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位公子走啦?”锦觅抱着孩子走出来。
“嗯,走了,刚把他送出去。”她哥整整衣襟,对着锦觅就坐下来,从上至下打量着她。
“你行啊锦觅,我跟爹以为你一天到晚忙衣服的事都忙不过来,谁想到你还能有空去诓人家的钱财,还把人弄得饭都吃不起了,还要带回家里来。”
锦觅被她哥说得脸都红了,这事儿说实话还不是自己贪玩非要去听书给闹出来的,最后自己收拾不了还要甩给大哥。
“那公子是好心,我带着娃娃跟阿七去闻星楼找位置,人家好心让我们拼桌,大概是我没把钱留够,害他多添了,这才过得如此窘迫。”
“罢了,不过这事儿可不敢让爹知道,不然,你就又该嫁人了。”她哥说完还嫌不够,又学了她爹的样子,“锦觅呀,这就叫有缘啊,哈哈哈。”
“知道了。”锦觅怏怏地回答。
“不过我瞧着这公子生的确实好看,难怪能让你把他带回来,我说要不要哥哥去打听打听?要真合适,咱们就抓住机会赶紧上。”
“上什么上啊,”锦觅突然想起来刚才自己做过的事,手指尖有些发烫,“我都没仔细瞧过,你还比我看得仔细。”又假装低头哄孩子,好遮掩一下自己尴尬的神色。
“这些事儿都另说,你的衣服做好了没,这日子过得快得很,你别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今儿去选了绣样,路上遇到这位公子,这就耽误了下来,好在也没有剩下太多,再有个三五日就行了。”
“娘亲,你要做什么。”娃娃突然抬起头问她。
锦觅碰碰他的脸,“娘亲不是跟你说过吗,娘亲要做跟小雨姐姐一样的漂亮衣服给龙神伯伯当新娘子啊。”
“娘亲比小雨姐姐好看。”小家伙抱着自己娘亲撒娇,把在后面的舅舅给恶心到了。
“行了,你娘亲啊也就能唬唬你,来小魔王,到舅舅那儿去玩,娘亲要回去做衣服了,做得比小雨姐姐的那件还要好看好不好。”小家伙听话地被舅舅抱起来,挥手给娘亲说再见了之后就去找舅妈了。
锦觅想起来自己本来要出去买的绣样根本没选着,暗骂那公子怕真不是来讨债来的,只能又跑出去向老板买了最新的嫁衣花样回来开始赶工。
在锦觅爹问了第三十二次“锦觅呀,你还出来吃饭吗”,锦觅哥快要被他爹啰嗦死的时候,锦觅总算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脸上神情之壮烈,眼下的乌青之明显都足够锦觅爹在外边吹嘘好几天自家女儿为了此事有多么废寝忘食,连她爹在门外喊了无数声吃饭都不为所动。
而锦觅,瞅着自己的作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成不成就是它了,老娘命都快搭上去了。
睡了个一天一夜总算是养足了精神,锦觅在灌下一碗鸡汤之后深感自己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年轻小姑娘了,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锦觅觉得生活又美好了起来。
距离祭典还有几天,完成了嫁衣的锦觅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大爷了,走路都能挺直腰杆了,跟人说话也有底气了,要是有人再问她的衣服,她也能一脸体面的微笑回答“做好了”。
锦觅觉得自己变得骄傲了,具体表现在她现在已经坐在闻星楼三楼雅座里,嗑着瓜子儿,听着小曲儿,连倒起茶来手都稳了几分。
今天的故事十分有意思,花神水神之女与火神有的一段情缘,那情节可谓是跌宕起伏,有曲有折,尤其听到那女子竟在大婚之日捅了火神一刀那处,锦觅都不由自主的沉浸进去了,她仿佛能看见自己手上的鲜血,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锦觅不由得笑,随手拿起一杯茶,她居然也能感同身受看来果真是放松多了。
“火神被刺中元神,眼看着就要神形俱灭,偏偏临死前都要抓着那女子的手,问她对自己可有情意,至于那女子是作何回答老夫且在这儿卖个关子,戏到此言已尽,各位客官,在下告辞。”先生见礼之后便离开了说书台,留下一众客人在原位唏嘘。
这种话本向来讨姑娘们喜欢,什么爱而不得,前世纠葛,说书先生动一动嘴皮子,姑娘们就得落下泪来,锦觅也不能免俗,但是话本子就是话本子,再动人也不过是别人嘴里传出来的话,跟着愁一愁叹一叹就够了。
饶是她听完了之后有一些伤感,也没有明显到能感动这话本的作者从而得以相见吧。锦觅心想,难道自己已经飘飘然到这种程度了,随便听一个话本子就能悲伤到一个陌生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
这闻星楼的后院被打扫的干净有序,锦觅被店小二带进来时还被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只是后院那棵看不出品种的大树看起来有些突兀,锦觅也算是这儿常客了,这么大一棵树她以前却从未见过,还有面前这莫名其妙要见她的人。
锦觅有了一些警惕,这不会是有人要行歹事或者是她遇上什么东西了吧,幸好她今天没有带孩子跟阿七过来,她一个人还好脱身。
“你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找凳子坐吧。”那人始终背对着她,却能一语言中她的心思,听人家都这么说了,锦觅也就蹭过去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眼睛不安分地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怎么看都只是一座普通的院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真是奇怪,不是这人要找自己吗,现在她人来了反而被晾在一边,锦觅暗戳戳地开始骂人。
“好了。”那人终于转过身来,递给她一盏灯。
那灯的样式新奇,锦觅从未见过。
虽然好奇,锦觅却不想轻易接过,她与这人素未谋面,再加上这人又有诸多古怪,平白地收了他的东西着实不妥。
那人看着年岁并不大却不想已经能独挑大梁,长得好看又谦和,见她没有要收下的意思也不恼,低头用手摸了摸灯笼,对她说;
“你可见过这样的花?”他并不等锦觅回答,自顾自地说,“这是凤凰花,从前有人依着这花的样子给我做过一个灯,她说,这叫凤凰灯。你过来看看,可好看。”
那灯用了颜色极正的红色,像火焰一般热烈的颜色,与它凤凰灯的名号相得益彰,当真像是凤凰翱翔的高傲姿态。
“这是你自己做的?”锦觅不禁好奇,没想到这说书先生还有这样的本领。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她喜欢,我曾给过她一院子凤凰花灯,如今是再没有机会了。”
锦觅在这儿有些尴尬,她也无意触碰人家的伤心事,只是这说了半天,这先生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儿呀。
“姑娘可听过今天的故事了?”
“听过了,刚才店小二说您找我来也是为着今天这故事。”
“火神意气风发,夜神温良内敛,不知这二人,姑娘更中意哪一个。”先生直直地盯着她。
“我觉得都挺好的,这样的男神仙,法力高强又用情至深,我刚才看了,有不少闺中小姐们都听得落泪了。先生这故事写的确实好,妙极,锦觅也对先生的才华钦佩不已。”锦觅觉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往死里夸人就对了,既然这位先生找她是因为他的故事,那她表达一下对先生的赞美之情也是十分恰当的。
果然看到先生笑眯眯的,一看就知道很开心,锦觅觉得自己干的是真漂亮,说不定以后可以来听书不花钱了。
“姑娘喜欢那真是再好不过,实不相瞒,在下是遇到了难处,这下面的故事该如何写下去,在下是真没了法子,这才斗胆请人请姑娘来。”
锦觅顿时就懂了,你看看,谁说听书是在浪费光阴,这不就有人需要她多年听书的经验了不是,这种被人需要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锦觅对面前这位先生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受,能一眼挑中她,可见这先生也不是凡人啊。
“先生写到哪儿了?”
“大概写到,那女子为了救火神炼化自己的修为献出自己的真身,火神醒来之后却误会了她,而那女子也将要与成为天帝的夜神成婚了。”
妙啊,锦觅想,要不说人家能当这先生呢,这故事写得多么凄婉,前有那女子舍身救人,再有两人身世之仇,最后再隔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天帝,这怎么说也能再说一个月了。
“按道理说,这故事写到这儿大可以完了,有心人难相守的桥段也不少,只是在下也有一些私心,想让他们二人重归于好,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让那位女子再去找火神不就行了,虽然那天帝可能是会多加阻挠,可那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必经之路吗,这女子一心出逃放着天后的荣华富贵不要,可见其真心何其真挚,这两人还得来上几场误会,最后再解开,这样才能让他们的感情升华起来。”
“姑娘也觉得那女子与火神才是良配?”
锦觅心想,我觉得有什么用,写书的不还是你吗。
“嗯,我觉得没有经历过考验的爱情都不够荡气回肠,刻骨铭心。”关键是不这样写,那些姑娘也不爱看,这样先生你的饭碗就保不住了。
“多谢姑娘,这灯就送给姑娘作谢礼,往后还请姑娘多来。”
“一定一定。”锦觅接过那灯,喜笑颜开,她又起了主意,问先生的名讳何许,想要结交一个朋友。
“在下名叫旭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