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吴洄亲眼所见,又对这个杨感恩的心理是一种同样是成年人的平视,而非是学生对校长的恐惧心理,又对那种扭曲心理极为敏锐,恐怕都不会料到会有这么一个场景横空出世,每晚都发生在道貌岸然又打着专业幌子的十三号室。
吴洄坐在椅子上。
他活活气笑了,“你真是怎么死也不为过啊。”
十三号室内。
凌晨两点。
有人在床上流着哈喇睡得老神在在,有人摸着眼下一颗泪痣在担忧重要的人是否还好,有人陷入特训学校的梦魇怎么也醒不过来,也有人平躺着,仰望天。
脸也与同龄人不同,暴露在聚焦曝光的白炽灯下,像是青涩被日光晒着的脸,又像是被准备而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
墙壁上的倒影显现出一个支两指托着腮,蹙眉不适观看的漂亮青年,青年藏在椅背后的手正在血液滴答中无声地化为电锯。
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已经扑到了这次被选中的受害者的身上,受害者平躺着仰望天,迷迷糊糊,却仍正迟钝地躲避着,但没有中年男人来得灵活。
吴洄坐在这里,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在他眼前发生,让这种恶心至极又够他拿剔骨刀给这个应该烂下面做手术的猥琐男得偿所愿,他坐在椅子上,手臂抬起,轻轻摇晃了一下,血刃正在手掌心凝聚,坚决地想要阻止这场单方面的在杨感恩看来的“亲密”。
但下一瞬,他的手腕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
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故意为之的虚假到极点的惊讶,低声戏谑:“原来我们的小吴老师,还有这样的爱好。”
“偷看就偷看了,你还想要打断人家。”
恶鬼笑了。吴洄的下巴被掐住,他被掐着脸颊肉,逼着看向两条被迫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我都对你的爱好有些好奇了,不如,我陪着你一起看?”
恶鬼那甜蜜蜜的语气逐渐阴冷:“顺便再看看你什么时候又会看腻这个爱好呢,好不好。”
吴洄并不意外进展,也瞬间变了脸色,定了定神,笑吟吟的视线投向了眼前。
在他们眼前,勉强从被压住翻滚而挣脱了的受害者垂眼扶额,眼神正逐渐变得空洞虚无,意识消散。幸好杨感恩也在恶鬼现身瞬间,就被恶鬼无主观意愿、客观导致的而僵住。
碎裂的镜子里,倒映出恶鬼精美如雕刻噩梦的脸。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鬼东西。
恶鬼口吻惬意甜蜜有趣……又危险。
半个月没见到,这鬼东西却在这时忽然出现,吴洄从饰演以来,为人师表面对一群小孩的欺凌排挤和各种表演,自然是一直平静如死水、麻木如咸鱼的心情倒是在此刻猛地出现了波动。
烦躁、嘲讽、怒火与压抑着尝试去戏弄的兴奋……
在游戏副本和面对朋友们无比正常的神经跳动着,再次扭曲成疯子的形状。
他很知道鬼东西这句话的意思,恶鬼明显还在记着他曾经对镜说过的“已经玩腻了你”的话。
但他分明知道,还故意说着更为烈火浇油的话。
“看这个猥琐变态自娱自乐滚来滚去是很恶心,”吴洄道,“但总比调教你更有趣。毕竟我们的游戏无非是由你定调的主题,我只玩了三十分钟,就玩腻你了。”
但说真的,如果硬在身后的恶鬼和身前的恶心场景中选一个,吴洄宁愿冒着生命危险虎口拔牙,再用三十分钟的电击娱乐去调教恶鬼,也不想看这个腥臭滑腻的猥琐变态像条死鱼在受害者身上滚来滚去。
吴洄面无表情,看起来是不耐烦和心烦这个鬼东西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来打扰他,但灵魂深处躁动苏醒,棋逢对手的强压对抗下的刺激,差点让他勾起了唇角。
因为他的脸上比起烦躁,更多的是一种通过碎裂的镜子在居高临下审视、观赏、挑剔、品味着这鬼东西,游刃有余并且充满了期待的惬意,即将属于自己作品的观赏的惬意。
鬼东西,要用一句话来定义你,是不可能的。
恶鬼微顿,像察觉到什么,咦了一声。
吴洄带着冷意瞥着地面一枚碎镜。
那里倒映出恶鬼的剪影,因为是地面,所以吴洄是俯瞰的,而“俯瞰”,这就是吴洄现在于恶鬼的属位。
“噗嗤。”
吴洄手掩住嘴,笑得肩头都在耸动,又笑意不变地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碎镜中的鬼东西:“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在你面前被动的鬼样子?现在应该是你对我卑躬屈膝,跪着求我。”
恶鬼微顿,吴洄带着恶意地欣赏着,这个鬼东西,想必,是读到了。
果然,接着,“浅色卷发男人”何其能屈能伸,弯下腰,彬彬有礼地请教:“看来我们ICE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了一张好牌?”
“很有趣,不知可否告知更多呢?”
这可真是……
想不到啊,传说中的Joker也有这副姿态。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模式见面。多么可惜,已经没了记者镜头能捕捉你,曾经的无限流游戏没让我有个读心术,否则真想问问在记者镜头里的你,现在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吴洄带着嫌弃地打开恶鬼捏在他脸上的手:
“你都脏了啊,我说哪来的腥臭味,原来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杨感恩会这样,你之前不会是从这个学校出来的吧,你被这个猥琐的老变态早玩坏了吧?”
这鬼东西本来还在往他颈窝蹭,现在无所谓地被他用手指掐着脸,任由被怎么算账和对待都予取予求的样子,可见早已熟练,恐怕在曾经多次炸毁无限流被找上门算账时,都是这个被矮个子的其他玩家家长们踮着脚揪着领子随便训斥,笑吟吟,可下次还敢的姿态。
“怪不得一直都这么轻浮随便。”
恶鬼饶有兴致的微笑,无机质的桃花眼像是完美的拍摄画报,却怎么也不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这样啊,我学到的就是这样肮脏的性行为。”
“毁了你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我很抱歉。”
浅色卷发男人冰冷的嘴唇想贴上黑发冷白皮青年的嘴角,却被很干脆的捏住下颌推远抵开。
“我说了,你都脏了啊,不要粘到我身上。”
堕落的原玩家之光,Joker的演技之精湛,好学生温良恭俭让,长睫毛下眼眸清澈,金色蛇瞳泛着一圈圈黑圈仿佛诱人坠落的深渊。唇边噙着微笑,这微笑的弧度却如同一根高悬垂落的死神锁链,套在对方的脖子上。浅色卷发下完美的脸庞一半落在阴影之中,一半落在灯光之下,明明俊美纵容又温柔,却只令人在飘飘忽忽间猛地清醒,感到险些失去自我的毛骨悚然。
吴洄可没有心思去跟这鬼东西笑,他皮笑肉不笑地揪住那浅色卷发,扯着这鬼东西的头。
手感倒很不错,像蓬松放大的浅泰迪。
即便他的心态现在完全游刃有余,让这个【支配】恶魔毫无蛊惑和入侵的余地,可这鬼东西还是像是羽毛似的难以把控,因为本身就是【支配】的缘故,本身就不甘心于处于“被支配”的余地。
这鬼东西语气轻轻地,带着虚伪的困惑与委屈:
“可不是已经粘上了吗?”
“以前我们的每一次,从没戴过套,我也没有及时的抽出来过。”
轻轻地笑了,双目眯起,突然像是在勾勒一场曾经的梦境要把谁拽入一般地轻声细语:
“直接就都留在了里面……”
“即便戴过,也在拉扯中脱落,随着抵的更深的来回而进到更里面……”
吴洄太阳穴猛地一跳。
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捂住了这鬼东西的嘴,两害相权取其轻,几乎被恶心到嫌恶至极的失态的地步:
“还不闭嘴?”
“否则这次你可以割了自己的舌头不用说话。”
在【支配】却被【反支配】的情况下,这鬼东西没表达出什么异议。
那双金色的眼瞳并没有表现出滚烫炙热燃烧着的,糖浆或流动的金属般的愠怒,相反,只是在更加的冰冷,仿佛冷血动物蛇瞳,在失去假惺惺伪善的演技下,挑起,冰冷侵略性仿佛蜂蜜味的冰。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
吴洄从椅子上站起,恶心至极的把杨感恩的身躯从那个受害者身边踢开。
蹲下身,用湿纸巾擦拭那个受害者恍惚苍白的脸,把孩子扛在自己肩上。
是啊,什么ICE,他根本就没有那时候的所谓记忆。至于扮演出的那些,是为了——
“因为很有趣啊。让你看看我被你的信徒教化的样子,应该是很好的羞辱吧。唯一性的【支配】?”
曾经的原玩家之光,人们憧憬、崇拜、追随、畏惧的优秀学长,“浅色卷发男人”用着仿佛进行解剖自我心里的专业冷静的口吻,故作惊讶的说着恶趣味的性癖:
“怎么,在落入我手中之前,你已经被别人碰过了,已经被他人之手所打磨过的你,这样试试看,我会不会介意这一点?”
“超级介意的,愤怒得我都兴奋了。”
说着兴奋,下面却毫无反应,什么劣质玩笑。
所以要配合一下这鬼东西的劣质玩笑吗?
浅色卷发男人还维持静候下一步动作的绅士笑意。
吴洄放在旁边放松的手,雪白的皮肤因为抓紧下方而勾勒出分明的手筋,瞳孔猛地紧缩,他意识到什么,怒瞪:
“去死吧,你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
幻象被打破,吴洄眼下缀泪,眼睛燃烧怒火退开,偏过头去,呸的吐出一口这东西的血,又来了,他从没有真正离开座位去扶受害者,而是还坐在椅子上,这鬼东西从来不在那原地,而是近在咫尺,那双金色蛇瞳在激灵下兴奋凝滞。
“绝了,你刚才吮我的舌钉超级紧。”
“清醒的越来越快了,好可惜。”
“别啊,再稍微配合我一下嘛,光看你被别人打磨过还没法让我兴奋起来。既然你还想向我复仇的话。”
雪色白炽灯光侵蚀过来,吴洄的眼睛在刺激之下先眯起又不自觉地眨了一下。
适应光线后,阴暗里背光,这鬼东西又是身穿酒红色金丝绒西装,浅色卷发流泻,撑在他身侧的两袖侧垂下金色流苏颇具流动感,暗色的只有那双完全把光聚焦其中的金色蛇瞳。
双手撑在他身侧,把他禁锢在与座椅的狭窄空间,却没有人类带来的体温,或让人不快的汗腻感。
只有蛇黏腻于脚畔爬过的凉意与甜腻。
俯瞰的姿态。
吴洄不喜欢这个姿势,这让他眯了眯狐狸眼。
吴洄有想过。
做出这鬼东西意想不到的应对,就可以从【支配】的状态挣脱出来。
那要是,掌握了或窥私到了这个本身就是【支配】的鬼东西本人的软肋或隐秘了呢?
是不是就可以反过来……
【支配】了【支配】本身?
没错,这就是吴洄想做的,
让【支配】为他所用一次。
可这个鬼东西确实太难支配了,像只泥鳅,或者像这东西的本体,一条黄金蟒蛇,滑头的要命,动不动就发现原来这东西又脱手而出还在惬意有趣从容笑起来,让他生出一种无力感。
好在,对方是个禽兽非人,他也绝非寻常善类。
系紧了这个鬼东西的领带,紧到可以勒在苍白修长脖颈到于人类会窒息被勒死的程度,徐徐调转了一下,不紧不慢握在自己这边手里,黑发冷白皮青年眯眼冷冷而笑:
“复仇?那听起来毫无荣耀可言。”
“所以我更愿称之为——‘报恩’。”
“您是如何身体力行教会您的学生,如今将您化为他所用工具和武器的“报恩”,我的老师。”
“现在作为我的乖狗,把你之前为人染指以及碰过的模式忘掉,你比我想的更受他的影响,无法改掉乱来的习惯。”
手扯着浅色卷发男人的领带说着,黑发冷白皮青年那双漆黑狐狸眼里却盈着在滚烫的怒火和作呕的嘲意,话说完,两只手一推,毫无留恋把人推开:
“毕竟该坐在这里“看床戏”的人,不是杨感恩透过我在看谁的我,而是你。”
“他要我坐在你位置上看的够我吐一壶了。”
即便这是摸老虎胡须,虎口拔牙的生命最后一刻,还愤怒盯着恶魔的人类青年,灵魂耀眼到震撼,
“Joker先生,你信徒和你一样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