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童谣 第9章 第9章 眼神黏腻

厨房里，于为君围着围裙在炒花甲。

大火爆香蒜蓉和小米椒碎，倒入吐净沙的花甲，大火爆炒，淋入一些料酒生抽，快出锅时再放盐，放一些葱花香菜提鲜……不到十分钟，一盘爆炒花甲就出锅了。

他把花甲盛好，放到桌台上，取了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一旁的杨冬藏，眼角带笑，柔声说：“你帮我尝尝味道。”

杨冬藏也不扭捏，接过筷子，夹起盘子边缘的一个花甲，凑到嘴边。正要张嘴，于为君轻声提醒：“小心烫。”

她手顿在唇边，装模作样地轻轻吹了两下就放入嘴中。

花甲干净新鲜、咸淡适中，小米椒的辣味点睛，好吃又开胃。

她点点头，笑着捧场连说好吃。

于为君也笑，耳尖泛起微微红热。

洗锅、烧油，还有条鱼，于为君要炖个鱼汤。

杨冬藏带来的，她向来喜欢吃鱼，可不会做，爸妈也不怎么下厨。她姥姥会做，在锅里耐心把鱼煎出脆皮，然后到下半壶开水，切入几块嫩豆腐，小火炖上一会儿，出锅的时候放上一点儿盐，鱼汤又鲜又白。

姥姥在东北老家，一年都来不了两回。

于为君按照杨冬藏的描述，煎好了鱼，到了半锅开水，加了几块嫩豆腐。

锅里咕咚咕咚得沸腾，于为君斜倚在灶台上，轻佻又潇洒，是他难得的状态。

杨冬藏不喜欢油烟味，站在厨房门外，半靠在门上，一会儿盯着锅，一会儿盯着他。

鱼汤好了，刚端出去，其他人的准备也做好了，杨威和王琳把烧烤架搬到院子中间，还生好了火。

于为君和陈川南又从屋里搬了个桌子出来，东西摆放好，就开始烤了。

几个女生围着桌子、拿着勺子喝着热腾腾的鱼汤，杨威端着碗，一碗鱼汤两口下肚。

“真好喝！”牛饮过后，杨威也围着烧烤架开始烤羊肉串、鸡翅。

周谣喝着鱼汤，又鲜又暖，由衷称赞：“为君学长，你做的鱼汤真好喝！”

“花甲也好吃！”王琳大大咧咧嘬着花甲壳。

欧阳倩和蒋姗姗频频点头。

于为君听着她们几个称赞，谦虚道了声谢谢，目光灼灼看着杨冬藏头发柔顺的后脑勺，柔声道：“好喝就多喝一点。”

杨冬藏只管低头喝汤，全然未察觉。

周谣恰好看见这一幕，突然福至心灵，对二人之间这气氛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但她又不知道同谁确认。眼神在于为君和杨冬藏身上来回逡巡，最终落到了陈川南身上。

他好像能明白她所思所想，眼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冲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低头喝汤，不敢抬头再看他俩。

陈川南见周谣一碗汤喝得差不多了，就把她叫到烤炉旁。

“我这把快烤好了，你帮我撒点儿烧烤料。”他手里的牛肉串滋滋冒着油，火候正好。

周谣拿小勺装了小半勺料粉，端到陈川南面前，问：“够吗？”

“嗯，慢慢撒吧。”他点头。

周谣的手很稳，料粉撒的均匀，料粉刚撒上，浸在肉串的热油里，在炭火上一烤，香料混着牛肉的焦香扑鼻而来。

“好香啊！”周谣微微俯身，单手轻扇，闻着香味，感觉口水正在不受控制地分泌。

陈川南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说不出的黏腻。

“再加一把小葱就可以吃了。”说着捏了把小葱撒在肉串上，热火一烤，香气更浓郁了。

“给。”他一脸宠溺把手里的一把串都给了她。

周谣拿着刚出炉的第一把串，走到桌边给小姐妹们匀了匀。大家吃了都捧场夸好吃。周谣也尝了根，确实好吃，牛肉烤得恰到火候，她这把料也撒得正好。

“真好吃！”她凑到陈川南身旁，诚心诚意地又夸了他一遍。

陈川南手里又烤了新的串，五花肉和鸡翅，他眼没看烤炉，看着她。也许是烟熏得，嗓子有点哑：“给我尝尝。”

周谣正好左右手各有一串，右手握着的一串已经喂到自己的嘴边了，总不好再给他。好在左手还有一串没吃上的，自然递到他嘴边。陈川南张嘴咬住，她顾着吃手里的串，顺势就将竹签拽了出来。

“吃完了！”周谣意犹未尽。

“嗯，很快就烤好了。”陈川南斯文嚼着，觉着今天的烤肉好像有些甜。

杨威手上的烤羊肉和鸡翅也烤好了，他撒上料粉，递给周谣：“我这也好了，周谣你先吃吧。”

陈川南低声说：“她不吃羊肉。”

周谣这才闻到杨威递过来的肉串上淡淡的膻味。她接过烤串，惋惜道：“我没口福了，给大家分了呀。”

说罢，把烤串放到桌上的盘中，大家一根接一根吃了起来。

“杨威学长的手艺也相当不错呀！”蒋姗姗喜欢羊肉，毫不吝啬的夸了杨威。

杨威性格像小孩，夸一夸也就乐呵起来了。

一群人边吃边聊，一顿晚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洗洗刷刷打扫“战场”后，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几人结伴走到甜水巷巷口，杨威、蒋姗姗和欧阳倩打车回家。于为君送杨冬藏回家，她家就在甜水巷后的人民公园旁——华府豪庭。长州市最贵的楼盘之一。

于为君把杨冬藏送到小区门口，目送她走进单元楼，再到28楼灯光亮起……

陈川南和周谣、王琳是一个方向，都在学校旁边。他把她俩送到家门口，就回了书店。电梯上到四楼，开门，开灯，一眼看到沙发。他还记得那天周谣半靠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

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倒还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

短暂的放松后，众人又投入到忙碌的学习中。

除了偶尔在路上或者食堂碰到，高一高三也难得碰上，随后是难得的寒假。

赵琼终于等到闺女放寒假了，迫不及待准备订机票。

“谣谣，跟干妈一起去吧，难得休息，出去放松放松，干妈约了摄影师，还可以给你和琳琳拍美美的照片。”赵琼敷着面膜给周谣打电话。

周谣半躺在客厅沙发上，半举着手机，享受难得的放松。

“干妈，你跟琳琳去吧，我想在家休息放松放松。”

“妈，我就跟你说过了，谣谣假期有安排了。”王琳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带着些许抱怨和撒娇，“您要知足，有我一个闺女陪您已经不错了。”

赵琼翻个白眼，揭下面膜，碎碎念念：“王琳，你真是除了长相随我，其他什么都随你爸。”

“就是。”周谣在旁边帮腔。

王琳捏起拳头，举到摄像头前，威胁道：“谣谣，你注意点自己的定位，一个月后你就又要回到你亲爱的姐妹身边了。”

“干妈，她威胁我……”周谣大声举报。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打闹，然后匆匆道了再见。

周霖萧出差了，刘芝值班，周谣一个人在家悠闲极了。休闲了一个上午，又觉得有些无聊，在书架上找了本小说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周谣起来换了身衣服，套上羽绒服，围上围巾，出门了。在小区门口的小饭馆打包几个小炒，又特地绕路去刘芝的喜欢的蛋糕店买了几盒蛋挞，特地给刘芝买了芒果千层蛋糕，朝着医院走去。

周谣来到医院，给刘芝打电话没接，就知道她在忙。她轻车熟路走到内科楼，电梯上5楼产科，来到餐室等母亲。

“谣谣放寒假了？来等你妈妈呀？4点多来个急诊，宫内窘迫，你妈妈上手术了。”值班的护士见周谣坐在餐室。

“赵阿姨，”周谣熟稔地打招呼，“刚回来两天，我就在这儿等她，我买了蛋挞，赵阿姨赶紧趁热吃。”

她把蛋挞拿出来，放在桌上。

赵阿姨也不客气，洗过手就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周谣是她们科里医生护士看着长大的，周谣父亲平时忙得不可开交，刘芝工作忙，就经常把周谣带到科里来写作业。

周谣等了一个多小时，刘芝从手术室回到科室。

餐室里坐了个瘦削的身影，头发毛茸茸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是她女儿。

刘芝洗了手，用擦手纸擦干，走到女儿旁边，揉了揉她有些乱的头发，声音揉了不少：“怎么跑医院来了？”

“妈妈，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饭，我还给你买了芒果千层蛋糕。”周谣合上从科室书架上取来的生理学书放到桌边，殷勤地给妈妈打开蛋糕，把叉子递给刘芝。

“妈妈，你先吃点儿蛋糕，我把打包的晚饭热一下。”周谣把饭盒放进微波炉。

母女俩吃完饭已经7点多了，冬天天黑得早，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天空中飘起来小雪。

南方的冬天难得下雪，街上 非但没有冷清反倒更加热闹了，年轻人一个接一个跑出来，嬉笑打闹着迎接这场难得的冬雪。

周谣刚出医院大门，手机响了。

是陈川南。

周谣有点儿疑惑，放寒假他会有什么事找自己？她觉得握着手机的手心有些发烫，匆匆按下接听键。

“喂？陈川南。”

“嗯。”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答了句。

“有什么事情吗？”

“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些点心，还有于为君托我带给你的柚子，你在家吗？”他不急不缓。

“我……没在家，我在医院呢。”

“你哪里不舒服？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陈川南连连发问，不曾察觉自己语气急促。

“没有不舒服，我跟妈妈吃完晚饭，准备回家了。”周谣解释道。

他低声道：“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周谣放弃走路，打了个车，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陈川南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冬日暖黄的灯光照在少年挺拔的肩上，鼻梁的剪影映在脸上，冷风吹得发丝在阑珊的灯光中摇动，发丝下眉眼温柔又坚毅。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在衣兜里，左脚旁放着两个塑料袋，右脚边放着一个包装精巧的礼盒，看见周谣从出租车上下来，嘴角挂上了丝笑意。

周谣透过车窗看见他站在保安亭旁，双手插兜，脚微微岔开，姿态闲适随意，可偏他长的高，长腿宽肩，自有一种难掩的挺拔感。

她匆匆付了车费开门下车，连带着几步小跑来到陈川南面前。

她小跑过来，带着小姑娘的稚气，笑得有些腼腆，在他面前一米左右就站定了，双手背在身上，右手不自觉地捏着左手的食指。

陈川南站直了身子，回答：“陪我爸来办点儿事儿，王琳那份寄到她家了。”

他低头蹲下身来，打开白色塑料袋，里面漏出圆滚滚、黄澄澄的柚子。拿手拍了拍，柚子发出低沉的闷响，他仰头看向带着红色围巾的周谣，目光干净澄澈。

“这是于为君托我带给你的，就他家院子里的那棵树。”

“谢谢啊。”周谣道谢，接过礼盒和柚子。

有点沉。

理论上来说，别人送了礼物，这么冷的天，又在家门口，应该邀请别人回家喝杯茶的。可是今天爸妈都不在家，好像又不太合适……

“你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

陈川南两手扫了扫头顶的雪花，摇摇头：“下次吧，我爸还在等我呢。”

周谣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

陈川南见她心虚的样子，逗趣说：“你的邀请不够诚心啊！”

见她连连摇头，摆手，步子往后退了两步，不禁又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先走了。给你带了几本小说，寒假无聊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他右手食指指了指袋子。

然后，走到路旁，准备打出租车。

她跟着陈川南走到路旁

在冷风中吹了会儿脸颊都有点发冷，周谣把脖子往里缩缩，围巾往上罩住鼻子，暖和不少。她眼睛向下看了眼脚尖，围巾是鲜亮的红色，她去年冬至那天跟王琳逛街买的，在众多围巾里一眼相中。

红色，在冬日里鲜亮、温暖又热情。

昏黄的灯光在夜里不够明亮，空有温暖的颜色，没有使人温暖的力量。天空还在飘雪，更显得冬日寂静，她站在陈川南身后显得瘦小。

周谣手指捏了捏垂在胸前衣服上的围巾边角，抿了一下嘴唇。

出租车到了。

陈川南回头跟她说：“我先走了。”

拉开了车门。

“等一下。”她把礼盒放在地上，双手取下颈上的红色围巾。

“你戴着吧，下雪了天太冷了，我马上就到家了。”说罢把围巾塞到陈川南手里，提上礼盒。

手里的围巾柔软温热，像及了年幼时的她。

陈川南左手托着围巾，修长的手指掩盖在围巾里，几不可查得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搓揉着围巾一角。

“好，谢谢。”对他的大方接受很是受用，周谣并不擅长反复来回推搡，无论是什么事情。

周谣满意点点头，又向他道了一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