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神仙是恶鬼 第91章 九重天(一)

无妄回归到了裴泽身上，令原本被‘生‘控制到失去意识的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九重天乱做了一团，殿宇倒塌了几座，释空观音为维护九重天根基不倒，消耗了不少法力。水火二神和木神因阻挡裴泽体内释放出来的法力受了重伤，千机方才和裴泽在金阳殿内过了两招，还未分出胜负来便看见裴泽眼里少了血色，于是停下来攻击看着他。

“是命魂回来了。”站在金阳殿外的九天柱前的释空，看见一抹金光闪入殿内道。

九天柱便是九重天，是这座白玉京的根基，受历代神主法力的控制。

裴泽恢复了神志，同时积压了几百年的情感也迸发了出来，使他心口骤疼了起来，哪怕那颗心脏被“生”所侵蚀。

命魂将他原本的情/欲带了回来，他想起了离川，想起了燕归城的那座小寺庙。那些过往像是一根尖锐的银针，扎在他心里，令他苦痛，令他窒息，令他从九百年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从而导致‘生’对他的控制失灵。

裴泽亲自解开了身上的捆线索，他头上的冕旒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他不去捡它，只是拍拍龙袍上的灰尘，一步步朝着金阳殿外走去。

走到千机身旁时，千机唤了他一声：“神主？”

裴泽没有看她，只道：“辛苦爱卿了，本座如今恢复神志，但也不知能保持多久，我先将烂摊子收拾了，等我好了，还请众爱卿带我去往天刑台。”

水火二神从地上爬了起来，沈秋白扶着因消耗太多法力而痴呆的伊见喜，看着裴泽。

“肯定还有办法的，易柏还没回来，神主，他去找南方武神了，他兴许知道‘种’种在谁身上！”千机在他身后道。

裴泽看着九天柱前的释空观音，对其行了一礼，“不必麻烦他了，‘生’已经同本座融为一体，放心，本座不能死的太容易，须得被三昧真火炼化，烧成灰烬，如此才能防止本座一身法力和神格不被他人所用。”

“各位爱卿！裴泽对不住你们！今日我便向你们赔罪！”裴泽说着化出了赤霄，赤霄在九重天殿宇之间飞舞，将倒塌的废墟和重伤的神仙一齐恢复了原样，“还请你们原谅本座！”

九重天方圆百里的神仙都听到了裴泽的声音，纷纷跪倒在地上。黎鸢大喊：“神主无错！请神主三思，九重天日后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不过区区黄粱，您莫要放弃了！”

释空收回在九天柱上施加法力稳固九重天根基的金刚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裴泽，二十四邪魅所产之物而已，你如此便退缩了？”

裴泽轻笑，他眼里原本的悲哀化开了，“上神说笑了，黄粱一梦本座未曾怕过。可是它如今寄生在本座体内，上神也没有办法将其取出，它与本座血肉相连，已经是本座身体的一部分了。本座生它便生，本座死它便死。”

赤霄重新飞回了裴泽手中，他没再说话，往天刑台方向走去。

千机想上前阻止他，却听他道：“本座毕竟还是九重天之主，诸位爱卿还请不要抗命。”

“神主！”千机不怕他威胁，拿着惊厥就飞到了他身前，却被赤霄抵住了脖颈，“五行之首要为大局考虑，别总是意气用事。”

千机不再往前挡住他的去路，释空也没法将其阻止，他道：“裴泽，九百年苦心经营的九重天和积累的人间香火，你当真都不要了？”

“要这些东西干嘛？我最初目标不过是要翻新旧政，如今神仙各司其职，都知道心怀苍生，不过一神陨落，也不影响新的神主继位后更好的统治九重天。”裴泽说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金阳殿前。

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声音：“五行之神听令！赐九重天神主，三昧真火刑法！”

千机不再抗令，上前接过从空中落下的令牌，道：“五行之首，千机得令！”

九重天鹤唳云端，游龙戏凤。南天门外倏然闯进了一个白影，在殿宇之间徘徊不定，而后落地在了天刑台前。

天刑台四周立有蟠龙柱，头顶是一片虚无。周围有一百零八间牢房，赎罪者在天刑台领罚后便会被关进对应的牢房当中，每一间牢房对应的刑法也不同，时意便被关在雷电交加的牢房当中。

裴泽步伐一顿，抬眼看着那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苏木手持红枪立在裴泽跟前，一路从阴界飞往九重天，好在没有白白当神仙九百年，知道如何腾云驾雾，才不至于花费太多时间。

“许久不见了，裴泽。”

裴泽愣见苏木一身白银铠甲，依旧是九百年前那慵懒随意的模样，又笑：“是呀，我们是许久未见了。”

同时，千机和其他三位五行神仙以及释空观音从金阳殿飞了过来。

裴泽与苏木的叙旧十分短暂，他未说多余的话，净身走到了天刑台中央，“你来的不是时候，如今面也见了，本座知晓你安然无恙心里也就无所愧疚了，回去吧，苏木。”

苏木轻笑了一声。裴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又何曾对他有过愧疚，不过是轻微将他抓起来威胁了一番，小事一桩听他一说倒像是杀了他全家一样。

“南方武神？”千机疑惑的看着苏木，“易柏呢？”

苏木化去了手上的朔风，他来的匆忙，路上碰到几只拦路的灵兽，这才亮出了神武，“土神呀，他去找于公子他们了，他似乎很在乎那位傩师，非要瞧一瞧他如今的状况才肯罢休，亏他请我上来时还是个急匆匆的模样。”

苏木眼睛转了一圈，看见释空也在，便礼貌似的行了一礼，“前九重天武神，见过上神。”

释空对其点头应道：“武神既然上来了，那必定知道了些什么，裴泽的体内东西你可有见过？”

“见过。”苏木答得果断，这不禁令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裴泽在天刑台上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苏木，关于他究竟是如何被人种下黄粱这一件事情连他都没有任何头绪，大抵是那段记忆真的被’生‘给吞噬了吧。

见裴泽和其他神仙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苏木也不大喜欢卖关子，直言道：“九百年前四方武神曾在招摇山参与了一场神鬼战争，规模不大却十分棘手。九幽十大极恶鬼和执掌者都在其中，恰好都是些身强力壮，很难打死的东西，所以对于四方武神而言，哪怕派上了九天三千甲，在战争中也耗费了不少法力。”

听闻那场战争是前九重天唯一一次主动派出神仙下界到招摇山平定的战乱。招摇山原本是神仙取神武，遇机缘的灵山，却因为山下百姓为天上的神仙大建宫观庙宇，焚香烧木，破坏了山基，使其灵气泄露了出去。

当时九幽的执掌者不过才刚成为无穷恶鬼，因恶鬼当中实力出众者太少，整个九幽等了几百年也才等来这么一只无穷恶鬼，大抵是为了发泄九幽恶鬼多年来被埋藏起来的怒气，执掌者得知招摇山出现问题后便躲过阎魔的眼睛，带着十大极恶鬼出现在了山里。

它们的执掌者是个十分不靠谱且没有志气的老头儿，他带着十大极恶鬼来此的目的就是想在招摇山寻找些稀奇的法宝，毕竟凡是法宝，神鬼都可以使用。没想到法宝没有找到，却被四方武神给盯上了。

神仙以为恶鬼是想破坏灵山，恶鬼以为神仙是前来阻止它们寻宝，如此一来，两方一见面便打了起来。

“在那次战争中，裴泽与九幽那只老鬼过了两招，两人都因此身负重伤，从招摇山回到九重天后，裴泽便逐渐出现了异常。起初他只是情绪不太稳定，逐渐的便是会发疯说些糊话，这也不算什么，直到他翻新九重天那天，一路上弑杀了不少神明。我便觉得不对劲了，可是那时我已经到了阴界，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没想到……”

裴泽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你的意思是在那时候我便被种下黄粱了，是那个执掌者？”

这时千机道：“按照九幽每一百年便要进行一次的厮杀，你所谓的那个执掌者已经死了，既是死了，那他体内的‘种’也跟着死了，为何神主身上还有’生‘？”

苏木抬头看了一眼千机，“若是当时那执掌者只不过丢了‘生’在裴泽体内，而’种‘不在他体内呢？只有杀死执掌者的人知道’种‘的去处不是吗？”

千机越听苏木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越觉得奇怪，这南方武神不如直接说‘种’就在季冥渊手里不就行了，作何绕这么一大圈弯子？

裴泽倏然从天刑台走了下来，走到了苏木跟前，直视着他，那是平静的却又带着一点儿失望的眼神，“苏木，你一直以来都不擅长说谎话，从前到现在说谎的功力只减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