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现在开会,手机都收起来。孙达胜,说你呢。”刘美龄双手往下按,“首先说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工装要重新制作。我请了最好的设计师设计,一改过去的那种老气横秋的风格,样式和色彩都很时尚,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性感。以前的尺寸作废,开完了会,量尺寸。”
一阵兴奋的嘁嘁喳喳的议论。
“安静,安静!”刘美龄敲敲桌子,“有了新工装新形象,还要有新的精神面貌。像你们现在这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对那些自己认为会购房的客户低三下四、卑微恭迎,接待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客户就心不在焉、爱答不理玩手机,说话也不会使用礼貌用语。这些现象以后绝不允许出现!我请来了礼仪公关专家,明天开始培训,完了考核,不合格者不能上岗。要时刻记住,你们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
“还有,不要成天满嘴地哥呀姐呀的称呼,公司是企业,这里不是菜市场,不是梁山聚义厅。对上司也不要叫老大、头儿,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大公司,不是□□。在工作场合,有职务的称呼职务,没职务的叫名字,上级要有上级的权威,下级要有下级的庄重。另外,我正在考虑,销售部是不是要进行半军事化管理,工作流程是不是要更加规范,纪律是不是要更加严格,人员是不是要更加精干。这最后一条最重要,你们都要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要有危机感。
“这次为了碧海居楼盘的表彰活动,公司付出了很多费用,组织了高规格的庆功活动。这是公司对你们的工作的肯定,是对你们的恩典。”
“这种活动,比组织一次旅游省钱多了。”有人小声嘀咕。
“不错,是比组织旅游省钱。如果去要旅游的地方,有的人已经去过,有的人不一定愿意去,而且旅游的人是销售精英,是少数人。你们可以仔细算算,不去旅游省下的钱,不仅可以组织这样的活动,还能增加奖金的数目,你们还可以雨露均沾,何乐而不为呢?这都是经过我精确计算的。
“你们也都看到,公司的房子不愁卖,即使不用花费很大力气也能卖完。当然,我们现在面临着压力,东面是绿岛房地产公司,北面是青山房地产公司。在价格上和建筑质量上,在地段方面和环境方面,各家各有优劣,竞争存在而且很激烈。眼下,海南的房地产政策日渐风紧,谁家的资金链断裂谁就完蛋!尽快售罄可以使公司的资金周转加快,现金流可以增加,以利于下一步的生存和发展。现金流,目前来说就是公司的生命线。公司要付土地款、工程款、材料款,要付银行利息,要付员工薪水和奖金,这些钱都是向外出。往里进的就只有销售款。销售款的来源就是you ,you and you,everyone!你们的责任很重,还要努力,老楼盘销售完毕,新楼盘还要继续。
“我的管理方法和上一任的方法会有很多不同,希望你们能够注意并且尽快适应。规章制度有所改动,过去的制度和新制度抵触的一律作废,以新制度为准!而且一定要严格执行,绝不含糊!在销售提点这方面,过去的一些混乱要纠正,计提比例要进一步按照房屋档次和销售难度详细分解,要切实做到一房一个价,一房一个提点,都要经过精算。
“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好不要引火烧身。我不希望你逼着我对你说:You are fired!
“好了,今天先大概说这么多,紧接着就会有详细的规章和方法出台。虽然现在是淡季,但是马上就要迎来金九银十的旺季,你们要打起精神来,准备接待客户吧。
“这个大信封里,是销售精英在表彰活动中的合影和个人留影照片,摄影师连夜洗印好,一早送来的,你们拿去分分吧。”
一片七嘴八舌的议论。
“哇,好棒!”
“看这张,看这张!”
“专业的就是专业,这一比较,马秘书就是菜鸟一个。”
“马秘书是谁?”
“表彰会主持人马千里啊,以前活动都是他拍。”
“喂,喂!你拿我的照片干吗?”
“看看不行啊,又不要。这女同胞的夕阳照,个个是美女呀!男同胞的哪?”
“那会儿你们都去喂脑袋啦!”
“刘经理,你的照片呢,怎么没见?”有人问刘美龄。
“我先挑走了。”刘美龄喜滋滋地回答。
“刘经理满意不?”
“满意,很满意。”刘美龄背着手,点了下头,“分完了就散了吧,开始工作啦。”
“小茅姐,你的照片怎么这么少呢?”黄欣疑惑地问。
“少么?不会吧。”赵小茅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说。
“怎么不会?他们每个人都有十来张张,我也有十几张呢。你看你的,除去合影,怎么只有一张?”黄欣展示着手里的一沓照片。
“不会是别人拿走了吧?”
“不会,我一直看着呐。游艇上的和小舢板上照的都没有。是摄影师忘了吧?”
“肯定不会忘的啊。”赵小茅拍了黄欣的肩膀一下,“咱们该接待客户了,走吧走吧。”
赵小茅接待完一对夫妇,把他们送到售楼部大厅外,看见徐大卫露出半个身子藏在柱子后面。
赵小茅有意多送了几步,越过了徐大卫站的位置,告别客户,转过身来。
“给你。”满脸是汗的徐大卫从柱子后面猛地蹿出来,递过来一个大信封。
“什么?”赵小茅接过来。
“看看。”
信封里是一沓大幅照片。
“手机给我。”赵小茅把照片放回信封,伸出手。
赵小茅拿着徐大卫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隔着售楼部的落地窗玻璃,赵小茅看见徐大卫高喊了一声“耶”,一蹦多高,然后跳着跑了。
她激动得红了脸,摇摇头,笑着叹了一口气
“唉,这一天,我等了六年多了。”。
赵小茅把信封锁进更衣柜里,一回头,看见黄欣溜了进来。
“姐,我可什么都看见了。”黄欣神秘地说。
“你看见什么了?”赵小茅故作平静地问。
“你和那摄影师……”
“嘘,小点儿声。这样吧,你去把老楼盘的小套房样板间的钥匙悄悄拿走,咱俩去那里吃午饭,那里不会有人去。”
“好啊好啊,太好了!”
“招吧,什么情况?”刚进样板间,还没把饭放下,黄欣就等不及了,“我寻思,你也是急不可待要和我分享吧。”
“吃饭,先吃饭。”
“不行,我都憋了一上午了。”
“现在告诉你,饭就吃不成了。”
黄欣三口两口地扒着饭。
“姐,你快点儿啊。急死了!”
“好了。你先去把碗刷了。”
黄欣刷过碗,甩着手上的水跑过来。
“把手擦擦吧。”赵小茅递过手绢。
“我有纸巾。”
黄欣擦手的时候,赵小茅打开了提包,拿出信封。
当几十张大照片散落在桌子上时,黄欣惊呆了。她把手在衣服上使劲地搓了一搓,拿起照片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惊艳,惊艳,惊艳!姐,没想到,这么美!”黄欣大声地语无伦次说。
“我也没想到。”赵小茅小声说。
“姐,看这张,拍的是你正在讲台上抛花。”
照片上的赵小茅穿着工装,很自信地微笑着,一只手向上扬起,花束拖着一条模糊的轨迹定格在飞行的途中。
赵小茅站在游艇最高层甲板上,挺着胸,两手把纱巾高高举起,白色连衣裙和纱巾轻俏地飘扬着,湛蓝色的天空上一只雪白的海鸟展翅飞过。
赵小茅握住船舷栏杆,身子微微向前探,眼光投向远方。头顶的阳光在照片上斜拉出一长串五彩斑斓的光斑。
赵小茅和黄欣依在船尾的栏杆上,她们身后是游艇拖着的长长的浪花,几只海鸟追逐着游艇,黄欣紧靠着赵小茅,赵小茅的纱巾被海风吹起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含情的大眼睛。
“这张咱姐俩照得太好了!我没有,归我了。”黄欣说着,收起了照片,“反正你以后还会有。”
“这是我吗?”赵小茅拿起一张黑白照片,“像是一只跳跃的猫。”
照片拍的是她穿着泳装的背面。虚化的背景上,她高高跃起在半空中的身体,向上舞动着的双臂和弯曲着的双腿,头向后扭转,眼睛吃惊地圆睁着,一络头发飘在脸上。
“偏心呀,我们谁的照片都没你的好。”黄欣放下照片,看着赵小茅。
赵小茅似乎没有听见黄欣的话,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着照片,脸上透出娇红,微笑着。渐渐地,眼里弥漫着一层泪光。
“姐,你被那家伙感动了?” 黄欣把手放在赵小茅的胳膊上,关切地问。
“嗯。”赵小茅点点头。
“才认识一天呀,就算他浓眉大眼阳光帅气还有一头卷毛,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唉……”赵小茅低下头,把手支在额上,叹了一口气。“六年多了,他一直在我心里。”
“你们过去认识?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黄欣吃惊不小。
“他是我高中三年级不一个班的同学。那时我们暗中互相喜欢着对方,不敢确定,不敢表白,后来失去了联系,但我心里一直有他,从来没有变过。昨天,我一个人游泳,他下海陪我,我才确定他……。看见他朝我游过来,看见他紧张不安的神情,我心花怒放。那时候感觉,我不是在海里游,而是在天上飞。”赵小茅出神地回想着昨天的情景。
“太奇特浪漫了吧,竟然还有这样的表白方式呀。不过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俩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今天上午,我们才第一次说话。”
“第一次?说的什么?”
“他说‘给你’,我说‘什么’,他说‘看看’,我说‘手机拿来’。”
“给你,什么,看看,手机拿来,四句话,十个字。不可思议!。”黄欣数着指头,摇摇头说。
“我拿他的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赵小茅两手交叉抱在胸前,沉浸在回味中。
“有缘之人哪!老天啊,老天有眼啊!”黄欣夸张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昨天和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两天,比什么时候都高兴。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失态?”
“真情流露啊,我的姐。以后还有更高兴的呐。现在我总算明白在游艇上你为什么一个人钻到船舱里,在沙滩上你为什么一个人下海游泳了,你是看见心上人和刘美龄在那里热闹,你不高兴。是不是?”黄欣轻轻地推了推赵小茅的肩膀。
“哟,你提起刘经理,该上班了。出来太久了,收拾东西,也收收心,走吧。”
“姐,我看那个刘美龄对你的心上人有想法,你可要当心她使坏。”
“知道了,快走吧,时候不早了。哎,我说小欣欣,这是你刷的碗吗,怎么还沾着菜叶子呀?”赵小茅故作生气地说,“重新刷吧!”
黄欣咯咯地笑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