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洄和石膏像中的人头好像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当他双手触碰石膏人头表面的时候,原本仿佛标本一样的少年头颅竟然开始慢慢渗出鲜血。
“我感觉你似乎原本就属于我。”
吴洄捧着石膏像中的人头,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仿佛自己很熟悉却忘记了的重要人头颅正放在石膏像里。
少年那张残缺的脸依附在石膏像表面,没有眼睛,脸上那两个漆黑的孔洞注视着吴洄。
双方就这样对视着,慢慢的,吴洄竟在少年漆黑的眼眶中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他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涌上来的陌生记忆。
……
“你又糊涂啦,这不是你周日写的日记吗?”
那是一个爱心疗养院的副本。
收治了因先天疾病被父母丢弃的孩子们,从上学到生活作息再到临终关怀都包揽了,毕竟因为接收的很多是重症患者,死亡率居高不下也是难免的事,堪称一个与世隔绝的伊甸园。但在这个安宁恬静的疗养院里,医生护士却仿佛各怀鬼胎,他们的背后究竟隐匿着什么样阴暗恐怖的秘密……
著名的玩家ICE吴洄,在这个无限流游戏本拿到的身份是一个十四岁的人格分裂患者,一周七天,他的七个人格就各领一天生活。
吴洄视线下落,长长的病号服垂落,他握着日记本的手小巧玲珑甚至堪称秀气,高个子清秀的少年在旁边笑吟吟的说:“你又来了,记性不好总记不清自己是谁。今天是周一,昨天是周日,昨天是周日的吴洄生活写下的日记,叮嘱一些你们都必须知道的事情不是吗?”
“比如修女阿姨强调了这周要着重检查我们的宿舍,还有周日的吴洄已经去领咖啡粉了,你们不用再去。”
吴洄却看得出来,少年笑不及眼底。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高个子少年是整个高危级别副本的最终**oss。
吴洄第一次来到爱心疗养院,最终**oss就盯上了这个精致漂亮又孤僻慢吞吞的七个人格分裂的少年:
“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交朋友的方式是,少年会根据这七个人格的特点,用不同的方式,加深与每一个吴洄他们的友情,比如,恐吓、同情、信任、教导、保护、共犯。
包括吴洄一来爱心疗养院就被欺负,也是少年收买控制伙同其他孩子演的戏。
就是为了让吴洄对其他所有人和事情都变得绝望,极端环境下精神压迫,最后只有跟少年能成朋友。
这个副本boss的意外举动让吴洄有点惊讶,但是当时别人来叫他“ICE,走吗?”,他与同伴们忙着调查还原剧情,正事要紧,就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吴洄是叫“吴洄”不假,但他在人格分裂的孤儿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或者说另一个身份才是真实的。
——超神玩家,ICE。
第一次事态改变是,吴洄有点玩太狠了,根据游戏剧情发展,他周日的人格应该直接消失了。
就在吴洄不知怎么收场时,周日的他却没有醒来,睁开眼睛直接到了周一,再看日记本,周日人格的日记全都写好了。
原来在少年心里,一直非常羡慕吴洄七个人格的友情,他们就像是融为一体的七个灵魂,可以永远的待在一起,而周日的消失,也让少年终于有了机会真正融入吴洄,所以少年成为了“周日”。每个周日,吴洄都是被强/制昏迷的状态,由少年照顾躺在床上昏迷的他,并且写下周日的日记。
吴洄倒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个玩家,七个人格也都是他一个人扮演的,通关就走了,也不会再回来。
他甚至,都没有费心去记这个高危级别副本最终**oss少年的名字。
正好合法合理的摸鱼多睡一天,也就任由着少年将自己当成了吴洄周日的人格,悉心照顾着每周日被boss意志导致陷入昏迷的吴洄。
还有少年看来,他们的生活里只能有他们七个人,一个不能多,一个都不能少。所以少年还是会经常雇佣一些演员,故意接近吴洄,又将吴洄抛弃,对吴洄进行长期精神压迫,就像是在之前找人欺负他一样。在这个过程中,让吴洄继续觉得自己是不配被爱的,少年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认为自己是唯一对吴洄好的人,是吴洄的救世主。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吴洄”,肯定就被拿捏住了。
可惜,吴洄实质上来自于第四世界,他不是“阿洄”,是超神玩家ICE。
和属于他世界里的人,对于他来说才是“真实”的人,其他玩家随便讨论着“这个似乎有毛病的怪异boss”。
表面配合演着,内心毫无波动。
之后,随着爱心疗养院的剧情发展,吴洄配合着,让人格开始逐渐消失,一个接一个,准备撤离游戏。
没想到他每消失一个人格,少年就会紧跟着多扮演一个人格替他们写下日记,吴洄被迫陷入昏迷,在床上被擦拭手脚任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最后灵魂完全抽离。
在吴洄回到自己真实的世界,整理复盘好剧情,就把这个游戏本彻底放进了压箱底不会再翻,而与此同时,因为无法接受吴洄的离开,少年在最后一间病房,一个人过家家与临终病人孩子们扮演了“吴洄还没有走的救世主”的游戏后。
也离开了自己的副本并遭到了肖家的捕获,被分尸——准确来说是碎尸,利用了强大的力量。
并被放在了肖家的展柜里展示了出来。
可是被碎尸后的少年,仍然无法接受吴洄的离开,终于有一天逃出了肖家并把展馆付诸一炬,用红色麻绳丝线把自己缝了起来,开始拿着针线,寻找失去的唯一的朋友,想要通过向那个没心没肺的人“ICE”再一次告知吴洄的存在,感同身受后,再次成为自己的朋友。
所以少年,成了现在的“程诺”,以被欺负的高中生的形象找到了他。
希望让现在的吴洄,重温和体验曾经的那个玩家“ICE吴洄”与它经历的一生,最后给出答案,是否愿意再次和它成为朋友。
……
吴洄睁开眼,无言地与程诺对视。
“我的好朋友,你流了好多汗,你很热吗?”
这小孩应该就是程诺的本体,领域内的程诺和外面失了智的不一样,绝对是个坏胚,眼中藏着阴险狡诈,偏偏脸上还要露出天真的表情。
说是小孩,十八岁出头,也已经长大了,脸上满是和他年龄不相符的狡黠和成熟。
说是眼睛,眼眶当中也是一片漆黑,既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吴洄呼吸变得急促,失忆状态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又一个曾经的情债。
额头的汗也顾不上擦,吴洄在第一时间准备离开,他已经反应很快了,这在正常看来也是此时的最优解。
说你始乱终弃都杀上门了,难道还要聊聊吗!
他刚才还装呢,敢情对方早就知道他是个骗子了,从ICE到吴老师,老通缉犯感情诈骗熟练工了!
准备转身,就在他脑子飞速运转,还没有想出所以然时,忽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猛地回头看去,就看见映入眼帘的是三楼那一扇扇房门被推开,走廊上的一座座的雪白人形雕塑,有的做虔诚祈祷,有的呈痛哭流涕掩面状,但不论如何,这些看上去显然都是没有生命的雕塑。
脸上散落着白布长条,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之前似乎有过尝试着用这些白布长条蒙住绑好这些人形雕像以约束行为的行为。
但现在,没有必要了。
因为没有意义了。
吴洄刚眨了一下眼睛,耳边就传来两个学生惨叫:
“老、老师,它们动了,动了!”
就发现这些曾经不知被谁蒙住绑好的人形雕像纷纷挣脱了白布,正以各种扭曲怪异的姿势交叠在一起,往他身后移动,有些人形雕像瞬移了十几米,手已经够到了吴洄的脚踝,离攥住只有一步之遥。
这让吴洄想起他在上个公司要在志愿医院做慈善,因为是陪很多小孩子,就带了小鼻涕虫,正好有同龄人能陪小宝宝玩玩。和孩子玩一二三木头人,看到后面的孩子控制不住表情和姿态险些摔倒的可爱顽皮,当时他还觉得有些滑稽和好笑。
但现在。
看着这些惨白的雕塑为了抓他,追赶涌动的样子,吴洄实在笑不出来。
这些东西被其他的更高意志控制着可以挣脱,如果找不到更多弱点来控制,即便用蒙布捆绑也是一种性价比很低的做法,说不定还会锻炼这些东西快速脱绑行进的能力。
吴洄俯瞰这些东西时。
这些似人的雪白凝固雕塑也这样堆叠仰起头看他,给人的压迫力是更强的,因为它们的眼睛高密度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凝视着人,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或者说正常人在被这么多双死物的眼睛死死看着的时候都会觉得不舒服。
被浇筑了石膏,但从一个个脸色苍白、张口质问的小脸上能依稀辨认出,显然就是当年缺失四肢或头颅的爱心疗养院小病人们。
而他们被动用的原因很简单,来追责,当年不应该却离开了爱心疗养院的“小病人”——
01号病人,拥有七个人格分裂的十四岁少年“吴洄”。
吴洄盯住雕像,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眨眼!”,对那个“欠一屁股桃花债超神玩家ICE吴洄”的过去,惊险刺激的经历,吴洄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漂浮的第三方,看到少年握着手在为另一个十四岁的他哭泣。
更雪上加霜的。
但追责方不听这套。
“我的好朋友,你准备去哪?”
小男孩抱着恐怖猪头套,不依不饶跟在吴洄后面,他笑的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