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谢明乾猛拍了下桌子,震得香灰掉了几截,后知后觉地扶着背闷哼了几下。
云逸杰却并不觉得意外,轻轻捻了捻手指:“别激动,洪怀仁与虎谋皮,失足殒命是意料之中的事。”
守一道:“洪怀仁做事确实谨慎,我们刚混入府中之时,几乎探查不到任何东西,他从不在平日生活的地方谈生意,处理任何事、交代任何话,都在府中有专门的地方,不为外人所知。但后来有一日,他收到了一个消息,便开始慌了神,开始不设防起来,或者说,他已经没精力管这些了。”
“那消息在整个府中都不是秘密了,”破山道,“洪怀仁与周家的生意被人猜到了,周家叫他派人去灭口,可是派出去的人传消息回来说灭口失败,证人被官府抓起来了,洪怀仁知道生意若是败露,必定难逃惩罚,周家家大业大在朝中有倚有傍,说不定到时就是洪怀仁担下所有的罪过。但他没想到还有更要命的情况,那就是证人被官府得了去,周家知道了便会上门来灭洪家的口。”
云逸杰问:“那消息是何时传回来的?”
“快到小寒了。”守一道。
“这么看来,洪怀仁要灭口的就是洪老太和洪强余莲,事情失败,洪怀仁全家才惹来杀身之祸。”
“没错,”守一道,“那时我们也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洪怀仁要逃命去了,加强了对他的监视。突然有一天晚上,我们发现洪家附近布满了杀手。”
“洪怀仁丢下了府中所有人,在萧护卫的保护下从角门逃了出去,我们也紧随其后,想将他救下也好当个人证,只是杀手比我们想象中的多,敌我悬殊,我们不敢轻易上前,只能暗中跟踪。”
“杀手很快发现洪怀仁不见了,追上来后与萧护卫缠斗在一起,他确实是个狠角色,以一敌百也还撑了一段时间,给洪怀仁留了逃命的时间。洪怀仁在打斗中也受了伤,跑不快了,眼见杀手就要追上来,我们先一步上去想救下他,他问我们是不是周家的人,我说不是,”破山道,“他便从怀中拿出这账册交与我们,而后杀手追上来,我们躲入林中,洪怀仁终是死于乱刀之下。”
云逸杰道:“以洪怀仁的机敏程度,恐怕早就知道你们并非他府中之人。只是刚开始以为你们是周家的人,所以不敢动你们,后来发现你们不是,情急之下也寄希望于你们,这才把东西交给你们的。”
“我也这般想。”守一道。
破山道:“回来时已去过县衙了,徐知县说立马派人去洪家,连蒋玉蓉也跟着去了。”
“想来不会有多的线索了。”云逸杰道,“估计都清理干净了,好在你们带了账册回来。”
守一问:“春信和云江呢?”
“守着牢房呢,怕有人灭口,寸步不离。”
“留下口供不就好了,那些人反正也该死。”守一道。
“这办法不是不可行,只是这几个人就算要死,也得死在律法之下,而非贼人手里。”
“那倒也是。”破山道。
正说着话,春雨也赶回来了。
他一坐下,话便没停过:“我跟你们说,那洪怀仁做的生意,绝对是假的。至于怎么个假法儿呢,你们听我细细分说。首先是洪家的林场,根本就不存在,那周围的人家我挨家挨户打听过了,说是没有姓洪的在那儿做过生意。还有木材,一千两银子两根的也没有,莲县的木材胜在量大,这质量就相对到不了顶级,所以不会有那么贵的。还有那个阿樱,她本名叫连英是吧,也没有这个人。怎么样,我带回来的消息,足以让此案大获进展了吧?”
“……”
春雨见四人沉默,不解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么?”
“没有,”谢明乾缓慢地拍上他的手臂,为难道,“你说的这些,确实有用,但你若要来早一些那便是真的有用了。”
破山道:“你说的这些……我们早已知道了。”
春雨:“……”
他挨个看过大家的眼神,都不像是玩笑,气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这些烦恼,都暂时搁一搁,”云逸杰柔声道,“快过年了,一年也就这么一次,高高兴兴的,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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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逸杰说,今年除夕的前一日适合大扫除,于是所有人都拿起工具打扫起院子和屋子来。
这天天气很好,金黄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微风带着一丝调皮的凉,一暖一凉,就像是大千世界的热闹里,取了一方小小院子的静。
春信轻功好,院墙上高高的蜘蛛网都被她清扫一空,扫之前还专程向云逸杰说一句:“这蛛网已经很多年了,上头没有蜘蛛生活了,放心吧!”
守一没多少细心,倒是适合扫落叶泥沙,院子里先前留下的枯叶被她大扫帚一挥,几下就没了。
破山和春雨被分配去晒书和擦桌子,谢明乾身体好了大半,闲的没事儿干便去擦地。
云江比较辛苦,仍在牢房守着。
云逸杰本是要留在云府做指挥的,却临时被徐友来叫去县衙写春联了。
“云大人,您字写得好,官也做得大,您要是来写春联赠与百姓,大家伙儿一定欢喜的!”
徐友来在县衙门前支了个摊子,笔墨纸砚也备好,就等着请云逸杰入座了。
云逸杰一笑:“徐大人前途无量,您说这话实在是抬举我了。”
一旁的大婶道:“云大人治水有功,破案无数,虽然之前闹了些不愉快,但是您为百姓做的事咱们是看得见的,就请您高抬贵手,为咱们写一些春联吧!”
后边的姑娘戳了戳她,小声道:“高抬贵手不是这么用的!”
大婶红了脸:“哎哟,您看,我这大字不识几个,叫您看笑话了!”
云逸杰道:“无妨的。”
她提起笔,翻开一旁的书册,写起字来。
不知不觉间,日暮已至。
云逸杰写完最后一份春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一抬头,便见一人着白玉色的长袍远远走来,手里还拿着件毛裘披风。
“敏理。”谢明乾走过来,为云逸杰披上披风,“累了一天,仔细着凉。可写完了?”
云逸杰呆呆地坐着,懒懒地拢了拢披风:“写完了,等我给家里写一幅,咱们就回去吧。”
“好。”
谢明乾为她铺开纸,见她写了一幅“春满神州花似锦,岁和盛世福如潮。横批:福寿康宁”。
随后又写了一幅与南都家里一样的“无根树上花正幽,浮生事泛苦海舟”,加上两张写了“别有洞天”的四字小挥春。
她将前一幅对联交给谢明乾:“这个贴在府门前,另一幅我贴在我的屋子前。这个多出来的一张小挥春给你。”
“给我的?”谢明乾有些惊喜,咧嘴笑起来,“既然如此,你能否给我的屋子前也写一幅对联?”
云逸杰想也没想,提笔:“可以,想要什么,说便是。”
“等我想想。”
谢明乾转到云逸杰身后,指着红纸道:“你就写这个:云中谁寄锦书来,一轮明月照乾坤。”
云逸杰有些嫌弃似的:“你这什么不俗不雅的诗,拼在一起这般怪。”但手上还是未停,就这么写了下去,直到最后写完等着晾干之时,才回过味来。
她不做言语,只是默默将对联卷起来,而后没看谢明乾一眼,目不斜视,起身道:“走吧。”
这个年过得热闹,府里来了好多人,却都是些不会做饭的,为年夜饭忙得团团转,云逸杰也就把这篇抛在脑后了。
郑光浴和晴儿也被请到家里一起过年,是以厨房里由她掌勺,其余人帮着打打下手。
“你们谁帮我和一下肉丸子的馅儿啊?”郑光浴手里拎着鱼尾巴,把鱼往油锅里扔,有些忙不过来。
谢明乾挽起袖子走过来:“我来。”
云逸杰端着一小盆面粉走进厨房:“春信春雨呢?”
“那两兄妹是指望不上了,小孩儿心性,帮不了什么忙就跑出去玩烟花了,从小就这样。”谢明乾道,“咱们几个也能做,让她们玩儿去吧。”
云逸杰接话:“饭快做好了,等守一和阿江回来也差不多能吃上了。”
谢明乾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专心看着手里的肉馅儿:“幸亏敏理想了个障眼法,把证人都转移到咱们府上了,才让守一和云江能回来吃个年夜饭 。”
云逸杰轻笑了一声:“希望今日能安宁些,好好迎接乙巳年。”
人太多,只能到院子里去吃团圆饭,云江和守一回来时带上了刚忙完公务的徐友来,也带上了特意同顾紫陈定好的紫陈红。
郑光浴将清蒸鲈鱼端上桌:“各位,年年有鱼!菜齐了,大家动筷吧!”
云江拎起酒坛子:“倒酒倒酒!”
徐友来乐呵呵拿起筷子:“各位,承蒙照拂,新的一年,一起破更多的案子吧!”
春信叉着腰:“徐大人,你这个做知县的,不好这么乌鸦嘴吧?”
“哈哈哈……”
谢明乾举起杯子:“我明白徐大人的意思,是要今年见,明年重见,春色如人面。”
云逸杰也举起杯:“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众人碰杯:“乙巳添福,喜乐安宁!”
春信喝了一口酒,便有些醉了,指着远处黑夜中的烟火:“这么早就开始放烟花了?”
守一提起抱朴刀:“那是牢房暗卫的信号,有人劫狱了!”
大家过年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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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一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