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骗他们的,”见我又要生气,辛弃疾赶紧解释,“我想先回来,然后请人去叫你,我们两个一起。”
“为,为什么。”他真是这样打算的吗。
“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辛弃疾走过来,离我很近,月光映在他的身上,将我们两个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他的目光,无比诚恳。此时的我,心乱如麻。
“苏勒,第一次见你是在这军营。我还不知你是谁,远远地,看见你骑着一匹马。头发是乱的,脸上还有伤,可是你的脸上却带着微笑。那时,我只觉得,这姑娘与众不同。后来,我们去百味楼遇到了李照怀对林婉音无礼,你冲上去解围。本来我无意插手,只是看见你被他摔倒在地,我就忍不住要教训他了。其实,在我起身的时候,孟大人也有意上前,只不过,我比他快一些。”
原来孟无求不是没有管我。
见我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那日在后院,看见你拿着小山送你的东西流泪,我便知你是重情的人,想来这王府,除了敏乔夫人,你也无他人可依,所以看见你哭,我就觉得不忍心了。”辛弃疾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着,我感觉好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有块冰在渐渐融化,在坚冰的最深处,幽幽地开出一朵花来。
“那晚,是你?”此时我的心里不气也不酸了。
“是我,在院子里你着凉,我看见赵春儿离开房间,就知道你一个人。所以我也没睡,一看见你房间灯亮了,我就去找你了。”原来,他一直看着我的房间,担心着我是否病了。
“你为何对我如此用心。我既没有林婉音的美貌,也没有完颜牧瑾的权势。”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他居然对我有此番心意。
“苏勒,那些都不重要,我遇见了你,单纯的你,善良的你。连我都不知道何时对你有这样的心意。只知道和你在一起,你高兴我便陪着你高兴。看不得你受委屈,也知道你生活得小心翼翼。”
听完他说这些,我的眼泪止不住了,不是因为他的心意,而是,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知我懂我。阿妈额娘去世之后,我和姐姐阴差阳错地进了王府。姐姐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我只有让自己拼命拼命地长大,这样才能保护我唯一的亲人。姐姐有完颜雍的疼爱,我怕她担心我,总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也有软弱的时候,谁来疼我。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吗。
“辛公子……”思绪太乱,无法言语。
“以后不要叫我辛公子。”
“嗯?”
“叫我,幼安。”
辛弃疾,字幼安。
怎么回的王府,怎么回的房间,我都记不得了,只知道那一晚整个人好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空荡荡,好不真实。躺在炕上,闭上眼都是他,从初见,到相识,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叫我,幼安。”
幼安,你我真能如此亲密吗?一夜无眠。
吃早饭的时候,姐姐看着我,关切地问道,“苏勒,是不是病了,脸色那么差。”一夜未睡,憔悴是自然。我赶忙回姐姐说,“我没事,挺好的。”说完,看了一眼辛弃疾,他与王爷低声交谈,并无异样,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嗔怪,还不是因为你,如今,你却可以泰然处之。
吃过了饭,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我把允恭交给姐姐,刚要走,就听见姐姐对完颜雍说,“王爷,马上要过年了,月心妹妹自己在偏院这么久,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更何况允恭早就没事了,不如,就一起过年吧。”
“敏乔,你总是为他人着想。”完颜雍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暖意。
忽然觉得自己太碍眼,人家夫妻俩说话,我居然还在这儿,加快了步伐,匆匆离开。不过,姐姐怎么为那个李月心求情。
待完颜雍离府,我便去找姐姐,“早上你跟王爷求了李月心的情?”
“嗯。”姐姐把允恭放下来,示意他自己去玩儿,“苏勒,前些日子我被李夫人召去清安寺,她跟我说了王爷的处境。”
“她都说什么了。”果然是李夫人。
“王爷十二岁丧父,金主对他十分忌惮,时常防备,甚至将王爷的亲妹妹留在宫中。如今,王爷的实力一天天壮大,可是羽翼尚且单薄,如果有渤海大族李氏相助,那才是紧要的。虽说李氏家族是李夫人的娘家,可毕竟她现在已是出家人,所以李夫人让我劝王爷不要怠慢了李月心。”想来也是这样了。
“姐姐,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差点儿忘了更重要的。
“什么事?”姐姐见我严肃的样子。
“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个姑娘。”想起那晚林婉音在大营,不知是如何收场的,“她会唱额娘以前经常唱的那首歌。据说,这是她家乡的曲调,她的家乡是江南建康府。”
“有这样的事?”一提到额娘,姐姐和我都不免伤感。
“姐姐,额娘可曾与你提起过?”
姐姐在认真的回想,“没有,只是我记得每到过年的时候,额娘就会流泪,阿玛在一旁陪伴安慰。”
额娘,我好想你。
终于等到除夕了,年夜饭热热闹闹的,姐姐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接到红包的人都要说一句吉祥话,轮到我这儿,我笑嘻嘻地对着姐姐说,“谢谢夫人,祝你新的一年,再生个小主子。”姐姐的脸红了,娇羞地看了完颜雍一眼,完颜雍微笑地回应她。姐姐此时,甜蜜而幸福。
李月心也在场,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热闹的场面。只是,我没看到的,是她在桌子下面,掐得快要流血的掌心。
吃过了饭,完颜牧瑾就拉着我急匆匆地跑出去,“苏勒,我们去放烟花。”跟着她来到院子里,辛弃疾和辛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走了过去,站在辛弃疾的旁边,他见我和他还有距离,就往我这边靠近了一些。完颜牧瑾拉着辛安点燃了烟花,她拿着手中的烟花,高兴地跳起舞来,辛安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我们都穿着宽大的斗篷。就在完颜牧瑾和辛安正开心的时候,我的右手忽然被握住了,辛弃疾在我旁边,不动声色,外人自是看不出来。我转过头看着他,他看着漫天的烟花。烟花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我竟然享受起这一刻。
忽然,几个家仆点着了炮仗,噼里啪啦,好不热闹。完颜牧瑾和辛安也停下来,我们都急忙捂起耳朵,想起上次在大街上被辛弃疾护着,心里又免不了微微荡漾。就在炮仗响个不停的时候,辛安在完颜牧瑾耳边说了什么,完颜牧瑾大声地回他,“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我说,我喜欢你!”就在辛安大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炮仗声忽然停止了。院子里的人,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完颜牧瑾愣在那里,辛安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局促地看着完颜牧瑾,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我也喜欢你。”辛弃疾在我旁边,小声地说,只有我们俩听得见。
只有我们俩听得见。足够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他得意地笑了。这时候,完颜牧瑾不好意思地跑开了,辛安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和辛弃疾,辛弃疾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快去追啊。
辛安瞬间领会,赶紧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