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意思。我们刚才还在准备出大门……姚老师,你当时还在我前面……算了,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喂,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快点放开我们的老师!”
姚浚无力的咳嗽出一口血:“别,让我死,我得死。杀死卫生委员,门才会开启,你们这一拨才能出去。”
“我如果不死。”
姚浚:
“门打不开。”
姚浚满身是血的坐着,嘴角涌出着黏稠暗红的血,吴洄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平静,真的很平静,没有怨恨,只有柔和。
几个穿着华美装束即漆黑毛呢金扣披风,马丁靴和黑金徽章帽子的年轻男女们退开。
他们似乎也没有恶意,做完杀人的行为后退开也向这边看过来,等待着。
领头的另一个学姐长着孩子稚气的娃娃脸,脸上有鲜血还有蜿蜒的泪痕:“辛苦你们了,请你们谁,带他去杂物间尽可能快带他去,否则会变成水母。”
所有人耳畔都听到了神圣般的童声咏唱曲:
鸟儿鸟儿,快些儿飞。
如果够快,就能成为清洁部门的同学。
如果不够快,就会变成水母。
…………
向各个方向看去,人们的脸上都是茫然不解,什么鸟儿什么清洁部门什么水母?
一个长双讨喜月牙眼的清洁部门学长解释:
“这么多年来,担任卫生委员的怎么会才有六七人?水母小夜灯,就是没有来得及到达馆长室,转换为清洁部门同学就牺牲殉职的卫生委员们。”
“最终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消耗用的水母小夜灯,默默无闻奉献着漂浮护送后继之人前路。”
什么?变成没有生命的消耗的水母!
回过神来的有的学生蹲跪下来,让姚浚的手臂搭在他们脖子后面,能撑着站起来向前走。
姚浚的意志逐渐模糊不清,但还是在跟扛着他帮他站起来的人们在说:“别,你们快点走吧,门要关了。”
这些学生:“那老师您怎么办!”
这些人看向清洁部门同学们:“那他怎么办……”
清洁部门同学们静静看着:“没有办法。”
清洁部门同学们:“我们不能带他去,必须是他同届的有人心甘情愿为他留下来,护送他去。”
清洁部门同学们:“否则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损耗,倒在转换路上就变成水母的同志们有那么多?”
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了场景:
卫生委员用生命开启了逃出去的门。
而人们痛苦悔恨选择边哭泣着边自保快速逃出去,把卫生委员丢下不管。
望着人们的背影,卫生委员笑了笑,捂着伤口努力的自言自语让自己保持清醒,仰望着教学楼向遥不可及的杂物间走去,可渐渐地,脚下像陷入了沼泽走不动,再之后……
最后变成了正以各种扭曲怪异的姿势交叠在一起,黏稠蜡像的丰碑。
每个卫生委员都用自己的血和命开启了逃出的门,却有大多数的卫生委员变成了水母。
……
感激拥戴是一回事,留下来是另一回事。
看向门,距离门的关闭不知道还有多久。
这算不上是道德绑架,之前感激涕零并道歉悔恨、承诺了谢谢你,我逃出去后会一辈子积德行善报答你的人多了去了。视线所及所有人都微微震动,有的人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大多数人则选择挪开眼,成为了无言的沉默大多数。
一个嗓音说道:“你们走吧,我送他去。”
聚焦的视线中,吴洄眼睫垂落,眼睫像两把扇子,静谧也让人不敢随意唐突对待,突然抬起眼微笑。
“我本来就要留下来,这不是我被希望做的吗。”
ICE,众望所归的,玩家之首,希望之主。
至少有人站出来,内心负罪感好受些了吧,所有人避开看不清表情的脸往这边侧了侧,为他们自己选择的懦弱也感到难受。
这时。“等等!”
是冯嘉伦。
平时托着厚厚的眼镜瑟瑟发抖的少年,正破开人群往这边走来:“我也留下,我和ICE一起留下送他去。”
其他人表情复杂交错,确定吗?ICE虽然失忆却感觉神秘至极,说有自保的办法也许属实,可这个行政人员绝大多数人都摸不透底细,留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个清洁部门同学:“唔,你确定吗?”
冯嘉伦:“我确定……!”
却被另个年轻男性的嗓音打断了。
姚浚:“我确定。”
问“确定与否”的正是那个长双讨喜月牙眼的清洁部门学长,问的对象也是姚浚而非冯嘉伦。
姚浚:“可以吧?强行让所有人都乖乖的快点进门,直接把他们都传送走。”
冯嘉伦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
长双讨喜月牙眼的清洁部门学长描摹着下巴,看向另外学长学姐们,和同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啧,选择跟十二年那届如出一辙呢。就连同样做出的选择,再到之后即将会有人站出来都如出一辙。那届真太可惜了,特别美好的卫生委员,特别美好的班里同学……”
“可以的。”
“那就算作是卫生委员主动的弃权放弃了,作为曾经的卫生委员,我们对同伴的遗愿总是遵循的。”
中央广场上,一阵风拂过,之前身影已经不在了。
清洁部门同学们:“好在这届还有位老师。”
“老师,辛苦你了,请你尽可能快带他去馆长室。”
这些清洁部门的同学说着让人半懂不懂的话,其中一个学姐弯腰跟姚浚期许着说:
“我们期待你以我们现在的样子归来,虽然你将不能再展现出丝毫认识曾经的同学朋友挚爱的动作和神情,如果你真的对他们充满了友爱和祝愿。”
“你不再有那些活泼可爱的同学们,但将有坚如钢铁意志的兄弟姐妹们。”
“我们在这里等你。”
姚浚难以置信抬起眼睛向吴洄看来:
“ICE,我们虽然是同盟,但你不用为了……”
吴洄直截了当:“我确实有自保方法,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变成水母。”
他会直接踹开那扇门,干死水族馆馆长。
运筹帷幄搭建一座循环平衡的封印场?可以。动他护着的盟友?呵,可以试试。
“过来。”吴洄现在脸上不是没事就摸鱼的懒散懈怠,他抬起眼,以有些倔犟和不服气的神情看向了天,严肃而正经,他没介意姚浚身上的血,让这哥们靠着他走能得劲些。
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此刻也有了满格信号,不过是纯蓝海水色的条形柱,吴洄现在明白了,就像他魅力值是—100一样,只是会吸引特定相性的对象。同理,现在手机接受到的也不是普通的信号。
恐怕是海底的信号,邪神的信号。
白鲸的信号。
手机屏幕一闪,白鲸图标浮现出来,随着断断续续的波纹,类似孩子的白鲸叫声传出来:
“幸运的海洋软体类眷顾者,章鱼……”
白鲸叫声微妙的卡壳了一下,然后从威胁蛊惑变成了无法控制局面的报菜名:
“章鱼的眷顾者,海洋鱼类眷顾者,腔肠类眷顾者,哺乳动物眷顾者……”
那两条白幽灵章鱼是被转化成水生动物的受害游客的庇护者,它们的眷恋者,自然也是这些生物的眷恋。
眼看局面失控,吴洄好心打断白鲸:“差不多行了,再念下去我都饿了。”
白鲸气急败坏嘶鸣着念出危险极高的噩梦任务:
“幸运的海洋眷顾者,你的勇气以及胆大令人惊叹,这次噩梦任务既是考验,也是奖励!”
“下面这个游戏叫做:海洋球缺氧潮,当你跨越后,不仅可以抵达水族馆馆长室,还可见到你最想见的人!”
“任务要求:通往办公区域的楼梯,全部化为了五颜六色的海洋球海洋,而后躺入其中,屏住呼吸。数字44是诅咒最强烈的数字,也是由平淡到偏激最狠的数字,你要做的是在默数44个数字后,沉入海洋球,心里默念你最想见到的名字。”
“当缺氧的黑暗漫上你的脑海,在窒息中毒所带来的欣快兴奋里,你就能在生与死的边缘看到他。”
“只是当你看到他后,立刻坐起恢复呼吸,否则你将拥抱最终的死亡。”
“任务成功后,通往馆长室的楼梯恢复,自动开启,没有看到想见之人,憋气120秒任务自动成功!”
120秒,吴洄想笑,想把他埋土里直说,绝大多数人都憋不了哪怕60秒吧?
抓紧时间,吴洄不到两分钟就带着姚浚抵达了指定的地点,果然已经被海洋球海洋淹没。
姚浚奄奄一息靠坐在边上笑:“我可没战斗力了。”
“没事。”吴洄想了想,示意姚浚给他几张纸,为了哄小鼻涕虫,他各种叠纸剪花橡皮泥技能不在话下,不足两分钟,他就用纸叠出来了七八个栩栩如生的娃娃放在海洋球池旁边。
回忆着那些小学生的形貌,吴洄把娃娃眼睛折到了白色的那面。
他在大胆的作死。
吴洄已经发现,他遇到很多外人眼中的鬼的人生,呃,鬼生都是不完美的。
所以这才是他作为GM,游戏管理员要做的?
需要他把这些遗憾补全?
身后感知到一阵森冷,仿佛很多只有眼白的小孩在阴恻恻地注视着他,吴洄露出了近乎完美的假笑:“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很心疼你们也想惩罚那些坏人,我不是一个伪善的人,我很想帮你们复仇。”
看似伪善,实则核善!
吴洄把纸娃娃们放平:
“宝贝,我想通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你们这些无限流鬼怪世界里的太阳好像永远不会升起,一直都是海底的黑夜。有句话叫,每个人都是人群里的孤岛,一条守望着孤岛的鲸,彼此信任互相帮助,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孤岛和鲸。
姚浚看着青年,青年念念叨叨,察觉到有人看他,抬起眼来轻轻笑了一下。
姚浚把话吞进肚子里:其实太阳已经升起了,他在照亮不见天日的海底世界。
“诸位,就靠你们了,等会一定要为我争取到两分钟的时间,不然我们的捉迷藏就自动结束了。”
虽然这些呆萌的娃娃歪头坐着,有种围观他作死的既视感,吴洄也没时间再想了。想想都知道,说是想见之人,八成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与其见他,不如挑战人类极限,憋气120秒!
然后,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处理,反正吴洄直接提着手里的两把鲜血化成的菜刀,坐进了海洋球里。
姚浚感觉他是快死了,但现在围观着也服了:“ICE,你是多不想见到那人啊……算了,我是不懂,我连表白都没有表白过,关系急转直下后的状况我想象不到……”
吴洄:“……”他微笑,略带威胁。
姚浚耸耸肩,见好就收的把将ICE和那个人名字并列提及的话吞进肚子里。
很奇怪的是。
吴洄已经直接让那两条不请自来,想当儿子没个当儿子态度的白幽灵章鱼从他体内滚蛋,但殷行时那东西留的纹身仍然留在他的小腹上,被裤腰勒住小半,不能再往下联想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腹处的纹身微微烫了起来。
一双金色的冰冷蛇瞳。
仿佛一直在有趣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