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学舟眉头微皱。
宁安的头低的更甚,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搭在身上的被子上,她几乎泣不成声。
“你一定会觉得恶心,我如今这样的身份却同你说这些话,可若没有变故,我不过也只是个对将军心怀好感的平常女子,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能冷静自若……对不起、对不起……”
乔学舟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几下,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恶心?
那倒没有,不过也确实没有太大的感触,他从小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接触的几乎都是男人,对情情爱爱属实没有太大兴趣。
但面前的女子哭得发抖,几乎要将自己蜷缩起来了,他终于开口。
“宁小姐。”
宁安抬起头,破涕为笑:“谢谢……将军喝茶。”
“……”
谢他?
这女人的想法还真是跳脱,不过她好像没有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乔学舟的眸色深了几分。
宁安真如她表现的这样单纯吗?乔学舟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喝完茶乔学舟离开了,宁安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楚楚可怜。
她出神的望着空空的茶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乔学舟应该是三皇子一派。
之前偶然一次听到了父亲在家谈论皇子争储,虽然太子与六皇子是皇帝最看重的两个儿子,但最近三皇子也初露锋芒,多次帮助皇帝解决了难题。
这其中有没有乔学舟的推波助澜?
而且三皇子的生母是皇帝最宠爱的淑妃,这样看来虽然是后起之秀但一切都有可能。
宁安敛下眸子,乔淮以为自己解决了最大的劲敌,他可曾想过自己一向看重的儿子与他并不处于同一阵营。
像他那样自视甚高的人若有朝一日发现乔学舟不受控制,他会作何感想呢?
会气疯吧。
宁安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肩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乔淮再来查看时只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抚摸着宁安的肩膀,眼中似乎有几分疼惜:“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幸好你这伤口恢复的确实很快。”
宁安抬起头,用她灵动地双眸盯着乔淮的眼睛。
“我只是担心大人……我从前也喜欢自己研究些草药,这次就是用了它们才能这么快恢复,平常我还喝自己配的草药呢。”
“是吗?”乔淮刮刮宁安的鼻尖:“我们小宁安真厉害。”
宁安坐直了,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我反正平日里闲来无事,要不然大人以后的吃食就让宁安来吧,我还可以给您调理身子。”
乔淮默然片刻:“你做饭还要那些下人有何用?”
“我……”
“好了,我们不说这事儿了。”乔淮沉声打断了宁安的话。
宁安也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乔淮这样的表现无非就是不信她,但起疑应该是不会的。
毕竟她一个弱女子在乔淮眼里自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小离这个丫头大概是看着宁安平日里不喜动,一有机会就想方设法地拉着宁安出去散步。
小丫头头头是道,说多走路和晒太阳对身体恢复好,成天这样闷在院子里好人都要闷坏了。
宁安拧不过便随了她。
两人来到湖边喂起了鱼,宁安扬起手将鱼食洒下。
“四妹妹。”
宁安一顿,转身过去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陈婉宁,陈婉宁让身边的丫鬟退下了。
这还是自上次小黑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宁安看懂了陈婉宁的用意,她侧目说了句让小离先离开。
小离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陈婉宁,陈婉宁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主子做什么。”
小离将信将疑地走开了。
陈婉宁莞尔,目光落到水面上话却落到了宁安身上:“真是没想到宁小姐竟然会给老爷挡那一剑。”
没了人陈婉宁便换了对宁安的称呼,她知道宁安不喜欢与乔淮扯上关系的叫法。
宁安看向陈婉宁:“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不想听个故事?”
宁安没说话,陈婉宁却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小时候一个小渔村里有一对人人羡艳的青梅竹马,他们两个的家庭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父母都很爱他们。
男孩子成年后对女孩说要去保家卫国,女孩说等男孩打胜仗回来娶他。男孩去了,一去就是三年,这期间女孩一直提心吊胆地害怕等来男孩战死的消息……哈,老天垂怜,男孩回来了,虽然受了伤但他回来了。”
陈婉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宁安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就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出了意外,因为外出置办东西女孩被当朝丞相看见了,丞相要纳她为妾。女孩不同意,她哭诉、她抗争、她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后来她看见了心上人是尸体摆在她的面前,人是丞相杀的,他还说若是不从女孩一家都要跟着遭殃。”
两行清泪从陈婉宁的眼中流了出来。
“男孩没有死在光荣的战场上,他死在了侩子手的刀下。”
宁安叹了口气:“那个女孩是你?”
陈婉宁点了点头:“我恨乔淮,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可是我还有女儿,乔淮对女儿很好……我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只知道有一腔的怨气无从发泄,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报复他。”
“所以,你决定利用我?”
陈婉宁握了握衣角:“宁小姐,我……”
宁安却笑了:“你出于什么目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该谢谢你当初叫醒了我,我没有后悔过现在的决定。”
“所以你想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宁安看了陈婉宁片刻,她唇角微弯眼角带笑:“离我越远越好,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即使失败,也不会牵连任何人。”
陈婉宁愣了愣。
宁安转身对着陈婉宁行礼:“宁安有事便先告退了。”
陈婉宁望着宁安的背影失神了许久,直到贴身的丫鬟上来叫她才回过神来,宁安的眼神、背影深深都是那样坚决。
明明知道要做的事儿走错一步便是死,却依旧坚决地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