是千亿数字能够衡量。
青羚越翻越觉心惊,但面上不表,仍旧冷静自持,只孙舜香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方盼盼:“天哪,你要变成水星最有钱的Omega了,只现金就有两千多亿,还有那么多家集团公司的股份!方老板,你好有钱啊!”
方盼盼听了感到惊讶,但丁一翼对他从来就是发疯般的给予,他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超过万元他就觉得是很多很多钱了,只是犹豫以后千万别让他管账,他可是什么都不懂。
于是继续用小葡萄挡脸,没有表态。
于浩海心知不妙,看到方咪咪也歪着头在青羚的膝盖上,显然非常动心。
他咳嗽了一声,吸引方倾的注意,从背后挠了一把方倾的后背,微笑道:“丁总,这是要把我‘卖孩子’的罪行给坐实了?”
丁一劭笑道:“你看看,刚刚还说不重要,不介意那些谣言。我们只是想表达我们的诚意,里面大多更名为天翼道翼两家上市集团产业,也都是翅膀这些年经营的,他要怎么给他夫人,我无权过问,只是人一辈子为孩子奋斗努力,我们做父亲的,当然也希望儿婿能开开心心进我们的家门。”
“你这将来给你的儿婿,我是说若希的另一半,给的压力也太大了,”青羚意有所指道,“只一千亿彩礼,就已经劝退全A军了。”
“我又不是做生意,嫁儿子非要赚的比娶儿婿多,”丁一劭笑道,“而且我们若希是要娶人,而不是嫁出去,我不舍得,将来他的丈夫,是一定要倒插门的,像我一样。”
青羚和于浩海、方倾心下思量,这可如何是好,黑崽是绝对不能去倒插门的,可将来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们去丁家求娶若希时,又该怎么说、怎么办,今日这刁难和拒绝丁家父子,来日于皓南上门提亲,人家可会给个好脸?一句“要倒插门女婿”,就把于皓南拒于千里了。
可要舍了盼盼,成全黑崽,方倾于浩海心中又万万不可。
“你们不舍得若希,同样,我也舍不得盼盼,”于浩海说,“你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我也要倒插门的儿婿。”
“行。”丁一劭道。
登时众人都惊呆了,于浩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看向丁一劭,方倾心道,姜还是老的辣,丁一劭故意埋伏圈套,大壮上当了。
果然,丁一劭哈哈大笑:“早就想把这孩子扔出去了,现在他也已长大成人,天天在家里见着心烦,没一日不操心,我又没有什么门第观念,插门就插门,翅膀,还不快拜见岳丈。”
丁一翼起身抱拳作揖,笑道:“岳父大人有礼!小婿今晚就可在咱家入住,您别嫌我吃得多、人吵闹就好,将来为您事业助力、为您家庭添丁,与盼盼夫妻恩爱,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我滴天啊,”方缇惊呆了,转过头看向盼盼,“大秃瓢今晚就住咱家了?!”
孙舜香道:“那我可得连夜搬走,这家伙味道太冲,简直辣眼睛!”
方盼盼脸色通红,低着头,几乎要钻进地洞里去。
“你给我坐下!”于浩海瞪着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厚颜……
“我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于皓南这时冷冷地在一旁道,“丁一翼,我们已经说了不同意,你还要强娶不成?!”
“你们同不同意那……只能,做个参考,”丁一翼一双眼睛锐利有神,直接对方倾道,“总统大人,您在Omega权力宣言里说过,当代Omega不依附于任何人,勇敢说‘不’的同时,也要勇敢说‘Yes’,我想您的儿子响应您的号召,受您的熏陶,也不该被家人摆布,不敢大声说爱吧?”
“丁一翼,”于皓南厉声道,“你昨天在图书馆里莫名行凶,把袁艾青整个人摔在书架上,闹到进局子里去,如果不是盼盼在一旁力保,你今天还能在这儿大言不惭地提亲?!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游侠儿的事,也是盼盼为你做的证人,你是想要一个夫人,还是一个能一次次捞你出去的能人?”
“你在这儿偷换概念,”丁一翼连忙申辩,“我是惹了一些麻烦,但做生意难免惹上官司,你这一分钱没赚过的人当然不懂!盼盼怜惜我,救我出去,那是出于爱我……”
“那是因为他脑子不清楚,谁对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谁对他好,他就加倍对别人好,没有逻辑分析能力和是非观念,”于皓南道,“别把那套‘Omega独立宣言’往盼盼的头上套,我们作为他的监护人,理应在他不成熟的时候帮他排除奸佞小人,你就是我们必须排除的对象!”
丁一翼眉心直跳,今天他们一早就来了,想等于皓南不在家再提亲,只是没想到昨天新闻报出来只几分钟,就被于皓南看到了,他立刻给袁艾青打电话,知道了事情原委。
还是袁艾青在背后搞鬼!
丁一翼忍了又忍,不愿别人在盼盼面前说他是非,终于忍不住道:“于皓南!你在这儿大言不惭,好像说得挺有理似的,难道我不知道你天天在道翼游泳馆,我的地盘上撒野,把我哥潜在的追求者们都打得落花流水,一一劝退,你安的是什么心?都是Alpha,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因为盼盼不想跟你起冲突,反而你一而再地跟我作对!”
“我对你哥是出于友情才拔刀相助,具体经过你可以问你哥,我问心无愧,绝对没有半点儿私心!但你要想来娶盼盼,告诉你,我宁愿把盼盼一掌拍死,也绝不会便宜了你!”
“你把他拍死?”丁一翼几乎瞪直了眼睛,晃晃地站起身来,错愕地瞪向于皓南,“你家里这么多医生,没人给你看看病吗?你只是他弟弟而已,你要是他哥,我都勉强听你几句废话,你是他弟,你还为他做主了?还要把他拍死?!他是你的东西吗?!”
方盼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深深地看着于皓南,这些年他们兄弟经常吵架,就是因为于皓南变得霸道不讲理了,说他脑子不好,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令他很生气。
孙舜香同情地向他看去,万万没想到,他曾经想象的长公主多么风光无限,家人对他一定比他爸爸章楠和孙信厚对自己还要娇纵,可没想到,方盼盼在家地位如此低下,“脑子不清楚”“没有逻辑分析能力和是非观念”,就可以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力。
“丁一翼,废话不用说,”于皓南将外套脱下,甩在一边,“去外面,生死决!”
他这话落下,孙舜香当晚在日记里写下第一句话,就是“黑熊疯了”。
“生死决?”丁一翼莫名惊诧,“我是来加入你们家的,又不是来打人的,怎么你还要跟我死一个拉倒?!”
“你平时对待你哥的追求者不就这样处理吗?”于皓南道,“那么请问我该如何把你扫地出门?!”
丁一翼简直傻了眼,平时他生意场上和帮派之中遇到的憨子和疯子也不计其数,但于皓南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给了断的那些人,不是对我哥死缠烂打,就是疯狂使用暴力的海盗,我不得不杀!但我追求你哥,那能一样吗?!”
“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不得不杀的海盗,”于皓南向外走去,“别废话,走吧!”
“黑崽!给我站住!”青羚不由得出声。
“我天呐!黑熊精疯了!”孙舜香没想到提亲还能发展成武打片,简直不敢相信。
两家大人都纷纷站了起来,于浩海喝道:“于皓南你给我站住!怎么失去理智了?说话就说话,咱们两家的关系,能让你们去生死决吗?!回来!”
方倾只怔怔地望向于皓南,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你好可怜啊,”孙舜香对方盼盼道,“他们自说自话这么久了,都没一个人问你的意见。”
“孙舜香你给我闭嘴!”于皓南冷着脸道。
“我为什么闭嘴?”孙舜香迎头而上,毫不畏惧,“我的家教告诉我,随时随地看到不公平的事,就要说话,就要提出意见,你凭什么让我闭嘴?你学习好,我也不差,我‘脑子清楚得很,有逻辑分析能力和是非观念’,我不可以说话吗?”
“那个王冠很让你心动吧?”于皓南看到孙舜香揭开盖子时,眼前一亮。
他面向丁一翼,语气不乏嘲弄:“丁总果然是生意场上的人,面面俱到,想用人必交人,谁都考虑到了!”
“你什么意思?我是收了他的礼才为他说话吗?!”孙舜香气得细瘦的胳膊直抖,“黑熊,你三番四次出来横挡,只是怕盼盼哥说出他的想法而已,你封不上他的嘴,恼羞成怒!”
“滚回你家去,”于皓南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普天之下,到处都是我说话的地方!”孙舜香毫不犹豫回敬道。
“于皓南,”方倾指着外面,“滚出去。”
于皓南梗在原地,脸色竟气得发白,一个天生肤黑的人,竟然能因为愤怒而一点点地褪下了脸上的颜色,却坚决不滚出去,仍旧杵在那里,肩膀微微发抖。
“咱们讨论了这么半天,确实没有听盼盼的意见,”方倾接收到于浩海警告的眼色,却视而不见,伸手把方缇从方盼盼怀里拎了出来,“盼盼,你对丁一翼是怎么想的,大声说出来。”
他还能怎么想,坚决不同意的父亲,以及气得要杀人的弟弟,家里孩子当中他最笨,跟家里哪个聪明人都不一样,他已经习惯了听大人们的话,听弟弟们的话,如今,却要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在等方盼盼的回答。
“哇,”方缇看向对面汗如雨下、怔怔地等着答案的丁一翼,“秃瓢大哥下雨了。”
方盼盼往对面丁一翼看去,他果然因为紧张而疯狂流汗,短短的毛寸和前额的汗水成汩而下,漫过他的脸,滑向他的下巴。他像淋着雨正在哭的大头狗似的,可怜巴巴地望着盼盼。
方盼盼顺手从桌上雕花纸盒当中,抽出了几张面巾纸来,递给了丁一翼。
“谢谢老婆。”丁一翼接过,擦了擦头和脸上的汗。
在场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方盼盼坐回到沙发上,对家人们说:“我现在……不讨厌他。”
……
“现在不讨厌他,”孙舜香翻了个白眼,“救命,这比阅读理解还要难。”
“现在不讨厌他,就是喜欢他,”方缇坐在方倾的椅子上,晃着肉乎乎雪白的小腿儿,“但以后讨不讨厌呢,盼盼哥没想好,还不知道。”
方倾和于浩海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青羚明白了,于皓南明白了,就像方缇说的一样,他们都明白了,只对面丁家还像解谜似的,仍旧揣测着这句话暗藏的悬机。
那是于浩海方倾出师后从大安岛去往第二个行动目的地,红霜镇时,方倾和部下章宇泽得到情报,叛军首领卢君逸新添一儿子,才一个月零七天,长得雪白可爱,是个Omega男孩,被疯疯癫癫的夫人江桦养育着。
于浩海久攻不下,不战而退,就要败走红霜镇时,方倾当机立断,派小分队出手,截获卢君逸夫人孩子,把当时的江盼盼抱紧在怀中,发疯的江桦则被倾弹袭击,昏迷不醒。
年过五十的卢君逸只得投降,和于浩海聊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把自己的人头奉上,红霜镇投降。
此一役攻克经济和战略要塞红霜镇,于浩海大获军功,完成了从少将到中将的飞跃,而江桦和江盼盼也被送到了水星医院进行治疗和收养。
红霜镇那几个月,方倾是按照书本养育盼盼这样小小的婴孩,每一个孩子吵闹的日夜,都让忙于公事的于浩海和方倾忧心。但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把孩子随便给别人,还是于凯峰尹桐前去接手时,方倾才小心地把盼盼给了尹桐,代为抚养。
后来在医院里,江桦经过治疗逐渐恢复记忆,自己被赛威玷污、长子卢清风惨死,丈夫卢君逸为了他们二人剿下头颅送给于浩海等等残酷的往事,被他一一记起,他被巨大的痛苦笼罩,选择跳楼自尽,独留盼盼这可怜的孩子,在医院孤儿院中长大。
后来每每方倾和于浩海闲聊时,方倾都会问于浩海:“盼盼应该会走路了吧?盼盼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样,孩子长得很快的。”
于浩海听出他心里很惦念,但出征路上又不能带着盼盼,在得知方倾无法生育时,回到驻地,他索性把盼盼从一众孤儿当中抱了出来,干脆收养了他。
那时盼盼不到两岁,懵懵懂懂的刚会说话,他知道他的爸爸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将军,都忙的没空照看他,偶尔一起回到驻地把他带出去逛街,看到好吃好玩的东西,方倾和于浩海问他“要不要”时,他都喜欢的不得了,抱着紧紧的不撒手。
可说出的话,却是“我不讨厌它”。
他怕他要吃的玩的穿的,要的太多,不是“乖乖的小孩”,更怕因为他要了这些东西,爸爸们会不喜欢他,又把他丢到医院里去,很久不看他。
他不敢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喜欢,只敢模棱两可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我、我不讨厌他。”
所以,今天他把这孩童时期的话想了起来,脱口而出,于浩海和方倾还能不明白吗?
俩人对望彼此,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一役,败了。
丁一劭和李茉莉察言观色,看方倾于浩海脸色松动,已然明了,他们的儿子丁一翼却还在那使劲怂恿道:“盼盼,盼盼,你好好说,是不是喜欢我,很喜欢我,对吧?一点都不讨厌我,对吧?对吧?”
方盼盼害羞地低着头,都不知道低到哪里好了,方缇见状又从方倾座位上跳下去,吧嗒吧嗒跑到方盼盼的怀里,给他红彤彤的脸挡上。
于浩海道:“今天的事,就说到这里吧,以后看你表现。丁一翼,进了军队,就在我的地盘上了,你若不成兵王,好歹也得成功出师,三年五年之内,做个堪当重任的少将,到时候再看。我于浩海的儿婿,不能太窝囊。”
“是!”丁一翼挺胸抬头,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对着方盼盼,露出一道粲然爽朗的笑来。
方盼盼的脸贴在方缇的后脑勺上,望着他时也不禁笑了。
“哎呀,痒痒!”方缇挠了挠后脖颈。
“这个天翼和道翼,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青羚最后问道。
“您的两个重孙的名字。”丁一翼回答道。
“臭不要脸,”青羚白了他一眼,问道,“那都姓什么啊?”
“方天翼,丁道翼。”
青羚的唇角微微勾起,用那红色喜帖拍了拍他的头:“算你识相。”
晚上吃过了饭,丁家的人都回了,只留于浩海长吁短叹,竟然还打起了歪主意:“看我在军队里怎么收拾这小子,我让他看到我这个老丈人就浑身发抖,滚过来主动退婚!”
方倾推了推他的头:“不过,确实该让他收心改性才行,今天咱没把话说实了,属于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怕他跟他爸一样,收拾好了,是一条龙,收拾不明白,那是一条毒蛇。”
“可惜咱们盼盼的心被偷走了,唉,说什么都晚了,”于浩海想了想,又不由得好笑,“咱们儿子也是疯了,还生死决,以后葡萄长大要嫁人,他也去跟人生死决?这臭小子气性也忒大了,像你。”
“等我跟他说说。”方倾的脸色沉了下来。
夜晚,走廊和大厅里都黑黑的,于皓南背着个包往外走,被等在沙发上的方倾叫住了。
“皓南。”
于皓南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他。
二人进到了办公室,方倾见他身上背的包里面东西好像很沉,问道:“去哪儿?”
“大学报道。”于皓南脸色发灰,颓废地倚靠着门,似乎一句话不对付就要开门走。
“提前三天去学校报道?这个家你待不住了?”
于皓南低着头,不说话。
“皓南,你和若希到底怎么回事。”
“普通朋友。”
“可你对他根本不像……”
“就是朋友!”于皓南吼道,“他一个要当总统的人,根本也没搞对象的心思,我说了几遍了你们不听,那就随你们便!”
“你再给我吼一个?”方倾拉开抽屉拿出了电棍来,几步走过去狠抽了他两棍子。
于皓南没躲也没动弹,就那么杵在那里,灰心丧气,就像死了一样。
“那你对盼盼呢?”
这话问出口,于皓南顿时瞪起眼睛看着他,嘴唇逐渐发白。
“……”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你亲哥的?”
“……五岁。”
“……竟然这么早,”方倾的手,抚着电棍一角,最终放下,叹了口气,“皓南,你觉得要让他从这个家,和所谓爱情当中选,他会选谁?”
于皓南低着头,闭上眼睛。
他从没妄想过用这畸形的所谓“爱情”,去把盼盼从这个家中驱除,告诉他,他的真正身世。
“你知道盼盼是从哪里来的吗?”
“……知道,他原来姓江。”于皓南道。
别的话,他们父子二人就不用再说了。
方倾看到儿子痛苦不堪的样子,也只得狠心地转过了头,不去看他。
儿子长大了,优秀到出类拔萃的地步,让他深感欣慰。可于皓南孤傲像他,狂妄像于浩海;冷漠像他,混蛋像于浩海……自从黑崽长大了,方倾看着他和于浩海这一结合父母性格缺点长大的儿子,就常常想动手揍他。
可他是黑崽啊,方倾即使再聪明、再理智,都分不清到底对哪个孩子更疼爱。
他心念倒转的那一刻,就是从于皓南说出“生死决”的那一瞬,他明白了盼盼不能在这个家再待下去了,好在丁一翼来了,即使不是丁一翼,为了于皓南的前途,他都自私地要在儿子这桩丑闻到来之前,把盼盼嫁出去。
“他已经心有所爱,你也及时收心吧,丁一翼不管好赖,那都是盼盼选的人,选谁,也选不到你的头上,”方倾道,“管不住自己的心,你就是畜生。”
于皓南倚靠着墙,低头不语,只颤动的嘴唇,出卖了他已经崩溃的心。
“走吧,去上学,有事没事……尽量别回来。”
于皓南点了下头,推门出去的那一瞬间,方倾扶着墙,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心脏砰砰地跳。
而门后背包就走的于皓南,在转身的一刹那,泪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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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