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比你还小两岁呢,你管我叫姐姐,不太合适吧。”韩千樾大方地举起她与李清明交叠的手。
“你们两个的手还不放开,你哥都快气冒烟了。”王泽丰看热闹不嫌事大,余光瞥了瞥一旁气得发抖的韩千逸。
“二哥,你冷静一点!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不是我不想松开,是他拉着我,我越动他拉得越紧。”韩千樾急忙解释。
“他什么时候拉着你的?我都没看见!”赵菲米气呼呼地说。
“姐姐是不想要我了吗?是不是因为他们?”李清明茶里茶气地对韩千樾说,看着她就簌簌落下泪来。
“兄弟,你别这么说话!”王泽丰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这人是想和我抢安安,给我把手撒开,不然我就揍你了!”赵菲米在一旁大喊。
“这是谁啊?安安姐姐不要因为她就抛下我,玮珍会乖乖的。”李清明说着就把头往韩千樾的肩膀上靠去。
“你小子给我离安安三米远!”韩千逸冲上来使劲分开两人。
赵菲米也冲上去拉开两人,王泽丰护着不清醒不理智四个人,免得在打闹之间不小心受伤,楚光熙就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五个大人扭作一团,局面一时十分混乱。
“好了!好了!很痛!”韩千樾受不了手部和身侧传来的剧痛,连忙叫停几人。
“哪里痛?我瞧瞧,是不是这个臭小子抓痛你了?”韩千逸将韩千樾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
“姐姐,我的力气小小的,怎么可能是我呢?我是最心疼你的,一点都舍不得弄痛你。”李清明无辜地看着韩千樾。
“你给我好好说话,再这样惺惺作态,我一拳抡死你。”赵菲米撸起袖子,隔空朝李清明挥了挥拳头。
李清明委屈地朝韩千樾身后躲去,但韩千樾纤细的身形一点都遮不住他,场面十分滑稽。
“你先把我的手松开,抓得我很痛,骨头都要被你捏断了。”韩千樾头向后仰去对李清明说。
“不行,我害怕。”李清明稍微松了松手里的力道。
“你这虎背熊腰的,还要我妹妹保护吗?你小子别想揩油,不然我也揍死你!”平日里有点崇拜李清明的韩千逸都快受不了了。
“你们都冷静点,清明兄似是生了癔症,我们坐下细说。”王泽丰是目前几人中脑子最清楚的。
站在一边傻乎乎看着众人混战的楚光熙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哥哥姐姐们,到屋里,喝……茶。”
五人又吵吵闹闹地往楚光熙的屋子里去,坐定后韩千樾问李清明:“你叫什么?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眼前丰神俊秀的男子希冀地注视着韩千樾,“我叫李玮珍,今年十岁了。我就是觉得安安姐姐很熟悉,身上有让人安心的味道,我每次醒来都在陌生的地方,很害怕……”
“十岁?”赵菲米提高音量重复道。
“你不是叫李清明吗?”另一边韩千逸的声音也响起来。
“李清明是谁啊?”李玮珍疑惑地看着韩千逸,神色不似作假。
五人脸上都带着疑惑的神情,一时没有人说话。
“说说你的来历吧,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王泽丰摊了摊手,率先发问。
“我的家在都城里,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了,父亲因为太过思念母亲,半年后就随她去了,我还有个哥哥,他叫李玮平。他现在……他在哪里呢?”李玮珍敲了敲头,满脸懊恼。
韩千樾拉住他不断敲打头部的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本来脑子就不好,别再把脑子敲坏了。”然后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脉上,不着痕迹地查看起他的身体情况。
一旁的三人继续纳闷,“李玮平又是谁?”赵菲米问。
“很耳熟,感觉从前在哪里听过”,韩千逸说。
“你父母离世时你不是还很小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王泽丰问李玮珍。
“不知道,好像就在脑子里,可能是哥哥告诉我的,我从小是哥哥带大的。”
“那在你的视角里,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赵菲米问。
李玮珍向左歪一下头,又向右歪一下头,犹豫地开口道:“不知道,我每次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眼前都是不同的人。上次还被几个小孩用石头追着打,可痛了。”
李玮珍下意识松开一直拉着韩千樾的那只手,往额头上摸去,“咦,怎么没有流血了?”
韩千樾挪开搭在他腕上的手,偷偷转了转另一只因为长时间被抓而发麻的手,不着痕迹地朝后头挪了几步,“你能说说上次醒来的事吗?”
李玮珍这才发现韩千樾脱离了他的桎梏,委屈地瘪瘪嘴,“姐姐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韩千逸发现自家妹妹终于没有被李玮珍缠住,飞快地跑到两人中间,将韩千樾往另一边推得更远,自己强势地插到两人中间来,笑眯眯地对李玮珍说:“你快说说上次发生了什么。”
赵菲米顺势揽住韩千樾的胳膊,脸颊在她的身上轻蹭,挑衅朝李玮珍看去。
李玮珍用饱含怒气的声音说:“我那天醒来就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村子里头,我看身上穿着紧身男装,这让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见人呐!我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找了一件晒在外头的女装套上,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让我去找什么。”
“你这是偷东西吧!怪不得那天捡到你,身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王泽丰说。
“我留了二十文钱在他们窗子上的,不算偷”,李玮珍狡辩道。
“你不知道‘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不过你给他们留了钱,而且神志不清还能这么做,算是小小地弥补了你的错误”,赵菲米说。
李玮珍有些低落,反思起自己的错误,“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醒来的地方我也不认识,只能胡乱地走,不知不觉走到城外的一个村庄里,遇上几个在玩耍的小孩。”
“他们一直在骂我,说我女扮男装不知羞,我说我没有,他们就往我身上扔石头。好痛好痛的,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听。胖胖的小孩搬起一块大石头就朝我额头砸来,我努力想躲开,但还是被砸着了,然后上面流了好多血下来,这个眼睛看东西都是红红的。他们还想拿石头打我,我觉得又饿又累又痛,眼睛一闭就晕过去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李玮珍指指自己的左眼,又轻轻地摸了摸额头原本有伤口的地方。
“你后来被人救了,养好了伤,你还记得吗?”韩千逸皱着眉试探性对他说。但李玮珍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茫然地摇摇头。
“那在你看来,没有醒来的时候是在做什么?一直睡觉吗?”韩千樾纳闷地问。
“不是的,我一直在都城的家里生活,每日得去学堂上学呢。就像魂魄突然被人带到这里来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回去。”
“那你现在在都城是一个人生活吗?”韩千樾继续问。
李玮珍愣在原地,迟疑地开口道:“好像……一直是我一个人。我怎么记不得夫子和同窗的模样了,府里服侍我的人模样也记不清了,就像是在梦里一样,模模糊糊的。”
其余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哥哥真笨,我都记得学堂里每个人的样子,嘻嘻。”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五人的楚光熙骄傲地看着李玮珍。
李玮珍轻轻敲了敲他的头,“还觉得自己聪明,我是姐姐你都看不出来。”
“可是你穿着男子的衣服,人也很高……声音也是像寻常男子一样。哥哥你别以为我傻,就想骗我”,楚光熙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玮珍,笃定地说。
两个不太聪明的人还在讨论着是男是女的问题,其余四人捂着脸,不忍直视。
“我刚看你给他偷偷把了脉,他现在什么情况啊?”王泽丰看向韩千樾。
韩千樾纠结地开口道:“和上次在茶棚的脉象差不多,脑子里乱得很,如今只能给他用些宁心安神类的汤药,如果他不抗拒的话,回了王家还能给他扎上几针,旁的我也没有办法,只等他像上次那样自己清醒过来了。”
“也不知道要几天,总是这么缠着你也不像样。”赵菲米嘟嘟嘴,不满地说道。
“他身子底子比上次好,这次许是很快就能恢复了,别担心。他如今算是病人,你对他宽容些,别总和他置气。”韩千樾安慰性地拍了拍赵菲米的肩头。
赵菲米把嘴里鼓起的那口气长长吐出去后,“谁会和个傻子计较啊!”
韩千逸偷偷瞥上李玮珍几眼,“他那个样子瞧着像是身体里头住了两个人,娘儿们唧唧的那个人时不时会窜出来作妖。”
“不会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吧?”赵菲米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又贴近韩千樾一点。
“在这儿制造恐怖氛围呢你!”韩千樾也假装嗔怪道。
“上次救了他后,他不是说从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嘛,这个人出现是不是有什么诱因啊?”王泽丰问。
“早晨出门前都好好的,他刚才拉你手前有什么异样吗?”韩千逸问韩千樾。
韩千樾思索回忆一番,朝三人摇摇头,“我没有特别注意他,应当是没有的。”
“算了,我们先带他回去吧,继续留在光熙家也不合适”,韩千樾说。
“回去的路上得先去趟药材铺,马车上备的药材剩得不多了”,韩千逸说。
似是察觉到自己被冷落,李玮珍也不继续和楚光熙争辩了,朝还在说悄悄话的四人走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泽丰抢在几人面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在商量是不是该回去了。”
赵菲米也做出着急要往外走的样子,“对啊,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我们还得出城去呢。”
“你们要走吗?我还想和你们一起玩。”楚光熙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下次再来找你哈!今天有事,我们就先告辞了。”韩千樾说完这句话后几人就一起朝外头走去,李玮珍打算悄悄挤开韩千逸凑到韩千樾身边去,自以为他的动作没人发现,结果被韩千逸用力撞了一下,李玮珍只能落寞地跟在韩家兄妹身后。
五人沿着来时的路重新回到客厅,听到里头有动静,像是在接待客人,五人也不好意思现在就出去打扰他们,只能候在门外礼貌回避,等外头的人走了再离开。
“夫人如今身体虚弱,不便见客。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老妇人还是那套客气的说辞。
紧接着里头说话的人声音不小,“我们家夫人对昨日的事深感抱歉,我们都不知道鹏涛少爷在学堂里竟是这般目中无人,胆大包天到借着府中身份欺凌同窗。听闻楚夫人昨夜提前生产,我们今日带了不少温补气血的珍贵药材,还望你们能收下。”
老妇人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季府能不计较夫人昨天无礼的行为就好,原就是我们冒犯了。”
“言重了,是我们少爷有错在先,还望你们不要与稚子小儿计较,少爷他还是个孩子。夫人说,日后等楚夫人养好了身子,再来府中做客。今日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先行告辞。”
“我会转告夫人的,待她病好后必定会去拜访。府中事多,就不留你们了。”老妇人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带着季府的下人朝大门走去。
“这季府道歉的态度也挺高高在上的嘛,最终还是派个不重要的小厮来探望,话里话外也不问楚光熙如今怎么样了”,韩千樾颇为不满地说。
“还让楚夫人去他们府上做客,不就是想装出两家关系很好的样子,阻止百姓间闲话的传播,帮他们节度使府洗白嘛。”韩千逸不屑地说道。
“坏人!”李玮珍凑到两人中间,韩家兄妹齐力把他推了回去。
“那楚夫人要怎么办?我们要帮帮她吗?”赵菲米问。
王泽丰摇摇头,“配合他们演戏是楚夫人最好的选择了,这对楚家所有人都好,做别的事都会弄巧成拙。”
五个人没等多久,径直离开了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