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歌（上） 第21章 （二十一）落地为兄弟

此时的完颜牧瑾靠在炕边，几天水米未尽，人越来越憔悴。跪在辛弃疾面前的辛安，这几日也伤了不少神。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辛安，你快起来。你与我不必这样客气，虽然你我非同父同母所生，可是自小我与你一起长大。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在我心里，你早早就是我大哥。”说完这句话，辛弃疾便将辛安扶起来。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辛安重复着这句话，双手与辛弃疾相握，眼已有泪。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二人，忽然好生羡慕。这世间，有种情谊，不似父母子女因为骨血相连要尽孝悌之礼，也不似夫妻伴侣因为海誓山盟要结忠贞之义，却也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这种感情叫兄弟。

三个人，一个对我情深意切，一个与我情投意合，一个让我相信情比金坚，我怎能不动容。管他抗旨不尊，管他皇命难违，如今只能赌上一把了。

我端着点心走到完颜牧瑾跟前，递给她说，“牧瑾，吃些东西，你也有力气逃。”

完颜牧瑾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于是，我把刚才跟辛弃疾讨论的话说给他们听。说着说着，完颜牧瑾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光彩，那是一种希望。

“苏勒，你愿意帮我吗？”完颜牧瑾看着我，期待答案。

此时我的内心也很慌乱，于是，我看向辛弃疾，他微笑着点头示意，我也觉得安心了。

“我当然愿意帮你，我希望你能幸福。”那一瞬间，感觉真好，为了你的朋友，去做一件大事。

“苏勒，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完颜牧瑾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

今生，最好的朋友。此时不再害怕，只是幸福。

刻不容缓，翌日，我便来到大营。辛弃疾与我同去，侍卫们知道辛弃疾是完颜雍的客人，也知道我是完颜雍的妻妹，也就不再阻拦。趁着这会儿不忙，我把大山和小山悄悄地叫出来，拉到没人的地方。

“苏勒，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大山先开口问的。

“自是十分要紧的事。”他俩见我这么严肃，也不像往常那样嬉笑。

“这位是？看起来眼熟。”小山看着我身边的辛弃疾。

这时候辛弃疾拉起我的手，大山小山自然看得清楚。

“你们？！”他俩吃惊的样子一模一样。

“行了，这个过后再说。”我把手抽出来，简单地向他们叙述了事情的始末，也提出了让他们帮忙的想法。

大山小山一时无语，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很快就能接受的。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帮忙，也没关系，请帮我保住秘密。”我见他二人不说话，怕他们为难。

“苏勒，你说的是哪里的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想到我们兄弟，说明在你心里没把我们当外人。再说了，我们都来到军营了，哪天打起仗来，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下辈子不会被托生成猪就好。”说话的是小山，前面听得我好感动，一到结尾他就原形毕露了。

“你小子净想那些没用的。”大山拍了下小山的头，“小山说得对，这个忙我们帮。”

苏勒啊苏勒，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有如此肝胆相照的好朋友。这几天过得实在太刺激了。

“大恩不言谢，我不能在此久留，等我回去想好对策，再来找你们。”时间久了大山小山不回去，怕让人起疑。

“快走吧。”大山说。

等我们转身刚要走，“哎，那位公子”小山叫的应该是辛弃疾，我们俩回头看去，小山接着说，“对苏勒好点儿，否则，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说完，他挥了挥拳头。

大山听小山说完，也跟着挥了挥拳头。我忍不住乐了，心里面暖暖的。

谁承想辛弃疾装作一脸严肃，抱拳行礼，“请二位兄台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说完，又鞠了一躬。

这下大家都满意了。

回到王府，吃过晚饭，又来到完颜牧瑾的房间，四个人筹划着细节，计算着每一步，必须万无一失。

“牧瑾公主，你的名字要改了。”辛弃疾提醒了我们，完颜牧瑾此番逃婚，以后是要隐姓埋名了。

“改个名字，可是名字是阿玛取的，阿玛生前最疼爱我。”完颜牧瑾很是不舍。

“今后，你就叫沅玫。”辛弃疾给她取了个名字。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完颜牧瑾问道。

“我知道了，这个名字是取完颜牧瑾每个字的一部分。‘沅’的右边取自‘完’，左边取自‘颜’，只不过三撇换成三点。”我猜到了他的用意，辛弃疾冲我点了点头。

“那‘玫’字就是取牧瑾的右左两边。”完颜牧瑾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名字倒是小事，你们这一路上要小心，王爷很快就会发现，他手下都是精兵强将。”我担心的是他们能否逃脱。

“我看不一定，王爷若派兵去搜，这就是承认了牧瑾公主逃婚，到时候，他根本没法交代。”辛弃疾是这样想的。

“我要连累哥哥了。”完颜牧瑾虽嘴上说恨完颜雍，但毕竟是兄妹。

“放心吧，王爷足智多谋，定会化解的。”对于这一点，我还是相信的。

“苏勒，如果有一天哥哥原谅了我，你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但愿那一天，早些来。

最近吃不下也睡不着，赵春儿看见我，心疼地说，苏勒小姐，你瘦了好多。

每天都在商量着如何实施计划。首先，要趁着午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从后门出，我们有个方便的条件就是离后院很近，而且晚上没有什么人走动。其次，要和大山小山商量好接头的地点，只能是完颜牧瑾和辛安去找他们。很重要的一点是，大山小山都不是负责采买的人，怎么样能让他们俩出来呢？

我说，要不前一天晚上就在采办的食物里下点儿泻药，第二天起不来就好了。

完颜牧瑾说，没想到你也有馊主意。

还不都是为了你。

再次，他们接头的时间要短，这样才不容易发现。而且他们几个不能有太多的语言交流，为此辛弃疾还教了完颜牧瑾和辛安一些简单的手势，比如，安全，稍等，此处危险。还有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很重要，一般装蔬菜的都是平板车，根本藏不住人，唯一能遮挡的，是拉牲口的。

“牧瑾，你可能要和猪在一起了。”那臭烘烘的环境，不知道她怎么忍受。

“苏勒，没有关系，我忍得住。”完颜牧瑾变了，不再是那个玩乐撒娇的小姑娘，而是要和心爱的人去浪迹天涯。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又难过，又欣慰。

最后，就是出城之后他们在哪里下车，不能一直跟到大营。辛弃疾说，那日他与我去找大山小山，已经一路上勘察过了，出城门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在沿途有一片树林，树林与道路中间是一条壕沟，不深，但可以藏人。那时，他们可以先从车里跳进壕沟，待采买队伍走远了，再往树林里走。

我那会儿只顾着去找大山小山，根本没想那么多。忽然觉得和他在一起，心里很踏实，他事事想得周到，为人更是体贴。

“可是，他们从车里出来，又跳进壕沟，不会被人发现吗？”我是觉得万一动静太大怎么办。

“连你都说过，辛安功夫了得。”辛弃疾觉得以辛安的功夫，这都不是问题。

“苏勒，我自小陪伴少爷读书，老太爷怕他受欺负，便请了师傅教我习武，练了十几年。”辛安倒是老实交代。

“十几年？辛大哥，那你有时间可要教教我。”这个辛安平时少言寡语，没想到这么厉害。可是当我说完这句话，大家都沉默了。

这一别，今生也许再也无法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