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崖[神雕侠侣] 第20章 第二十回 绝处逢生

恍恍惚惚间，仿佛神思出窍，依稀又回到了独孤求败埋骨的山洞中，郭芙含泪，大声叫道：“杨大哥，你回来！”掌心感到一阵柔腻，竟就是那一日他握她手的感觉。胸口宛如瞬间破了一个大洞般，又痛又凉，甚至把那种逼人疯狂的干灼之感都压了下去。

“芙妹，芙妹……”杨过口中喃喃念着，想到自己就要死去，再也不能见到郭芙，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竟然强撑眼皮，睁开双眼，眼前模模糊糊，一片血红 ，杨过呆了半晌，从苍白干裂的嘴唇里慢慢吐出几个字：“我……不能死……”缓缓将左手举到眼前，突然张开嘴，下死力咬住脉门，随着手腕一阵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腥甜中带着微微的苦，瞬间令他精神一振，干渴之感也似消退了一些。

杨过死命吸食自己鲜血，伤口凝固，就再咬破，如此数次，虽不亚于饮鸩止渴，但神智却果然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他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来，又摇摇晃晃的进到各个石室，用玄铁重剑在每间石室的内壁敲击，全部敲过一遍之后，又回到了那间存有硝石火药的石室之内，只因他发现这间石室的内壁，敲击起来与别间格外不同，声音轻薄了许多。他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杨过啊杨过，你是死是活，全在此一举，若能逃过此劫，你这一生，还有甚么不敢做的。”他将石室中所有的硫磺火药，全都拖来这面石壁之下，尽数倾倒，足足堆起半面石壁，然后慢慢退着出去，一直退到空地中心，摊开掌心，里面是两块鸡蛋大小的火石，他将火石高高抛起，拔出玄铁剑全力挥出，玄铁剑的剑身正击在这两块火石之上，只听“当”一声响，两块火石如同两颗流星一般齐头并进，瞬间撞上了对面石室的内壁，火花爆出的瞬间，引燃了下面堆放的火药硫磺，杨过更不迟疑，闪身疾退，转瞬已掩身在身后石室之中，飞身躲于墙后，扑身在地。

只听耳边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饶是他伸手抱头，亦被震得双耳轰鸣、五脏移位。身侧石墙簌簌而抖，他又等了片刻，直到所有的爆燃之声都消失殆尽，这才从地上站起，慢慢向外走去。

对面的石室已然倾塌大半，空气中隐然有微风吹过。杨过强自压下心头狂喜，一步步走将过去，眼见这间石室的墙壁被炸破一个大洞，洞口虽然漆黑，却空荡荡的并无任何遮掩，说明在这面石壁之后，早已被人挖成空心！

杨过单手拎着玄铁剑，头也不回的从这大洞之中迈出。

这间石室之外果然便是一条早已挖好的暗道，宽敞平整，即使十个人同时行走亦无不可。暗道渐渐向上，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得尽头。杨过用玄铁剑轻敲一下，只听“笃笃”声响，面前竟是一道木门！手起剑落，面前木门应手而裂，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杨过踉跄着冲出门去，只见外面竟是一个山洞，回头望去，见那残破木门倒在地上，上面青苔遍布，缠满藤蔓。他深吸口气，转回头来，向着山洞外疾奔，转过两个弯，霍然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双脚踏上洞外泥土，浑身骤然放松，蓦地跪倒在地，眼望天上明月，地上星光，生死一线、恍若隔世，这几日的悲愤绝望都化作滚滚热泪洒下。此时此刻，小龙女在他心中再无一丝分量，生命如此珍贵，当然是值得最珍贵的人，最重要的事。

杨过找来山藤树枝，将那山洞口依然掩藏好，这才离开。先找了水源一顿狂饮，喝饱之后辨明方位，绕回到古墓溪水下的入口。此时天已大明，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一片生机盎然，杨过隐身在树丛之后，半晌未见有何异状，方才慢慢退开。

他在树林之中呼唤神雕，平日里不出一炷香的时分，神雕必会前来，这次不知怎地，任他千呼万唤，却始终不见神雕身影。杨过心中大惊，急步赶往他给神雕搭建树屋之处，但见树屋仍在，神雕却是踪迹全无！他心知不妙，满山遍野的寻找，大声呼喊，却除了震下无边落叶，并无神雕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在终南山上找了三天三夜，终是一无所获，想来定是小龙女闹鬼，不得不再次潜回古墓，找此女问个明白。只是这次他虽将古墓翻了一个底朝天，小龙女却是踪影全无。杨过虽早有所料，心中却仍不免一片冰凉，所谓同死之乐，只不过是个要他死的借口罢了。思忖一番，还是决定先去襄阳。

到得襄阳城外，先到荒古找寻神雕，仍是无果，此时天色已晚，他打定主意，进了襄阳城，一径往郭府而来。他高来高去，潜下行踪，却见郭府四面缟素，中设灵堂，不由得大惊失色，待看到灵位上是耶律齐，虽仍惊疑，却总不致天塌地陷，伏在屋顶之上心潮澎湃，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来找郭芙。

此时紧紧抱着郭芙，仿佛失而复得，这些日子以来种种痛苦辛酸都似瞬间平复，此刻他甚么都不愿去想，只想抱着怀中之人，于他就是地老天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郭芙一双手掌抵在他胸膛之上，将他轻轻推开，低声说道：“杨大哥，你……你放开我，我们……不能这样。”杨过心头如同刀割，手臂却毫不放松，咬牙说道：“我不放！”他不敢去看郭芙之脸，只怕又见她如冰似霜的容颜，又怕听到她锋利如刀的言辞，一颗心彷徨无措，枉他在江湖之上叱咤风云，现下面对深爱的女子，却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半晌不听郭芙答话，却感到她娇躯微微颤抖，自己胸前的衣衫也似有些湿了，不由大惊，放开郭芙道：“芙妹，你怎么了？”

郭芙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眼泪不住滚落脸颊。杨过更是手足无措，抬起左手想要拭去她眼泪，郭芙将脸向旁一偏，躲过了他手，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杨过手举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急得脸红耳热，不住道：“芙妹，你……你别哭，别哭，你不喜欢我在这里，我这就走……”

听了他这几句话，郭芙立时转过脸来，一双大眼瞪着他道：“你……你又要到那里去？”杨过凝视着她道：“那里都好，我来看一看你，刚刚又抱着你，我……我好高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郭芙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看着他道：“你这话……这话是甚么意思，我不明白！”杨过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她，道：“我的意思是，我心里一直爱着你，想着你，我能再见你一面，让你知晓我的心意，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这些话听在郭芙耳中，真如同春日惊雷，一时竟然呆住，怔怔望着杨过，不知作何反应。这个人，这些话，她好像等了好多年，本来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了，想不到今夜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令她恍然若梦，一时不知是真是幻。

好半天，郭芙才如同梦醒，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杨过点头，目中尽是温柔。郭芙又道：“那小龙女呢？你们……你们不是情深爱重，早已经成亲了吗？”

杨过缓缓摇头道：“那不算，我不爱她，况且，我已与她恩断义绝，以后都不要再提此人了。”

郭芙吃了一惊，道：“怎么？”在她心里，杨过曾为了小龙女当众拒婚，后又因着小龙女中毒难愈，将唯一能救他性命的半枚绝情丹扔下万丈深渊，更为了她孤独守候一十六年，当真是用情至深，就在前不久，他二人才携手共下华山，怎地才过数月，便是这般言辞？

杨过心知此事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只微笑道：“这件事我以后慢慢和你说。”郭芙看见他的微笑，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难过，低下头道：“杨大哥，齐哥死了，我……我……”她手心里攥着那张和离书，心中只恨天意弄人，想起与耶律齐最后相处的那些时日，终于狠下心肠，低声道：“齐哥生前待我恩爱，如今他死了，我……我总是没法忘了他的……”杨过心中酸楚，微微苦笑道：“我明白的。”

二人各怀心事，默然而立，半晌，杨过低声道：“芙妹，那我……”，郭芙霍然抬头，眼中都是紧张，杨过心中甚感安慰，接着道：“我去找郭伯伯去。”郭芙见他神色间忽而欢喜，后知后觉，脸上也是一红，立时又想起耶律齐，暗暗自责，低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