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崖[神雕侠侣] 第1章 第一回 再回终南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当日群豪华山相晤后，神雕大侠杨过与众人话别，携了小龙女下山。两人略做商议，都道大千世界不足萦怀，还是想回二人年少时相遇相知的地方，当下取道径往终南山而来。

其时终南山早已划入蒙古治下，重阳宫也早被大火烧毁，昔年名震天下的武学圣地现今只余雀鸟空啼。

杨过携了小龙女之手，穿荆拨草，穿插来去，终于来到了那条小溪之前。

小龙女看着眼前景致，恍若隔世，道：“过儿，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回到这里，以后，咱们再也不出去了。”

耳边不听杨过回答，忍不住转头向他看去，却见他双目盯着脚下溪水，神情特异。

小龙女又叫一声：“过儿，你在想甚么？”

杨过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古墓中不见阳光，对你的身子总是不大好，况且我这位雕兄也不会闭气法门，要和我们一起进到古墓怕是难于登天。”

小龙女道：“我是自小住惯了的，确实是这位神雕前辈便如何是好？”

杨过伸左臂搂住她，笑道：“不如我们不住古墓，还像二十年前一样，盖两间茅草屋来住如何？”

小龙女抿嘴一笑道：“原本我是应该出嫁从夫，但过了这许多年，我还是想要回进去。”她容颜娇嫩如昔，此时睇视着杨过，秋波盈盈，娇美动人。杨过也似看得呆了，点头说道：“好，娇妻之命不可违。”转身向着神雕作了个揖，道：“雕兄，我与龙儿要进到古墓之内，请雕兄在此略候几日，等我出来再为你搭建屋舍。”神雕略微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杨过和小龙女相视一笑，携手走下溪水。

古墓之中仍是十六年前两人离去时的模样，甚至就连当初林朝英的那口描金箱子都还原样置于寒玉床上。

杨过把那口箱子搬下一旁，转身看小龙女仍旧呆呆站着，双目红润，盈泪欲滴，一拍大腿道：“总是我胡涂了，光顾着和你进来，连番瓜也没摘一个，龙儿，你歇一歇，我再出去买些吃食。”

小龙女看着他，摇摇头道：“我不饿，你陪着我，咱们坐一坐。”

杨过一笑，往寒玉床上坐下来，小龙女走来也在他身边坐了，将头慢慢偎在他肩上。

两人就这样相依而坐，心灵相通，不交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过低头，嗅到小龙女发间的馨香，柔声问道：“龙儿，你饿不饿？”

小龙女轻摇螓首，抬头看着他，眼波盈盈道：“过儿，你怎么不抱着我？”

杨过哑然失笑，看着自己右臂空荡荡的衣袖道：“龙儿啊龙儿，刚刚说我自己胡涂，想不到你也胡涂啦，你忘了我没了右手，可怎么抱你？”

小龙女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是靠在杨过右肩上，也是噗嗤一笑，拉住他衣袖道：“我忘啦！你这条手臂早给郭姑娘斩下去啦！”

杨过站起身来，找了两只白蜡点着，回头道：“别说还剩一只手，就算双臂齐断，也不能让你饿肚子，否则还怎配做你丈夫。”说着哈哈一笑，从小龙女房中出去。

再度出得古墓，外面已近黄昏。杨过沿着溪水慢慢走去，见到旁边农户的瓜地，便进去摘两个番瓜，等到把手里的包袱装满，天色早已暗下。其时正是初夏，晚风徐徐，送来阵阵花香。他似是心有所感，转头向南望去，却只能看见近处虬枝相叠，远处满天星斗，其余那里见得到半分。

耳边忽而传来一声短粗的鸣叫，杨过回头，只见远处一片树林边黑黝黝的立着一个黑影，不禁大喜叫道：“雕兄！”原来正是神雕对他放心不下，徘徊在古墓之外。

杨过几步赶到神雕身侧，拿肩头将它轻轻一撞，笑道：“雕兄，你是专程前来寻我么？”神雕短短鸣叫一声，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杨过心中感动，握住神雕翅膀说道：“你是耽心我么？多谢你关怀！”转头四顾，大步走进一片树林，用玄铁重剑斩断了几棵小树，又斩下无数带叶树枝，搭在这几棵断树上，竟成了一个宽敞的树屋！

杨过拍拍神雕肩头，道：“雕兄，这间树屋怎样？”神雕将头转了一转，勉强发出一声哼叫。杨过笑道：“虽是简陋了些，但能见到日出日落、雨露清晨，已是极好的了。”他站在树屋之下，望进眼前薄薄的夜色里，出了一会神，半晌才道：“你在这里，万一他们寻我不到，见到你也是一样。”神雕这次没有再出声，只是盯着他身上背的番瓜。杨过心知它意，拍一拍包袱道：“这些只是拿来应急，等过些天，我再去买好吃好喝。”

与神雕话别，重又自溪水中潜入古墓，循着幼时的记忆来到厨房，所幸二十年前的柴火还没用完，点火烧水，将几个番瓜煮了。

待到再回到小龙女所居石室，应是已经很晚了。杨过捧着两个煮熟的番瓜进去，口中笑道：“龙儿，饿坏了罢！”未闻小龙女回答，转目一看，只见满室烛光，小龙女衣带迤逦，已歪倒在寒玉床上，似是已经睡去。

杨过登时噤声，走到近前轻轻唤了她几声，见她睡容娇美，双颊晕红，显是已经睡熟，不禁微笑摇头，解下外衫盖在她身上，自己怀揣两个番瓜，慢慢的退了出去。

进到自己当年居住的石室，点起一支蜡烛，将两个番瓜都吃了，又运了一会功，眼望烛火，呆呆出神，幼时在古墓中拜师小龙女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又忆及十六年间纵横江湖，号令群豪，不禁热血沸腾，转而又想到最后的襄阳大战，实是快慰平生，一时竟自痴了，也不知更深几许方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