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顾了了很开心。
好不容易软磨硬泡才让师傅放她出来找师祖,师傅要求她十日内必须赶回去,可就在师祖给师傅写去一封信后,师傅突然改口了,让顾了了老老实实跟着师祖去玩乐。
还有原先总是黏在师祖身边的坏蛋,最近也不当师祖的小尾巴了,了了很开心,师祖终于摆脱了这个臭西瓜皮。
“编好了,拿去吧。”渡船上一名手艺灵巧的货郎箱子里装了不少玩物,准备带到下一个渡口去卖,见顾了了天天眼馋地蹲在他边上看,便好心用狗尾巴草给她编了只小狗。
顾了了谢过他后立刻跑走了,准备给她师祖看第一眼。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她玉树临风的师祖坐在书案前读书,臭西瓜皮在边上显摆自己的扇子,扇面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了一串顾了了认不出的字,只能勉强看出最后两个字是“红豆”。
写的也太丑了!顾了了暗自腹诽,才不觉得是自己念书时总偷懒呢。
两个人脑袋凑得很近,不知道在偷说什么悄悄话,臭西瓜皮的身子一大半几乎是靠在师祖身上了,要不是扇面遮挡,顾了了猜他一定压着师祖了。见她进来,扇面后的二人似乎有些惊慌,很快正襟危坐起来,溪云也收回了折扇。
江鹤卿咳嗽了两声:“了了怎么来了?船上太闷了么,要不要等到了下个渡口,下去喘口气?”
顾了了摇了摇头,道:“不啦!师祖这么急着走,肯定是有什么马上要做的事吧?了了没关系的!”她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草编的小狗,“师祖快看,这是船上的好心叔叔帮我编的,碰这个地方,尾巴还能动呢!送给师祖。”
“手艺不错,了了自己拿去玩吧。”江鹤卿看了一眼,不知那人是什么手艺,小狗尾巴摇的跟真的似的。顾了了走近了才发现,师祖的嘴唇润润的,眼角有些泛红,像是受了谁的欺负。
小姑娘当即一拍桌,冲溪云哼道:“哼,你是不是又欺负师祖了!”
江鹤卿被她这句话说的喝茶的动作一滞,连连咳嗽,将顾了了先哄走了。门方才关上,溪云再次贴了上来,乖巧地给他顺气。
只是他手在江鹤卿后背越发不老实,被江鹤卿捉住手腕,羞赧道:“又胡闹,不是让我看你写的字么?”
他原先想去甲板上吹吹风,结果被溪云拉住,要给他看自己写的扇面。自从山上那一吻后,溪云总是躲着他,弄得江鹤卿有些无所适从,难得他有想要亲近的意思,江鹤卿自然是应允的。
结果刚坐下,扇面一展,就被某人拉住,亲的脚都有些软了。
溪云打蛇随棍上,一只手被拉住了,就整个身子往他身上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哥哥,我写的好看吗?”
他像只巨型犬类靠在江鹤卿的肩头,雪白的发丝蹭的江鹤卿脸颊有些发痒,便伸手摩挲他的下巴道:“你自己觉得呢?”
溪云舒服的眯起眼睛,嘴里小声哼哼着:“不好看......还得练,哥哥教我。”
书案上放着纸笔,纸上写着不少方才那句诗,看得出溪云练了许久才写在扇面上。桌上的砚台里还有未干的墨,江鹤卿伸手拿过毛笔,沾了沾墨,溪云已经帮他展开了宣纸。
“玲珑骰子......看我的手,不要看我。”江鹤卿一边写一边念,却发现溪云根本没有认真在看他的动作,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嗯,哥哥的手真好看。”被江鹤卿一说,溪云才将视线从江鹤卿的脸上转到他握着的笔的手上,江鹤卿十指纤细修长,然而虎口处因为常年握剑,生了不少茧子。手背上零落点缀着不少旧伤,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但在溪云眼里,哥哥怎样都是十成十的美。
他称赞完,手又不自觉贴上江鹤卿的手背,不像是江鹤卿教他写字,倒像是他在带着江鹤卿写。
江鹤卿哭笑不得:“不是让你看手,是看我的动作......别乱动,我先写完给你看。”
在某人的捣乱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不过十四字,江鹤卿足足写了一刻才写成。不是写两个字就被溪云缠着要亲一下,就是要江鹤卿像方才那样摩挲他的下巴,或是摸摸他的头发。
好不容易写完,溪云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轻轻扣着江鹤卿的下巴,又续了一个绵长的吻。
江鹤卿抄起桌上的折扇,抵在他的额头,才将两个人的唇分开:“怎么这么黏人?”
溪云语气有些受伤道:“哥哥不喜欢吗?”
“不是......既然这么黏人,你前几日做什么去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没忍住在那么多人面前亲了溪云一下,把溪云惹得不高兴了。
溪云像是看出他没说出口的话,忙解释道:“自然不是!我是因为太......忍了许多日,怕吓着哥哥。哥哥你看,溪云这几日练了字,就为了给哥哥写个扇面。”
当然,写扇面只是借口,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见面罢了。
溪云本就是撒娇的一把好手,平时只敢远远地看,这回已经在可劲贴了,用脑袋拱江鹤卿的胸口道:“我做得好吗?哥哥不夸夸我吗?”
江鹤卿被他蹭得心头发痒,一面伸手捏他的脸蛋,一面靠近道:“不错,奖励你......”
溪云一脸激动地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然而江鹤卿前进到半途就不动了,呼出的热气吹到他脸颊上,溪云忍不住想追上去讨吻,却被江鹤卿躲开了,于是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江鹤卿像是没看到他哀怨的小眼神,从被溪云半压着的动作里抽身,打开折扇,在扇面背后笑道:“奖励你再写一副好的。”
说罢,也没有看溪云在地上打滚耍赖的模样,推门出去了。
江鹤卿站在甲板上,微风拂过他的脸庞,腰上的佩剑左右摇晃着,像是在同他一起感受风。
溪云出现在他身后,一件带着温度的外袍被披在江鹤卿身上,火热的怀抱也跟了上来。溪云将下巴靠在江鹤卿的肩膀上,嗓音有些低哑道:“写好了,哥哥不回去看看么?”
“嗯,”江鹤卿勾手摸了摸某只巨型犬的脑袋,比起那只草编的小狗,自己身旁还有只撒娇黏人的大狗,“还有几日才到太苍司?”
“明日午时就能到了,我已经传信给师叔,为防止上山的路上出现问题,影响到寻常村民,师叔会亲自带我们上去。”
“做得很好,”江鹤卿小指勾住他耳后的翠玉,蜻蜓点水般吻了吻,“这是奖励。”
“太少了......不够,哥哥跟我进去,看看新写的扇面,保证哥哥会想再奖励我。”溪云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半是蛊惑道。
江鹤卿被他半是拉扯着走进门,又被他拉着坐下,才看见他没有老老实实在扇面上写字,而是画了一幅画像。
画中人一手撑着纸伞,一手向画外人展开,似乎是要牵起画外人的手。他乌黑的发用发冠高高束起,一圈小巧的珍珠抹额悬在前额,一撮发尾上绑着绿色发带。身穿一件雪白内衬,肩上绣着不少竹叶,外袍则是翠绿色,银色的腰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色彩鲜艳,人物生动。不想溪云字写的稀松,画人像倒极有水准。
“是我吗?”江鹤卿知道他画的是自己,但还是想得到人的亲口确认。他双手拿起面前的画像,忍不住仔细打量。
“嗯,”溪云把脸埋在他颈间,“只是我画艺不精,没有画出哥哥千万万分之一的美。”
他惯是这样,江鹤卿知道,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只是夜晚入睡之前,他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那幅画,挥之不去。
他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当年溪云不知他在北方战场的具体情况,情急之下,选择奇袭敌军。
北方战场得了国师的助力,一时军心大涨,不需要他来安定军心。江鹤卿知道自己离开江南之前留下的人足够溪云留守,然而只是足够,如果他主动出击,又计划不当......
战场上最忌心神不定,接连带着尘心打了几日胜仗,北线再进一步就要将匈人全部赶回去了,最后一场战役,谁带,谁就能流芳千古,成为百姓口中一代名将。
江鹤卿实在担心溪云在南边的情况,又始终得不到传信,便交代完事情后,再次动身往南。
几位将军劝他:“殿下,匈人不出五日就能被我们赶出去,您大可等此战大捷后再行离开。虽然一直没有世子的消息,但没有消息,不正表明世子并无危险吗?”
“是啊殿下,若此时您离开了,史书上漏了您这一笔,岂不是很不值当吗?”
江鹤卿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当的,我与世子情同手足,没有他的消息,我心难安。”
说罢,便不顾众人劝阻,执意回南边了。
而此时朝中,皇上坐在养心殿,独独召见了四名重臣商量要事,就连贴身太监都支了出去,命令侍卫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
皇上已过不惑之年,然而大概是因为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缘故,他看上去十分年轻。
“诸位爱卿,对于我们与匈人这一仗,有何看法?”
站在最前方的大臣道:“国师的力量实在出乎吾等预料,想来不出几日,便能收回失地。”
他身后站着的泥腿子立马在一旁捧臭脚:“圣上当年引匈人上山,迫使殿下、世子、国师三人均加入我方阵营,此招实在是妙啊!没想到那座山真的有仙器,这下有了国师的力量,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皇上淡淡道:“放肆。”
他声音不大,却吓得那名泥腿子立刻跪了下来:“臣知罪,臣知罪!”
“山,是匈人烧的。人,是匈人杀的。什么局?什么迫?是朕对你们太过亲和,才让爱卿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四名臣子立刻齐齐跪了下来:“圣上息怒!”
“罢了,”皇上摆摆手道,“今日召爱卿来,是想说明一件事。”
他敲了敲桌子边上的奏折,最前方的官员立刻躬身上前,将奏折带下去同其他三位一起看。
“这......”一位臣子方才看完,立刻没忍住,抬头看了圣上一眼,很快便低下头。
奏折上潦草的写着:国师所带的仙器威力极大,所经之处,寸草不生,实在有违天道;每打下一座城,国师都要将里面的人屠杀殆尽,有违人情。国师行事乖张,不听将军劝解,以至与所有将军都大吵过。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重用。
皇上道:“诸位爱卿,怎么看?”
既然拿出来给他们看,说明圣上已经相信了奏折上写着的内容,之所以召集他们,不过是需要人肯定。
四人心知肚明,嘴上连连应和,心里道:“战争本就凶险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匈人当年抢夺到仙器,怕不是也要给大成来个‘灰飞烟灭’。”
说来说去,不过鸟尽弓藏。
皇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视线扫过下面的四位臣子,道:“如此,诸位爱卿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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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择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