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耳 第1章 重逢

夜色渐沉，“THE CURE”酒吧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思尔进门脱下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露背吊带。她头发半扎，漂亮的脊背和身体曲线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走向吧台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点了一杯莫吉托。酒很快上来，杯中的碎冰和薄荷使人清醒不少。

陆思尔刚回国就一直在忙画展的事，今天晚上终于忙里偷闲可以小酌一杯。

音乐声和人声纷扰吵闹，她却像被隔绝在外。百无聊赖之际拿出手机看到好朋友余江晚发过来的消息说要稍晚一点才能到。

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她一只手撑在台边握着酒杯，一只手正在打字。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男声：“哈喽美女，一个人吗？”

陆思尔抬头，看见一个男孩儿正端着半杯酒笑着看她。

男孩儿身穿黑色休闲西装外套，内搭白t。

脸庞俊秀，青春洋溢。

他看清陆思尔抬头后露出的脸明显笑容更甚，心想这张脸近看果然更加出色。

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特别是那双眼睛，很美很亮，微微下垂。

像只猫。

陆思尔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带出脸颊上的酒窝淡淡的。她耳朵上一对素圈耳环垂在两侧，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不好意思啊约了朋友。”声音礼貌却疏离。

一般人都能听出这是拒绝。

男孩儿的笑容微微僵住，但也只好作罢。他点点头，略带遗憾地表示：“那好吧，不打扰了。”

男孩儿前脚刚走，后脚余江晚就坐到了陆思尔边上的位置。

陆思尔看向她笑问：“什么时候来的，刚刚都没看见你。”

余江晚打趣道：“你被弟弟搭讪的时候。”

她笑吟吟地看了眼已经走远的男孩儿，继续说：“看着好年轻哎，感觉是附近的大学生。”

这家酒吧附近有大学，晚上经常有很多大学生在这里喝酒聚会，所以尽管不是休息日，来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陆思尔却不怎么感兴趣，敷衍地“嗯”了一声。

余江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兴致不高啊。”

陆思尔摇了摇头，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碎冰，里面还剩一点酒。

“可能是最近有点累。”

回国后一堆事情，实在让人应接不暇。

余江晚接过刚上的酒，喝了一口。

“确实，你这刚回国，忙完房子的事就一直忙画展的事，连轴转啊。”

“那也没有余医生辛苦啊，见你一面那么难。”

余江晚声音放软：“好啦对不起，是我工作太忙冷落你了。”

“哪敢怪你，余医生救死扶伤，忙点儿应该的。”

这哪是在埋怨，分明在撒娇。

余江晚笑着把杯子靠过去，两人碰了个杯。

陆思尔把杯中仅剩的一点酒一饮而尽。她又点了一杯，余江晚在一边控诉道：“不是吧这都第二杯了。”

陆思尔理直气壮：“谁让你来晚了。”

余江晚撇了撇嘴，刚刚医院有事确实抽不开身。

“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陆思尔轻叩了叩酒杯侧壁。

“已经交接的差不多了，明天下午去签个合同而已。”

“那我也不能陪你太晚哦，我明天还有工作呢。”

“知道了，大忙人。”

余江晚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凑到她身边问：“对了，现在这房子住的怎么样，还满意吧？”

说到这个，陆思尔确实非常喜欢现在的房子。环境不错，离她喜欢的酒吧，喜欢的餐厅也都很近。

余江晚可算帮了她个大忙，省去她不少麻烦。

她满意道：“还真别说，你挑的这地方确实不错。”

“那是，这房子可是我精挑细选。”余江晚露出得意的表情。

陆思尔轻笑，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闲聊了有一会儿，她又要喝一口酒的时候被余江晚抓住了酒杯。

“行了，你今天酒精摄入量已经超标。”

陆思尔对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略显无辜，“不是吧余医生。”

余江晚铁面无私道：“撒娇也没用。”

陆思尔只好妥协：“那好吧。”

陆思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走吧，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

...

陆思尔是中午被电话铃声叫醒的，她按了接通等着对面先说话。

余江晚的声音响起：“你不会还没起吧？”

陆思尔打了个哈欠，还是有点昏昏欲睡。她昨晚因为失眠，睡得很晚。

“什么事啊？”

余江晚听着那头说话的声音，俨然一副被电话吵醒的样子。

“给你寄了个东西，我叫物业管家放门口了。”

陆思尔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该起了，下午还有事情。

她起身套了件长衫，朝门口走去。“寄的什么？”

余江晚卖了个关子：“你看了就知道了。”

陆思尔把东西拿进来，拆封。是一个电子手环。

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翻了翻说明书。“这是...手环？”

余江晚补充：“这个手环可以监测你的血压，血氧，心率，体温，睡眠还有其他各项指标，出现异常就会预警。”

陆思尔笑出声。“不是吧，我要戴这个吗？”

那头安静了一下。

陆思尔收起了笑容改口道：“哎呀我知道啦，我戴好吧，我肯定好好戴着。”

余江晚不是开玩笑的语气：“尔尔，别再让我担心了。”

陆思尔张开嘴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头有人在叫：“余医生——”，随后噤声。

陆思尔稍顿，才和她说：“好了你先去忙吧，拜拜。”

那头“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陆思尔把手环放在一边，打算回头再研究。她缓了缓随之起身走向浴室。

...

陆思尔下午准时到达零点科技公司，和她联系的助理把她带到接待室。

“我们程总还在开会，麻烦您稍等一下。”

陆思尔微笑说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随意拿起他们公司的宣传册翻看。陆思尔看着手册上一个logo，是一只猫和一只狗，设计简洁精巧，还挺可爱。

她看着那个logo，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此时耳边突然响起助理的声音：“陆小姐。”

陆思尔起身，看清来人后，她面上本来恰到好处的微笑慢慢僵住再收回。她愣在那里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面前的人西装笔挺，气质矜贵。依旧面容清俊，神色自若。

只是时隔多年，昔日的少年褪去青涩，眉目更显锐利。

怎么是他，程南。

这个名字连带着那些走马灯般的回忆狠狠砸进陆思尔的心里。那个瞬间，她只觉得空气凝结，时间静止。

助理向她介绍：“陆小姐，这位是我们的程总。”

陆思尔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绝。

助理见她没有作出反应，唤了她两声。陆思尔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好意思。”陆思尔勉强扯了扯嘴角，稍稍移开了视线。

面前的人盯着她，眼神深不可测。几秒过后，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见。”

陆思尔顿了一下，轻轻回握。“好久不见。”

助理八面玲珑，反应迅速，见状赶紧笑着缓解气氛。“没想到二位认识啊。”

陆思尔：“...”

程南：“...”

何止是认识。

陆思尔整个签约过程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双方就版权费用，授权范围，合同期限等问题早已达成共识，所以整个签约过程很顺利。

今天的合作是因为陆思尔之前画过的一个漫画突然在网上爆火，零点科技打算把它改编成游戏。她看过这个策划觉得很有意思，了解过后欣然同意。

不过之前在网上一直是和别人对接，没想到...零点科技居然是程南的公司。

结束后，助理很有眼色的表示：“陆小姐，程总，我还有工作，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随后溜之大吉。

陆思尔双手握住面前的纸杯，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有点尴尬的局面。

该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一时之间，所有话语如鲠在喉。

对面的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局促。

程南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淡淡地说：“怎么来的？”

陆思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打车。”

程南语气自然：“走吧，我送你回家。”然后他抬眼示意窗外，“外面下雨了。”

盛夏时节多雨，天气变化很快且毫无预兆，外面不少人纷纷跑起来找地方避雨。

陆思尔今天没开车，出门也没看天气预报，没有带伞。两人到公司楼下，零零散散有几个人正在躲雨。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正蹲在台阶上抽烟聊天。

离开了冷气充足的空间，一下变得潮湿，粘腻，闷热。

雨滴砸落溅起的水花淋湿了鞋面。

陆思尔看着自己黑色高跟鞋和牛仔裤上的点点水渍，抿了抿嘴唇。

“要不我还是打车回去吧。”陆思尔不知道会不会耽误程南的工作时间，没想到这么久过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要给他添麻烦。

“没事，我正好要回家拿份文件。”程南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一样。

程南把西装外套脱下递给她。“帮我拿一下。”随后他撑开伞朝雨中走去。“我去开车，你在这等我。”

周全合理又完美，没有拒绝的机会。

他的外套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还有余温，陆思尔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有些失神。

直到坐上程南的车，陆思尔才觉得今天开始有实感，她没想到时隔七年的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程南问她：“住哪？”

她报出一个地址。程南眼里意味不明，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

“正好，我也去那边。”

陆思尔不明所以，这人刚刚不是说他要回家吗。沉默了有一会儿，她主动开口：“你...过得怎么样？”

程南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你呢，在国外习惯吗？”

陆思尔听到这儿像想到什么一样，思绪游离，有一会儿才回应他：“这么久过去了，不习惯也会习惯。”

她看向窗外，雨水敲打着车窗，外面的景色变得朦胧。

车内又变得安静，陆思尔不知道怎么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到小区的地下车库了。她侧头看过去，程南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回消息。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被映出阴影。

程南感觉到她的目光，也侧头看过去。

陆思尔坐起身。“不好意思啊，我睡了多久？”

“没事，刚到。”

“走吧。”程南打开车门下车。

这什么意思，不会还要送她到家门口吧，不用这么贴心吧。

陆思尔下车，看着他欲言又止，“那个...”

程南却先开口：“真巧，我也住在这个小区。”

陆思尔顿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是吗...那确实还挺巧的。”

她这才后知后觉小区是有门禁的，所以他的车才能开进来。

每多走一步陆思尔就在想他们这么顺路的吗，直到走到陆思尔家单元门口。

陆思尔停下和他说：“那个...我到了。”

程南也站定，看了她一眼。

“可是...我也住这儿。”

陆思尔：“...”

短暂的沉默。

两人又一起走了一段，一起进了电梯。

陆思尔按完楼层，程南挑了下眉按了她下面的楼层。

陆思尔干笑一声。“没想到咱们还是领居啊。”

“是啊。”程南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随后她拿出手机给余江晚发过去一条消息：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我解释，给你三分钟时间编一下。

没过多久。

“叮——”

程南的那层到了。

两人互相道别，就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程南又折返，用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陆思尔抬头有些茫然，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眼神示意陆思尔手上的手机。“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好...好的。”陆思尔机械地点着头。

等到家陆思尔瘫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眼好友申请点了通过，他还是七年前一样的头像。朋友圈只有几张狗狗的照片——程南家那只叫holiday的萨摩耶。

这个时候余江晚的电话打了过来。

余江晚有点心虚地问：“怎么了啊？”

陆思尔冷笑一声。“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交代的吗，比如说有关于我的邻居。”

余江晚装傻：“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邻居怎么你了吗？”

陆思尔不和她拐弯抹角，“程南，为什么他住在我楼下，别说你不知道。”

那头稍顿过后装作一副惊讶的反应：“我靠，谁？不是吧...这么巧的吗？这世界也太小了。”

破绽百出。

陆思尔拆穿她：“你少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余江晚：“冤枉啊。”

那边又传来声音在叫余医生，余江晚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匆匆忙忙地在那边说：“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然后对着陆思尔说：“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事。”

陆思尔：“不是，喂？喂？...”

“...”

余江晚已经把电话挂了。

陆思尔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抓过抱枕狠狠蹂躏了一下。余江晚这个反应，鬼才信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