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歌（上） 第6章 （六）只愿初相见

她走了之后，姐姐连忙为我求情。完颜雍只是关心了允恭的身体，又安抚了姐姐的情绪。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苏勒，你别自作聪明，让你姐姐为难。”

他此话一出，我的心里像瞬间燃起一把火，气恼得不行。

“苏勒承蒙王爷多年照顾，衣食无忧，这几年光景，却未给王爷解一忧一愁，尽数添乱。姐姐得王爷厚爱，不能因为苏勒不懂世故，连累了她。姐姐过得好，我自然过得好。如今，经王爷一番调教，苏勒自知惭愧。今日恳请王爷，准许苏勒离府，前些日子听无求哥哥说，军中伙房缺烧饭的帮手，如今，该是苏勒回报王爷的时候了。”

“苏勒，那军中岂是女子容身之所，你不要胡闹了。”姐姐怕我一时冲动，真去遭了罪。

完颜雍看着我，我低着头，但是我知道，眼神一定倔强无比。

“明日过午，孟无求带你去。”说完，完颜雍便离开了。

姐姐劝我跟完颜雍认个错，好生在王府里呆着。我看着敏乔，越发觉得心疼，她为了心爱的男人，忍气吞声，处处为他着想，如今还要为了这个不知进退的妹妹。

可是任凭她怎么劝我，我都没有继续留下的打算。这是完颜雍的家，姐姐是他的妻子，允恭是他的儿子。我呢，我是谁？

第二天过了晌午，孟无求真的站在院子里等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把包袱递给他。姐姐抱着允恭出来送我，允恭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伸手要我抱。

“快把允恭抱回去，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病了刚好，又站在这儿吹风。快回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钻到马车里。孟无求跟了上来，叹了一声，你这丫头。

眼泪流下来了，我把头别过去，不让他看见。

要说这军营的日子，着实比王府里自在些。伙房有十几个人，其中有个年纪大的厨子，我们都叫他裘爷；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大山、小山，年纪与我相仿。两个月下来，我已经与他们很熟了。军营中，就我一个女子，虽说我是被完颜雍“赶”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妻妹。孟无求给我安排了一个不错的住处，军营里面也安全。

这些日子，我回去过五次，就是看看姐姐和允恭怎么样，每次都是完颜雍来巡视大营的时候我回到王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与他照见。姐姐和允恭生活得不错，李月心被禁足，王府里就没人找他们麻烦了，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当我要走的时候，姐姐还是依依不舍，允恭会跑过来要我抱。当初一气之下的涩果子，现在只能嚼烂了吞下去。

还好，回到军营的伙房，忙碌起来，自然就忘了伤感。有时候，他们见我闷闷不乐，也会想法子逗我开心。

裘爷，一边挥着菜刀剁着猪肉，一边用嘹亮的嗓门问我：“我说那个‘输了’，那对双胞你喜欢哪个啊？”

我叫苏勒，可是裘爷发不出“苏”字这个音，每次都舌头上卷，叫我“输了”。大山小山也会跟着起哄叫我“输了”，可是当我拿起菜刀瞪大眼睛的时候，他们就乖乖了。

“裘爷，你这么‘输了、输了’叫着，我这辈子都别想赢了！”

“那怎么办呐，‘输了’？”还是大嗓门。

“行了，您就少叫我两声儿吧。”

“我问你话呢，大山子，还是小山子，看上哪个就嫁给哪个吧。”

大山小山也嬉皮笑脸地来凑热闹，我一边摘着手里的菜，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

“这个嘛，大山，只会偷懒睡觉，今天的菜都是我洗的！我要是跟他过日子，最多，两天！”

“哈哈！”小山猛地拍了下大山，“你没戏了！”大山撅着嘴，他不是因为我说的话泄气，而是因为他输给了小山。

“笑什么笑，你，一天都过不了！”看着小山的得意样子，我岂能放过他。

“哈哈哈哈！”大山这时候跳了起来，照着小山的脑袋就是一下，“谁刚才那么得意来着，听见没有，一！天！都！过！不！了！”

我仿佛看见了一团即将化为灰烬的小火苗，突然迎来一阵东风，迅速地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下，是小山幽怨的眼神。

“砰”！我把水桶放在他俩面前，“闹够了吧，赶紧洗菜，马上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要是再磨蹭，外面那群穿铁皮子的兵饿了肚子，不拿你们俩当靶子才怪呢！”

歘！两人提着水桶，乖乖地去洗菜了。

“哈哈！”裘爷在旁边瞧着热闹，乐不可支，“我说那个‘输了’，可真有你的，在我看来，你这嘴皮子不比我的菜刀钝啊，以后嫁人了怎么办？哈哈！”

“裘爷，您觉得，我嫁得出去吗？”

裘爷看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难！”

没理他，转身我也出去了，身后翻腾着裘爷爽朗的笑声。

夕阳映在远处的山峰，现在天气还不算冷，军营里总是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莫名地心安。裘爷、大山、小山，我们每天在一起开开心心，这里好像是我的第二个家。我知道，因为我是个姑娘，他们都格外照顾我，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粗活重活我都没碰过。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完颜雍的妻妹，可是，当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们会想着法子逗我，难免会笨拙，我却感到无比温暖。我相信，他们对我的好是发自内心的。

完颜雍又来了军营，刚好可以回去看姐姐和允恭。我正兴致冲冲准备着，就远远地看见小山向我跑过来，这时候他来找我，不见得有什么好事情。

果然。小山捂着肚子，一脸扭曲，“苏勒，我这拉肚子都要不行了，裘爷那边忙不过来，今天王爷带了客人，裘爷要准备几道好菜，伙房里其他人都没闲着。苏勒，求你帮个忙，今天先别回了。”

他昨晚定是偷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刚才听他说，完颜雍带了客人来，真是奇怪，招呼客人不是应该在酒楼里吗，带到军营做什么。

裘爷这会儿认真地做起菜来，不似平时那样轻松自在，弄得我也紧张。

前面的台子摆好了，我跟着大山把酒菜一样一样端上去。远远地看见了孟无求，他微笑着跟我打了招呼，我也微笑着回他。不经意间，瞥见了完颜雍，他也正看向我这边，于是，我轻轻地行了个礼。其他桌上的人都没见过，有几个应该是武士，居然还有个姑娘，着一身红衣，模样很是俊俏，感觉像某个人，但是想不起来了。红衣姑娘的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其中一个皮肤白净，温润如玉，另一个高大健壮，举止儒雅，着实不像这北地之人。

酒菜上好之后，我便退到旁边站着，听候差遣。大山站在我旁边，我小声问他，那姑娘是谁？

“我听说是王爷的妹妹，完颜牧瑾。”

完颜雍还有个妹妹？！为何在王府这几年都不曾见过。怪不得我觉得她与某人相似，细细观察，完颜牧瑾和李夫人还是颇为相像的。

“剩下的呢？”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