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梁映真想仰起头被傅审言的手按回怀中, 他沉下眼眸, 不想让她看见此时自己阴沉的脸色。jiujiuzuowen
“去爬山吧。”他说。
既然她总是难以忘怀, 不如用彼此之间的记忆将其覆盖。
“真的?”梁映真抱着他笑, “这么好说话, 你不是说节前还有事情要忙吗?”
“再忙也要陪你。”他低声说。
她甜蜜地抿起嘴角,主动仰起头去亲了他一下。
傅审言轻轻摸她的头发,将脑里繁冗的要事暂时抛诸脑后,李围的催眠压制记忆应该有效才对,梁映真很久没有再做过梦回忆以前。
那为什么现在又……
他的目光钉在半空虚浮的某一点,了然所思,是因为见到了程越么?
他不清楚赵卓丽具体跟程越说了什么, 结果显而易见——非常有效, 昨天在谢征家时程越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她投以深情款款的眼神。
解决一端,心刚安稳一点梁映真居然又做起梦来。
傅审言抬起手,轻轻地揉按太阳穴, 近来忙的事情太多, 大脑信息量爆|炸,现在还得思考怎么应对梁映真突然复苏的梦。
梁映真发现他闭上眼睛按太阳穴,似乎一脸疲惫, 也不知道昨夜他几点才回来, 有点心疼地说:“你还累吗, 再睡一会吧,我帮你按。”
“嗯。”
傅审言依言松开了手,梁映真学着他按的动作将两指并拢在他两边的太阳穴小力地揉按, 边按边问:“这个力度可以吗?”
“稍微加一点力。”他说。
她稍稍用了一点力气,又问:“现在呢?”
“很好。”
她轻轻地替他揉按太阳穴,男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合上眼皮很放松甚至隐约显出几分从未示人的柔软。
梁映真这样一边替他揉按,一边想起小时候去傅家和傅园熙一起玩。
某日午后,她跟在傅园熙身后,见她偷偷旋开傅审言书房的门。傅审言的书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小模型,全都很漂亮,她们俩都特别喜欢玩。
但他有点小气,不是所有模型都会分享,有时她俩乱碰到什么还会难得严肃地蹙眉,温言告诫不要碰这个。
傅园熙这天偷偷开了门,翘起食指往里指。
书房窗边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小木屋,非常小却很精致,小木屋的小小窗户上还有窗花。
的确是非常漂亮的模型,梁映真却第一眼看见躺在书房长沙发上睡觉的少年。
窗外干净纯净的阳光仿佛带着微微的浅金,温柔地照满一室,给少年周身镀上一圈柔和的光影,一条长腿平直,一条长腿微曲,外侧的手臂枕在脑后。
整个画面唯美又清新。
傅园熙悄咪咪去玩书房的小木屋模型,梁映真小小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悄声去了沙发边边,她那时很小,站着时目光正好对上他的侧脸。
眉目清隽干净的少年,连睫毛都是根根分明的纤长,看着就很柔软,她心痒痒地忍不住伸出小手指去碰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少年忽然睁开眼。
梁映真一边给傅审言揉按太阳穴,一边将记忆里少年闭眼睡觉的模样与眼前男人对比,少年清隽而干净,现在褪去少年人的青涩,五官如出一辙气质却是凌厉不少。
那时他才十五六岁啊。
梁映真感慨着,忽然就红了脸,小时候总厚着脸皮非要他陪自己玩过家家当爸爸妈妈,谁能想到现在她竟然成了他的妻子?
她按了一会手发酸,于是停下休息,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睡颜,最后忍不住偷偷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回笼觉睡得有些长,傅审言许久没有睡得如此沉,醒来时瞥见房间挂钟的时间罕见地愣了一下,接着便飞快掀被下床,开始换衣服。
梁映真也睡着了,这会迷糊地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九点,不算特别晚。
不到一分钟,傅审言已经穿上衬衫长裤,修长的手指正在一个一个扣衬衫的衣扣。
他一向都是很从容的,梁映真不解地问:“今天周日啊,而且我听你说收购案搞定了啊。”
一声轻响,傅审言已扣上袖扣结束最后一个穿衣步骤,朝她扯了扯唇:“还剩一件,办完这件事就可以好好过年了。”
“哦。”
她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下子坐直:“今晚家宴呢,你不会不去吧,我一个人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傅审言目光划过一抹冷光,唇边还是温和的笑意:“我会准时回来陪你去。”
“好。”得到他的保证,她终于安心地又躺了回去。
傅氏的家宴这一次还是安排在蒋家旗下的国际度假区,位置较远,已经不在江城而是在临近江城的申城边上。
申城自然风光绝美,度假酒店在一座雪山上,可以滑雪可以泡温泉,每到寒冬便是申城旅游的旺季。
从家里出发,车程两小时便可以达到酒店。
梁映真躺在床上算了算时间,中午后开始化妆准备行李也来得及,于是安安心心又睡了会才起床,今晚家宴想必又是不少人,肯定不会轻松。
傅审言到办公室的时候,蒋琰已经无聊得开始撩助理,逗得一个女助理满面娇羞,直至傅审言从专属电梯出去,助理秒速变脸职业化地坐下看向电脑,他才收了收漫不经心的笑容。
走进办公室,傅审言脱下西装,深蓝衬衫在身上,手腕的袖扣同是冰冷的金属色,衬得清冷的眉眼比平时多几分凌厉。
蒋琰也一扫散漫的笑容,坐在椅子上身前倾,低声说:“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了,酒店的人也配备好了,就等今晚把资料送出去。”
“知道了。”傅审言淡淡扬唇,“今晚争取动静小一点,免得影响你做生意。”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蒋琰以为自己接手家里公司后也算锻炼出来了点儿,在这位发小面前真是不能比,这次替他办事,计划的缜密和大胆忍不住让他庆幸——傅审言是朋友,不是敌人。
“三叔做事不比你差,要是让他逃了,恐怕你我都要头疼一阵子。”蒋琰叹气,他其实真没几分胜算。
傅元白是江城的传奇人物,身出名门,二十岁离家出走四十岁荣耀回家,这份魄力和能力无数江城名流都会为之佩服。
虽然这次搜罗证据和证物,蒋琰瞠目结舌,这位传奇的三叔果然做事不干净非常狠厉,但路子太野,蒋琰再怎么也有点心虚,怕被报复。
傅元白往年并不是没有过艰险一刻,回回都能绝处逢生。
蒋琰只能祈祷傅审言会是终结传奇的例外。
他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靠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很难摁死他吧?过十年出来了,三叔身体可硬朗着呢,生龙活虎出来了就等着翻天吧!”
“我有说这是全部么?”
傅审言抬起眼眸,平直的目光无波无澜,仿若风暴前夕平静的海面。
蒋琰瞠目,傅审言淡淡解释:“他的资料很早我这边就有了,让你查,是想查漏补缺,做事当然要做到极致。”
蒋琰:“……”
他双手拱拳向前一推,惊出一声冷汗的同时第一万次感慨,他是傅审言的朋友不是敌人,只要傅审言好好的估计他蒋家就差不了。
-
白山国际度假区覆盖一整座雪山,山脚处沿着一汪天然冰湖错落有致地排列或大或小的度假别墅,酒店位于山腰,余下的便是白茫茫的雪地,森林植被面积不小,避风条件极好。
梁映真坐在车里,从山脚起目光便牢牢被窗外的雪景吸引,笔直的树缀满细细碎碎的白色花瓣般的雪花,入眼都是白色。
“太美了。”她小声惊叹。
只有儿时被家人带来这座雪山滑过雪,不过摔得太惨还脱臼,幼年记忆太惨烈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梁映真都不想再滑雪。
时隔多年,见着美到极致的雪景忍不住跃跃欲试。
她转头挽起身旁人的手臂,弯了弯唇,娇滴滴地说:“我想滑雪,你会滑吧,到时你陪我一起啊。”
傅审言含笑说好。
不一会车停在酒店正门,两人下车,酒店正门停车设计得不错,车驶进正门前后会有自动感应门合上,小小的空间有暖气,下车时不必受雪上的寒风侵扰。
梁映真理了理长及脚踝的裙摆,挽起傅审言的小臂一同进去。
今天她穿的星空长裙,腰下至裙摆嵌着明亮的碎钻,走动间如暗夜星河在身下流淌,两人进入宴会厅便吸引来许多注目。
冯梓淑被几个女人围在中央,今年南珠连续推出几大系列饱受好评,一跃重回当年的珠宝排行榜第一,她自然面上有光,脖子上项链戴的是南珠私人定制款,旁边几个人上道地称赞表达羡慕。
见傅审言与梁映真站在门口,她笑吟吟地走上前,看着梁映真称赞道:“这条裙子真不错,衬得你白得发光呀。”
“谢谢。”梁映真微笑,“堂嫂的项链很漂亮呢。”
冯梓淑配合地道:“你要是喜欢,改天让南珠的设计师也给你定制一条?”
如此寒暄后,梁映真挽着傅审言走至酒水区,他端了一杯红酒,她端了一杯莫吉托,环视一圈宴会厅里明艳璀璨灯光下各色争奇斗艳的有点眼生的美女们。
她小声问:“家宴为什么多了好些我不认识的人啊?”
傅审言轻啜一口暗红酒液,淡淡道:“大概是一些人带的女伴,换得勤也是正常。”
她“哦”了一声,这半年回到校园忙着上课忙着做设计,现在蓦然发觉竟然半年都没怎么看电视更不用说综艺,难怪对新冒头的艺人眼生。
傅元白和傅学林同时走向酒水区。
“堂叔,堂婶。”
一晃近一年过去,傅学林面对梁映真没有那么避讳了,招呼的态度自然许多。
梁映真点点头:“三叔,堂侄。”
傅元白如冯梓淑一样称赞她今晚的裙子令人惊艳后,与傅审言随意寒暄几句,便走远去和傅恒宇说话。
傅审言神色如常地带着她去和人打招呼,中途他接到一个电话暂时走出宴会厅去接,梁映真在里面吃了点东西,忽然响起手机不在身边,今天为了偷懒没带手包,直接将手机交给傅审言让他收着。
她走出宴会厅去找傅审言,经过宴会厅的长廊时险些与傅元白撞上,他连眼神都没抬一下,行色匆匆地走了。
梁映真心里奇怪,继续在长廊找傅审言的身影,走了好一会才在长廊一处拐角瞥见他打电话的身影,他像是在谈公事。
她便安静在旁边待着,等他结束电话后,摊开手掌:“我用一下手机。”
傅审言从西装内侧取出手机放至掌心,她先点开微信,果然很多消息了,她一边回消息一边随口提起:“我刚刚差点撞到三叔了,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还是第一次见三叔这个样子。”
傅审言:“走了?”
“执行公务!请配合!”
长廊另一端突然闯进几个高大身穿制服的警察,经过两人身边时停顿看了一眼两人的长相,才抬脚离开,不远处的几个宴会厅不时传出尖锐的惊叫声。
梁映真也被吓住了,傅审言伸手揽住她轻拍肩头,她心跳怦怦的,好好的家宴突然闯进一批警察,阵势还有点吓人。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后,一行警察匆匆从长廊撤退离开,警铃声逐渐远去。
傅审言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
停顿片刻,他眯起眼睛,如墨的眼眸迅速积聚起风暴。
傅元白在系统内根植的势力比他预判得还要深,竟然比预估的时间提前十分钟收到风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消息,他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给他逃走了。
傅元白若存心想报复,动不了他,万一心思动在映真身上……
傅审言抿紧唇。
梁映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清晰觉察他现在压下的愠怒。
傅审言沉默数秒,眼眸一抬透出凌厉的微光:“安陵西区179号!快去!”
挂了电话后,他脸色阴沉得似要滴下乌云,梁映真伸手环抱他,明亮的大眼睛流露出担忧。
他朝她扯了扯唇:“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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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西区。
天幕黑沉,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某一块墓地前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周边所有的一切静悄悄,冬季寒凉罕见鸟儿踪迹,只是偶尔风吹过墓地旁边的森林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阿若,以后可能我不能再来看你了。”
男人声音温和平静,注视着墓碑照片上的美丽女人,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如此美丽,而他却垂垂老矣。
他甚至笑了一笑:“听见这个消息,你是难过还是开心?”
照片上的女人清清冷冷,无声注视着墓碑前自言自语的男人。
“难过也好,开心也罢。你还是埋在我傅家的墓地里。以后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说说孩子们吧。”
“恒宇守业还行,创世不行。如果家业没了估计就……算了不提他,学林更没什么好提的。司礼是个不错的孩子,却姓周。性情也过于正直,难堪大任。楚楚还小才十三,漂亮是漂亮,有点你的影子。”
“我马上就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国内,这辈子你我就这样了吧,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
男人声音不复温和,滞涩沙哑,在空旷的草地飘远。
“我对你再好一点,你也对我好一点行吗。”
他在暗夜里静静伫立。
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探照灯射|出,打在男人的后背上——
“你被逮捕了!”
“我们怀疑你与一宗经济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几个警察拿着防护盾一边喊话一边靠近,确定男人没有武器后,另外几个警察扑上去将他的手反铐在背后,强烈的白光照射在男人平静的面容上。
“傅元白,你被捕了!”
警察掏出对讲机:“封队,封队,人已逮捕归案!人已逮捕归案!”
警察扣好手铐后,提着他站起来,成功逮捕罪犯后队伍松了口气又在跟不同的人汇报,寂静的墓地喧闹起来。
“安静!”
傅元白忽然震声,所有声音都停下来,警察一下提高警惕,手还放在腰间。
傅元白淡淡一笑:“我太太在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