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 第8章 妖血

“不对不对，这逻辑有问题。”楚于只觉得脑子嗡嗡，连忙摆手否认。

“何为罗霁？”柳双儿难得露出了和云巍一般的疑惑表情。

“不重要。”楚于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冷汗浸湿的鬓发缕到耳后，“月孤台之乱，牵扯极广，连史官都不敢轻易下笔，晚辈暂且不敢妄言。”

“许多江湖传言，说此举目的不是锄奸反贪，而是皇帝滥杀忠良。”柳双儿将手肘撑在桌上，将二人距离拉近，“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瞎说掉脑袋，就不能给我一点敷衍的空间吗。

“罢了，你接着说。”

楚于松了一口气：“至于血柳病，虽然不知道病因，但是东鸢曾经是雪山脚下的部落民族，大家同宗同源。”

“你认为这是一种家族遗传病。”柳双儿嗤笑道，“这个结论无法反驳我的论点啊。”

不等楚于找补，柳双儿第二次打断楚于，看得出她喜欢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有呢？东鸢皇都为何不受异兽侵扰？”

“可能是运用了阵法结界，或者其它咒术？”楚于看着柳双儿狡黠发亮的双眸，直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道，“总之，我认为前辈说的这三件事没有关联，更不能得出什么，东鸢人本身有什么问题，这种结论。”

“那你是说，东鸢找到了可以抵御异兽的方法，却只用在了自己居住的皇都，对偏远民众弃而不顾？”

楚于眼皮一跳，感觉心跳都停了一拍。

“并且私藏技术，将三国“九州条例”白纸黑字写的法术共享，抛在脑后？”

“小子，你很敢说嘛～”

完蛋喽，说错话喽。

楚于对国境冲突，异兽侵扰，并不太了解，但是异兽的凶残众所周知。异兽是在妖族迁移灵界后，人族遇到的新威胁。它们比起妖族多了一份诡异，不仅仅是在外形上更加恐怖，而且危害更大。异兽食人，并且其出没的地方，草木尽数枯萎，一年的收成可以因为一只异兽而化为乌有。

所以三国曾经就异兽一事，在西祁设宴展开讨论，签订公约，共同对抗异兽。其中有一条规定，如果有符咒秘法，要第一时间共享。

楚于看出来了柳双儿纯纯腹黑逗他玩，看他表情突变，娇媚的女娘直接在小小的木凳上笑作一团。

“主要是，柳前辈的推断，太过于惊世骇俗，晚辈从未想到这一层。”

潜台词，我感觉你在胡说八道。

“但这不单单是我的想法，这是轻鸿的结论。”柳双儿媚眼一转，将已经凉透的茶水饮尽，“如果你要证据，那抱歉，我们现在确实没有。”

“但是我们正在找，并且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如果这件事情被证实，那将颠覆整个大陆。”

哦，懂，开始画饼了。

楚于突然认为他之前对轻鸿的猜测都错了，轻鸿不会是那种报复社会的科学怪人组织吧。

“那东鸢人与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说，大部分东鸢人都有妖的血统呢。”柳双儿不慌不忙地将茶水上地浮沫扫去，看着楚于地眼睛里带着一丝兴奋。

楚于的脑子宕机了几秒：“我是人妖。”

柳双儿表情难得有些犹豫：“意思是这个意思，但应该不是这么叫的。”

扯淡呢。

楚于说真的，已经不想和柳双儿聊了，太玄乎了，他一个现代人听不得这些。

众所周知，妖在这个世界，已经绝种……不是，绝迹很多年了，它们因为无法与人类共存，已经搬迁灵界。况且，人和妖有生殖隔离，根本不存在人和妖有后代这一说，都是话本里瞎编的。

“不信吗？”柳双儿看着有些失望。

楚于地嘴可以胡说八道，但是表情是不会骗人的，他确实不信，却没有明言，只是道：“晚辈需要时间消化。”

“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柳双儿素手一挥，“阿殃。”

柳双儿不提，楚于都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厉殃一直在房间地角落，默默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带楚公子，去看看夜景。”

不等楚于反应，厉殃已经伸手揪住楚于手臂，就把他往外带，楚于没有挣扎也没有喊，毕竟轻鸿两个人就已经把这艘船包围了，他喊破喉咙也没用。

厉殃像拎小鸡仔一样，扯着楚于后领子站在夹板的围栏，楚于看着夜晚幽深的江面，弱弱的问一句：“哥啊，你不会要把我沉江吧。”

下一秒，两人就一起栽下船去，在身体腾空的一瞬间，楚于里的怒吼已经不过脑子冲出喉咙。

你tm真有自虐倾向啊哥？你带着我跳江啊，杰克和肉丝吗。You jump I jump？！我再也不想和你们轻鸿的疯子遇上了！

当然一切吐槽都消散在风里，没有一句进了厉殃的耳朵，

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银色的月辉，和楚于距离不过半尺，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大概说的就是这般光景吧。

耳边呼啸的风声萧瑟，水声清脆，还伴随着像鞭子挥舞时的破空声，风浪刮过，临江的草木发出承受不住的呜咽。

自己此刻正在紧挨江面，低空飞行。

楚于上辈子只在操纵无人机时看到过这么壮丽的景色。来到这个世界后，知道可以御剑飞行的那一刻，楚于还挺兴奋。可能从古至今，征服天空的想法潜藏在每个人心中。虽然后面证明，楚于在御剑飞行方面的天赋，差得令人发指。

所以现在，是厉殃带着他在飞吗？厉殃没有御剑，也没有触碰他，楚于只觉得腰带勒得慌，看来厉殃是扯着他腰带，幸亏腰带是皮革制的，还勉强算个法器，不然自己一百五十斤的大男人还不得直接把腰带坐断。

楚于努力扭头去看自己身后的人，他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靠腰带撑着，转身很艰难。

后面的人似乎似乎是感受到了楚于的挣扎，下一秒楚于的手腕就被扣住，整个人被甩到空中。

这种感受很复杂，因为厉殃来了个急刹，楚于先感受了一阵强烈的惯性，紧接着就被抛掷空中。人在高速下是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楚于能想象自己此刻表情的狰狞了。

翻转腾挪，眼花缭乱，激起的水浪打在楚于的脸上，在强烈的滞空感下，楚于艰难睁眼，那只是一瞬间，他却在往后千万个日夜想起这一瞬间。

一飞无尽意，云水自由神。

原本雾色般灰淡的长发，在月辉下，连发尾都透出莹白。那双羽翼和他的人一样，羽毛丰满，却也尖锐。

在反作用下，他身下的水面呈波纹状破开，厉殃半只翅膀已经浸水，整个人似乎躺倒在水面的底洞中，四周的水浪将要归位，把他淹没。

厉殃只是在水面轻轻一点，将身子翻过去，翅膀蓄力水击三千里，再次抓住了楚于的手。

他的手很凉，和他这个人一样。

楚于忘记吐槽了，也忘记轻鸿，忘记柳双儿了，他只想再飞一会儿。

柳双儿让厉殃带楚于去飞一圈，本质可能是为了吓他，并且向他证明，看吧，妖的血统依旧存在于世，不然人为什么长翅膀。

但是等回到船上，虽然楚于脚软得直接坐下了，但是他心里还是厉殃在江面旋转展翼，水花迭起的景象。

有点唯美，怎么办。

“楚公子，感觉如何。”柳双儿凑到他眼前来。

“好看。”楚于脱口而出。

“咳，夜色很美，感谢柳前辈为晚辈解惑。”楚于立马找补，还偷偷看了在旁边梳理羽毛的厉殃，“但是在下的观察，东鸢境内绝对没有像厉兄这般的能人异士。”

“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柳双儿笑道。

楚于一时间接不上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在此时此刻被重塑了。还以为只是个东方玄幻仙侠世界，现在添加了好多不应该有的元素。

“前辈跟我说了这么多，解释得这么深刻，是需要晚辈做什么吗。”楚于忍不住问。

“我们确实是特意找上你的。”柳双儿看着楚于意料之外的表情，笑道，“怎么，以为我们随便选了一个人，正好是你？”

“你觉得这次黑楼的行动，轻鸿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你们排厉殃潜入黑楼，柳前辈打扮做微霜接近我，示意我去拍下厉殃，进入第二轮拍卖，拍下了那对耳环。”楚于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进过的猜测讲了一遍。

“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柳双儿眼里透出几份赞许，“你认为轻鸿的目的不是赤霞木，是那对耳环。”

“猜测而已，如果目的是赤霞木，可以直接偷袭运送车队，不需要潜入。”

厉殃已经证明了，在朔华宗手底下抢东西不要太容易，如果目标只是赤霞木，完全不需要这般大费周折。

“确实，赤霞木不在我们的考量内，厉殃这次带回来，真是意外之喜。”柳双儿的狐狸眼懒懒地眯起来。

楚于终于问出困惑他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不直接找买下这耳环的人，然后抢走。”

“你觉得这幅耳环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你有购买的**？”楚于看着柳双儿从袖子里掏出耳坠的右半边，原来在她这里。

“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楚于如实回答，“所以不一定有人买。”而且，轻鸿因为被朔华宗针对，被第二轮拍卖排除在外，所以柳双儿不知道是谁，又拍走了几号商品。

“这个耳坠很重要吗，黑楼都没有研究出来，它有什么稀奇？”楚于看着厉殃左耳闪闪发亮的宝石。

“重点在右边这只。”柳双儿将饰品收回来，“你可以把它看作钥匙，我们正在收集三把钥匙，以获取下一步行动的线索。”

“不过你还有一点猜错了。”

楚于茗了一口茶，也有些意外：“是什么呢？”

“厉殃不是轻鸿派去的，他确实是被黑楼的人贩子抓了。”柳双儿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他当时执行任务，收了重伤，变化身形躲过了追捕，没躲过黑楼。”

柳双儿伸出一根手指，“他被抓有些意料之外，原本这个计划，不需要他出马，大材小用。”

“如果没有他，你们如何确定我会按照你们想的来？”楚于又不理解了。

“没有历秧还有微霜啊。”柳双儿神色微敛，没有易容就恢复了几分微霜的神韵，又在下一秒直接破功，“黑楼不许侍从随行，但是家属可以。”

如果微霜扮作楚于的妾室、表亲之类的，黑楼就没有阻拦的理由了。而且以楚于对自己的理解，只要对方拿出一点合情合理、值得同情的理由，别说是表亲了，装是他妈，楚于都不一定会说什么。

总而言之，骗他还是很简单的。

“那轻鸿怎么没救他，就把他扔黑楼里？”楚于看向魂飞天外在发呆的厉殃。

“向来只有黑楼卖人，哪有去黑楼救人的。”柳双儿叹了口气，“我们有难言之隐，轻鸿有官籍者寥寥，暗地行动方便，在明面上办事，局限就多了。”

“也想过直接去劫狱。”柳双儿无奈摊手，“黑楼难惹，轻鸿已经是众矢之的了，不能让中立的黑楼也仇视我们。”

“感觉当轻鸿的员工好命苦，这是可以说的吗。”楚于被柳双儿瞪了一眼，又改口，“但是轻鸿也有诸多不易，要给予谅解。”

柳双儿被楚于过分识时务的变脸逗笑了，等没美人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她从储灵囊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匣。

“那么，楚蕴灵。”柳双儿站起来，将木匣举到胸口，“小女柳双儿，位及轻鸿十四川之九，与行十一的厉惊弦协商，将此物送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