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回 第19章 堆堆

幽从震惊地望着阿岑，很快低下头平复心情。幽从难以接受，岑主殿下刚刚质疑明犀山的话，比幽从发现自己无法修炼更难以接受。

仿佛那巍峨的山已面临垮塌。

过百村人围绕着阿岑，心情焦灼地等待，让阿岑不能分心再想其他。

阿岑对主事的老人说：“你看，是不是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对付劫匪的办法我们再单独商量。”

老人点头，转身发下命令，村人们各自回家后，寂静的夜晚中渐渐亮起了灯光。

阿岑几人去了主事老人家中，幽从心情复杂地跟在最后，犹豫地暂留在门外。

老人在屋子里，语气沉重地向阿岑倾诉他们被抢夺收成的痛苦，幽从也听得很清楚，他的心情像浅浅的涟漪起伏着，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

岑主殿下是幽从的明灯，殿下的命令是幽从衡量一切的标准，殿下忽然抛弃了固定的规则，幽从在一阵无措之后，不禁问自己：如果殿下变了，他该怎样选择？

岑主殿下和明犀山原为一体，现在殿下背离了明犀山，幽从要在明犀山和岑主殿下之间作出选择。

幽从很快就想通了，失去岑主殿下的明犀山，只是一座空山。殿下才是他的信仰。

此刻幽从独自留在门外，心里虽然已经毫无阻碍，却仍然需要岑主殿下的召唤，才敢前去说‘我愿意’。

幸好冯湘注意到他还在门外，过去柔声劝说：“幽从，进来喝口水。你若饿了，先去和阿敢他们一起吃点干粮。”

幽从摇头，目光直看着桌前的阿岑。

冯湘小声问：“幽从，你在担心阿岑吗？”

幽从点头，眼中露出后悔的弱光。

冯湘有些明白了，她拉着幽从的衣袖，笑着带他走进去，对阿岑说：“你刚才想让幽从帮什么忙？”

阿岑看看幽从，眨眼间微微一笑，“要用最安全的方法找到劫匪的住处，不引起任何争斗，只有幽从才能做到。幽从，大家都会感谢你！”

幽从低头，“属下遵命。”

阿岑松了口气，赞许地说：“幽从，我已经忘记的前情不提，以后你和我是平等相待的朋友，你叫我阿岑。”

幽从吃惊的抬起头，咽了咽猛然发紧的嗓子，很快因感动而不知所措。

阿岑见他犹豫，故意拿起威严的态度问：“你记住了吗？”

幽从连连点头，阿岑这才笑了，“记住就好，做的对我有奖励，若忘了，就…就罚你变成一头小红驴。”

冯湘忙打断阿岑，一心护着幽从，“阿岑，你不要吓唬他！幽从会当真！”

阿岑收起笑容，“好了，这件事已经再简单不过，让我们现在就作出决定。”

当夜平安无事，村里的主事老人将商定好的办法，传告给各位村民后，村子里的气氛重归平静。

清晨天亮后，村人们藏好阿岑几人的马和小红驴，开始去远处的田地里收割，将金黄饱满的谷穗背回村里晾晒。

冯湘和阿岑换上村人的衣裳，混入他们中间。阿陵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时，阿敢点起一堆火烟占卜，烟雾中显示的乱象已近饱满，预告劫匪们就要来了。

夜晚重又来临时，村民们心里残余的不安也显露出来，他们聚集在一起惶惶等待，除了无法停止的担忧，什么事都做不了。

如此捱到亥时，大家既害怕，又期待的滚滚马蹄声忽然出现，霎时间直冲进了村子里，绕着各家的门前大喊着：“都出来！知道是你爷爷来了吧？哈哈哈！”

主事的老人打开家门走出去，可怜地向他们合手求拜，“英雄，英雄们，我们才刚刚开始收成，请晚些再来可好？”

匪徒冷酷地说：“我们改日一定会再来，如今现割的麦子先交三千斤，否则就把你们的房子都烧掉！”

主事老人神情哀伤地闭上嘴，万般不情愿地去叫各家把收成都拿出来，在匪徒的指挥下装上他们驾来的大车。

在等待装运粮食的时候，匪徒们还仔细搜刮了村民家中的鸡鸭和酒罐。

最后，匪徒们满意地离开了，村民们再次一无所有，若不是知道他们的麦子还能回来，这痛苦和屈辱会让每个人心碎。

大家聚集到主事老人身边，一再地问：“阿爷，能抓住他们吗？真的能抓住他们吗？”

冯湘和阿岑站在人群之外，并肩看着匪徒们消失的方向。

冯湘心里充满难言的复杂，目睹一座村庄被劫掠让人情绪消沉，这一幕结束后，冯湘开始为幽从担心。

因为幽从按照阿岑的命令，变化成一只装满麦子的草包，被装上了匪徒们的大车。

阿岑还不知道幽从最近颓废的心情，和他无法修炼的变化，冯湘因此非常担心：幽从会遇到意外的困难。

受到肯定的安抚后，村民们分散归家，阿岑几人住在主事老人家里，回去后一起围坐在桌边也没有更多话说，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冯湘去看过熟睡的阿陵和阿敢，走到院子里和阿岑闲聊打发时间。

冯湘在为幽从担忧的心情中想起以前的事，轻声道：“阿岑，原来的你有非常缜密的心思，从风和尘埃的变化里就能知道别人的去向。”

阿岑说：“如果我是原来的我，幽从就不用吃这一遭苦头了？”

冯湘说：“我也不是那么确定，对原来的你，你不憧憬吗？”

阿岑低头，“憧憬原本的我？拥有过人的能力却冷漠，孤僻，甚至……杀了很多人…”

冯湘心里一惊，突然明白了，原来阿岑早就在心里怀疑：那晚山上的一场血战和他有关？

冯湘急忙发声，“不是，你没有做错什么，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

阿岑低声说：“不，阿湘，你并不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冯湘眼中忽然涌出泪光，她想制止阿岑对自己的怀疑，那样不对。她确实对原本的岑公子知之甚少，但她从未见岑公子做一件错事。岑公子的冷漠中含有温柔，冯湘知道这不是她的偏心或错觉，他一定是个好人。

冯湘说：“阿岑，你是我和阿陵最信赖的人，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们的家人。”

阿岑没有说话，目光却轻盈许多，仿佛听此一句后，别的都不重要了。

一村人等过整夜，盼来黎明后也无任何结果，有人心事重重地出去干活，有人开始失去信心，甚至抱怨主事的老者过于信任陌生人。

阿岑带着阿敢去村外的树下，让他点燃草烟占卜，结果是灾祸已解。

中午时分，幽从终于回来了，人是安然无恙，也很精神，仅是衣裳破了几处。

幽从说，匪徒的住处在近二十里外的一座荒宅里，因为匪徒们整夜都在喝酒，喧闹，幽从一直等到他们全都睡倒后才离开，以免打草惊蛇。

村民并不清楚幽从变化的内情，听说已经确定了匪徒的藏身地，可以立刻去报官时，人人欣喜万分。

主事老人请阿岑和幽从随他一起去县里报官，若是官府立刻派兵，自然需要幽从引路。

他们走后再无任何消息，隔了一夜后，阿岑和幽从先回到村子里，带着被抢走的几车粮食。主事老人和另两个村民还留在县上办事。

阿岑和幽从被村民们拥围着感谢了一阵子，两个人都很辛苦，且肚饿，而冯湘一直热着饭菜在等他们。

饭桌上阿岑说：“那些劫匪们窝囊得很，官兵到时他们纷纷逃跑，有一个翻墙时摔断了脖子，正是他们的首领。”

阿陵是有见识的孩子了，不仅走了近千里路，也练足了骑小驴的本领，阿陵也摇摇头说：“他们真窝囊。”

幽从一直记着，阿岑让他轻松些的嘱咐，几次想张口说什么，又慢慢停下。

和岑主殿下坐在一起，畅所欲言，对幽从还是有点难。

冯湘看在眼里，悄悄对幽从说：“等一下你到我们住的房里来。”

幽从后来就去了，冯湘已经准备好了针线，帮他缝补破了几处的衣裳。

幽从脱下外衣交给冯湘，冯湘让幽从坐在旁边，有几句话还要劝一劝他。

这时候阿岑来找冯湘，想问她准备何时离开这里？阿岑看到冯湘和幽从坐在一起，冯湘一边为幽从缝补衣裳，一边柔声细语地与他说话，眼中流露出宠溺和体贴。

阿岑心中掠过怪怪滋味，仿佛失去了自己的位置，阿湘不是不能帮幽从补衣裳，但，至少要先帮他补……

阿岑向自己身上看看，衣裳处处完好无损，他捏了捏衣袖，只是随便的‘捏’一下，衣袖上终于有了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