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雍招呼着一干人等,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在此期间,他频频向那两个年轻人举杯,身为一个王爷,他竟然表现得如此谦恭,看来,此二人来头不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如今正值午时,太阳悬在头顶,一晃一晃,弄得头晕。不知不觉我就打起瞌睡来。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地上,幸亏大山扶了我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们谁敢跟我比试?”完颜牧瑾站起身来,一手挥着马鞭,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骄傲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表妹,我可以陪你赛一程。”一个锦衣公子出现在完颜牧瑾的身边,可惜她看都没看他,就回了一句,不用!
那锦衣公子的脸马上涨得跟猪肝子似的。
“大山,这是谁啊,他怎么叫完颜牧瑾表妹呢?”
“他啊,我知道,他是李石的儿子,李照怀。”
之前听说李月心有个兄长,今天算是见着了。
“我要……你来跟我比试!”完颜牧瑾的鞭子直指对面的玉面书生,“你们宋人,都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可是王爷却视你为座上宾客,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原来他是宋人。
玉面书生起身抱拳,面带微笑地答道,“承蒙王爷抬爱,可在下确实是一书生,确实只会纸上谈兵,确实是不战而败。牧瑾公主,在下认输。”说完,缓缓坐下。
“你!你!不识好歹!”完颜牧瑾没想到玉面书生会如此拒绝,可是她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向完颜雍求助,“哥哥,你说过会答应我的要求,你是王爷,要说话算数。”
“可是眼下都是壮汉,怎么能跟你一个姑娘家比试呢,传出去了,不会沦为笑柄吗?”完颜雍和这个妹妹说话的语气,说不上亲近,但是也缓和。
“那就找个姑娘跟我比试!”
“这是军营,哪有什么姑娘。”
完颜牧瑾放下手中的鞭子,开始向四周望去,突然她看向了我这边,我赶紧把头低下。这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就是她!”
我一直没敢抬头。
“说你呢!”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大山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才不情愿地直起身来,就看见那几桌人齐刷刷地看向我这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完颜牧瑾已叫人牵来了马,两匹马看起来差不多,她倒是大气,让我先挑,我自是不会辨别良莠,随便指了一匹。完颜牧瑾一个漂亮的腾空,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穿着大一号的军服,松松垮垮,刚一蹬就掉下来,再蹬又掉下来。完颜牧瑾在马上哈哈大笑,说,还有这么笨的人啊。众目睽睽,我在表演上马。这时候大山跑过来,让我用脚蹬着他的手,我说那样不行。大山说,还是快些吧,大人们等不及了,会发火的。于是,在大山的帮助下我总算是上马了。
“我们要跑到那边,绕着第三棵树回来,谁先到谁就获胜!”完颜牧瑾随手一指,顺着她指的方向我连根草都没看见,到底是要跑多远。
“输的人,三十大板!”说着,完颜牧瑾纵马先行了。
三十大板?!我以为就是比着玩儿,如果知道输了要挨板子,我装死装晕装傻装疯也不能跟她赛马。想着不能输,双脚一蹬,赶紧跟上去。完颜牧瑾已经跑得不见踪影,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心想着快些看见一棵树。终于看见了,但是我又不会带马转头,只能傻呼呼地绕个大圈,回去的路上还在想,怎么不见完颜牧瑾呢,莫非她已经回去了?正想着,后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居然敢耍赖,你根本没到终点就折返!”完颜牧瑾策马赶上我,这时候已经要回到起点了,看到了完颜雍他们。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完颜牧瑾气急了,居然抽出鞭子,向我挥来。我感觉到右边呼啸而来的鞭子,情急之下,向左边躲闪。终究还是被鞭子的末梢打在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头发也因为用力摇晃而披散下来。顾不得其他,赶紧勒马,渐渐停下来。脸上又疼又热,用手抹了一下,流血了,这道口子恐怕是要毁容了。
摇摇晃晃,我坐在马上,迎着太阳,周遭都是团练的士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仿佛,我身上这破烂的军服是勇士的铠甲,而我便是浴血奋战凯旋而归的将军。想到这里,我居然笑了起来。
于是,完颜雍以及他们宾客们看到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人,骑着马缓缓前行,脸上却有着得意的微笑!
不知道是因为从早上到现在未进食,还是刚才被完颜牧瑾的鞭子吓到了,突然,一阵眩晕,整个人栽下马去,心里想,这下算是完了。
醒来的时候,躺在炕上。这个房间再熟悉不过,我又回到了王府。身上的衣服已换了干净的,脸上被缠上了布。可是房间里除了我,没见其他人,就连姐姐也不在身边。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王府的丫头赵春儿。
“苏勒小姐,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赵春儿端着药和清水。
“我好多了,春儿,夫人呢?”
“夫人和允恭少爷去了清安寺,听说是老夫人让她们母子前去小住,昨天刚走。”
“去几天?”李夫人怎么好端端地将姐姐和允恭叫了去。
“听管事姑姑说,三个月。”
三个月?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李夫人我心里就莫名地不安,难道她是因为自家侄女被完颜雍冷落,想支开姐姐,让李月心趁机与完颜雍修好?可是,她这么多年都未曾过问家事,这会儿突然……
“苏勒小姐,该吃药了。”赵春儿还端着药,我却愣愣地猜想,被她这一叫,才缓回神来。
“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春儿,你放这儿吧,我一会儿自己喝。”虽然被丫头们叫着苏勒小姐,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是什么小姐。
“苏勒小姐,王爷已经吩咐了,这段时间您要好好休养,有什么事情叫我来做就可以了。”
“春儿,谢谢你。”
“苏勒小姐,您总是对我们客客气气的。”
我冲着赵春儿笑了笑,忽然想起来,“春儿,我是怎么回来的?”
“您是被孟大人抱进来的,满脸血迹,把我们都吓个半死,生怕您有什么意外。大夫很快就来了,王爷就在边上瞧着,直到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王爷才离开。”
“王爷还说什么了吗?”
“哦,临出门的时候说,把雪蜈膏拿来给苏勒小姐用上。”
“雪蜈膏?”
“雪蜈膏用极寒之地的雪蜈蚣提炼而成,是伤口愈合消除疤痕的神药。但雪蜈蚣极其少见,提炼之术颇为讲究,所以,只有皇宫才有。王府这瓶还是当年李夫人留下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完颜雍居然拿来给我用。
雪蜈膏的确是好东西,脸上的伤口愈合极快,十日之后,伤痕已然淡了许多。虽说当日已做好毁容的准备,但是哪个女子愿意接受这般现实,如今完颜雍慷慨相助,想着之前对他冷淡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些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