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雨,路面上坑坑洼洼有积水,我特意找了一个电话亭,趴到亮光下看本子上写的东西。
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无意间提起关于食道癌的知识。
我几乎不差的记下来了,结果村里的医生根本不认识这种病。
这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老师说过的话。
对,看病的话得去大医院,县城的医院可以吗?
我合上本子,卷一圈塞进兜里往回家的方向走。
天色已晚,我回到家的时候,林申还没回来。
灶台上是中午他做好的晚饭让我自己热着吃,我不喜欢热着吃,因为我知道热着吃对身体不好,会和我妈一样得病。
我吃完凉飕飕的蛋炒饭,洗了碗,躺在破晓的木床上翻看白天老师发的故事书。
床单是干净的味道,林申很爱干净,每隔三天都要洗一次床单,我和他睡在一张床,每天晚上都会被他回来的动静吵醒。
这天晚上也不列外,我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只听见木门推开的声音,我睁眼一看,是林申回来了。
他见我睁着眼,然后把窗户关上,从灶台上随意拿半块硬的不行的馒头吃。
我悄悄翻身下床给他倒了一杯水,林申喝完就把我赶回床上睡觉。
林申低头吃着干馒头,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他鼓动两下腮帮,忽然放下手里的碗跑去外面。
我听到外面传来两声压抑的干呕声,我害怕地缩在被子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申又去吐血了啊。
我不知道林申在外面干的什么活,他每天早起晚归,有时候三四天不回来,偶尔在某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他会给我买一块肉改善伙食。
我喜欢吃肉,村子里的小孩没一个不喜欢吃肉的。可惜我们太穷了,就连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会吃。而我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羡慕的对象,因为我时不时就会吃上一次肉,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不再是鄙视,嘲笑,渐渐转变为羡慕,嫉妒。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申。
嗯,我哥。
林申做饭太难吃了,我怀疑他根本没有下过厨房,他每次把肉都炒糊,黑糊糊的一块,我看着碗里肉块还以为自己在吃煤炭。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说:“林申,你做饭太难吃了。”
我哥拿筷子敲了下我的额头,语气恶狠狠地说:“不爱就滚。”
我知道他是吓唬我,我还是拿着筷子吃完了,吃完吧唧吧唧嘴看我哥把碗筷洗干净。
等我哥吐完血回来,我趴在床上,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对他说:“林申,你要不然把我卖了吧…”
我哥扭头瞪着我,我知道他最不喜欢听我说这些话。
我就是忍不住,我们太穷了,我哥太苦了。
他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把我提溜出来,用手狠狠捏了捏我的脸颊,说:“再说这些话我就打你。”
我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反应过来后我已经泪流满面。“可是你吐血了啊,吐了好多次。”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哥皱着眉毛,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看到了,还有狗去舔呢。”
我哥的眉头紧锁,提着我的衣领手松开,他沉默着没说话。
我坐到床边去抓他的手,这次他没有躲开,让我轻易就抓到了。我哥的手很好看,我见过他用这只手去画画,那时候爸还在,我妈还没死,我还很讨厌他,他也不喜欢和我说话。
“对不起哥,要是没有我你应该过得很好吧。”我趴在他肚子上说。
说完这话我哥胸口起伏了一下,他猛地打了下我的屁股,把我拉远了,目光落在我哭红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揉搓了几下,说:“想这么多干什么?我没觉得你是累赘。”
“那你白天都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很危险啊?”
“你想多了。”我哥把我塞进被子里,然后躺在我旁边,嗓音低沉:“赶紧睡觉,明天不上学了?”
我把手搭在他胸口,感受着我哥剧烈的心跳,吸吸鼻子擦干眼泪,合上眼睡着了。
临睡前,我似乎看到我哥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伸手碰了碰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