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时光一年又一年,这漫长岁月即便流逝,春期冬至,我们仍旧如初,只是有你的每一天我都耿耿于怀。
梧桐又到了枯萎季节,零碎的几片落地悠闲躺在草地,野花香花都缩进泥土孕育下一个新生。
从前日头缓慢,不知青春转瞬即逝,原来他们已相识十二年,追溯流年,彼此已成了对方心灵的慰藉。大学将至,两人初次历经分离,许沅戍选择了奔赴外省的名牌大学,陈鑫桐念旧舍不得家中的四季景色,留在了本省一所知名的医学院,她说她想做个平凡而伟大的人,救死扶伤。
这条路亦对亦错,她不后悔只是见着苍白。
大学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大一繁重的课程打破了陈鑫桐对大学自由的滤镜。大学,根本就一点都不轻松。
从开学至此,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见面了。思念攒久了,见面会更有意义。许沅戍发来的消息零零散散,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问候关心。
好久没长聊过了。
即使每次的突然消失都有真挚的道歉,还是抵不住隐隐作祟的失落与牵挂。
陈鑫桐竟冒出“想回高中休息两天”的荒谬想法。
老小区的环境又开启了一次绿化,引进了些花草树木,装饰着老旧的小道,冬去春来,梧桐树又一次重生,绿叶生长,新嫩的叶脉因暖阳洒下的光芒清晰可见,老小区也将迎来一个新生。
妹妹出生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该回趟老家的。襁褓中的婴儿贪婪的睡着,细碎的鼾声使病房充满生机,婴儿刚初临世界,母亲高龄生育还躺在了病房。
“你们两个一上大学,家里瞬间就没了热闹,这又来了个小的倒也除去些冷清。”一大家子轻声唠嗑着。
新生儿取名陈鑫榕,榕树长命,百年不老。这个妹妹比陈鑫桐小了十九岁,记得母亲想要孩子时还准备了长篇大论说服她,可惜都没用上,陈鑫桐并不反对母亲生育,唯独担心的是母亲的身体。
这趟回家待了一阵子,又得知一个似好非好的消息。关于许沅戍。
“决定好出国了吗?”即便知道许沅戍已下定决心,无用的反问不过是割舍不了的思念。
“嗯,其实有点犹豫,这次出国的时间很长,也许三四年都不会回来,还是有点舍不得我们桐桐。”成年的许沅戍已经褪去了昔日的青涩,锋芒犀利的轮廓衬得他更加成熟,说话时看着陈鑫桐的脸面露倾慕,又立马藏起来。
“你考虑清楚了就行。”
“我和爸妈都会去,和他们商量了,考虑清楚了。”
这话一出,陈鑫桐立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十几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久别,许家是小区最温暖最有爱的,那栋房子冷清了就少了些熙熙攘攘。
许贤在临走前走访了小区的邻里,她自然舍不得这难得的朋友,只是儿子第一次出远门,她太过担心只好跟循其守候。
这一次大概四年不见,,她有多不舍也只肯与自己诉说,她不能因为无法说出口的情感而阻断他的未来。只是最后一次拥抱,她在他的衣襟上留下了几珠泪水。
“上次这么抱你可能十年前了吧。”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许沅戍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抓抱得紧了,仿佛这一趟是一辈子不见。
他出了远门,日子还是得过,大一的繁忙也到了末端,国外与国内的时间差她时常算不准甚至忘记,许沅戍倒是永远准时的回复她那繁琐的消息。
大学毕业后她就当了省级一所医院的医生,这个职业并不轻松,每日都在手忙脚乱中度过,但这都不妨碍她的热爱。随着医术不断地上升,她也晋升为了急诊科的医生,这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这儿躺着的都是生命危及或遭受重大创伤的人,面容恐惧,陈鑫桐好几次都被吓到甚至恶心呕吐。
“在这遇到死人都是正常的。”同事常这样安慰劝诫她。
四年一晃而度过,她也终于等到了许沅戍回家的电话。
“等回家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准备了十几年。”电话那头男人的声色优美,略带磁性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成熟。
“什么秘密要这么久才肯告诉我。”
“因为现在敢对那个秘密负责了。”
他年少轻狂,不懂喜欢的代价,现在他有了金钱财富也自然懂得责任与爱的重量。
“好吧,等你亲口告诉我。”陈鑫桐嬉笑两声“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哦,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今天又不是周末,公司安排了车,我到时候去医院看你。”
陈鑫桐听了他的话,一直在默默等待,她早已想见他,更好奇那个被他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只是,五个小时都过去了,按理说他去的地方并不远,飞机行程最多也就四五个小时,但仍没有收到他的一个电话。只是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详感涌上心头,眼皮也在不安的跳动。
救护车上拖着一家三口,男孩的头部流淌着鲜血,一只眼睛渗进了玻璃碎片割烂了原本最为漂亮的黑眼球,他躺在抢救室里,心率低至0。
“再试一次心脏复苏!。”女医生的哀叫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陈医生,救不活了。”另一位医生阻止着她。
实际上她已经进行了好几轮的心脏复苏,男孩的心率丝毫没有幅度。陈鑫桐已经担任了近一年的急诊医生,死人活人都只是她工作的常客,救不活的人她心生愧疚但不会如此失控。这次不同,她救不活的是她的亲人,是藏着喜欢十多年的人。
陈鑫桐抱着男孩痛哭着,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她看着眼前的残尸,皮肤惨白,流出的血已经凝结,只剩尸体还残留余温。陈鑫桐情不自禁的吻了那瓣苍白的唇,眼角的泪珠滴落在他的尸体上。
盖上白布前,第一次非礼你。
许沅戍并不是当场死亡,体内的余温至此才慢慢褪去,医生说他求生欲很强,但是伤得太重,医术救不活的。
许贤是这场灾难中伤得最轻的,儿子逝去,丈夫只剩下气息奄奄,待了三天的急救室才慢慢苏醒,不过却成了无法活动的植物人。
警察只能询问这个可怜的女人。
警察通过监控已经初步了解了情况,只是还需做进一步勘察确认。
“许女士,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们也感到惋惜与愧疚,还请您节哀。”警察见过的死人自然多,不过面对痛失亲人的家属仍是无可奈何。
许贤没有说话,眼神充满迷离,仍然只是觉得这是噩梦。
“许女士,这是车内的物品,你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另一位警察抱过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一束残花,一个信封和一堆工作资料。
“没丢东西,只是丢了个人。”
陈鑫桐向领导请了两天假,但是痛失决爱的是两年也无法愈合的。
早知道就不偷偷摸摸喜欢你了,现在真的没机会告诉你了。
休息途中,警察来访过一次,送了一封信,桃浦红的信封一打开是几页信纸,第一页用显眼的马克笔写着情书。
亲爱的桐桐:
还记得吗?我们已经相识十八年了,从牙牙学语到成年礼我都在你的身边,一转眼我们就做了十八年朋友。你看梧桐枯又生,一年又一年。又是一个四年,我已经成了有些阅历的大人了,我的秘密也有骨气说出口了。
亲爱的小梧桐,许沅戍已经喜欢你十四年了。从初中的青涩无知至二十四岁的蜕变成熟,我们偷偷牵过手,有过一次热拥,我偷偷的听到了你的心跳。我总猜测你是否喜欢我,从那次抽出手开始。我握了些毛毛湿汗,也许你在黑夜中害羞。这些年,我又学着拉提琴,你的收藏歌单我学会了一半。也许你需要一个隆重的告白。小梧桐,我知晓我的喜欢不是单向恋,我想听你说“你也是”。我很确信我对你的喜欢也肯定你亦如此。那日你伫立梧桐树前许下的心愿我猜关于我。
信封的最后一页:我爱你,陈鑫桐。
陈鑫桐握着几页信纸,咸苦的眼泪落在纸上,喉咙哽咽着,几根碎发被哭湿,一双玲珑大眼被泪珠蹂躏出血丝,隐隐发痛。
可我还没说我也喜欢你。
早知道那层薄纱后是你的拥抱,就不那么唯唯诺诺了。
新年又到了末端,生活照就,陈鑫桐载着妹妹去了小学。
回到家中,母亲又开始唠叨婚姻之事。
“也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谈场恋爱,楼下那家闺女和你同年都订婚了。”
“不嫁了,等孤老死了就嫁给许沅戍。”话说得轻巧,丝毫看不出这份重量。
陈鑫桐今天和同事换了班,往事历历在目,她无端的拿起置放几年的小提琴,这是许沅戍大学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后来他走了,琴也生灰了。
没有许沅戍,她找不到调。
以前想着身边反正有个百宝箱,她学不会的总有人教她,现在只能靠自己了。看着旁人同事亲昵,她也总想着许沅戍在就好了。
坏蛋,你害我一辈子都谈不了恋爱了。
可是许沅戍教的那首最后一页她忘不了。
小提琴的音色凄清苍凉,像是一场悲鸣。
万家灯火阑珊,只一处冷清,金菊飘零舞动,梧桐殉情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