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前面的座位,陈圳出去了,只有一套做到一半的卷子与宁子川面面相觑。
教室里大家基本上都在午休,后门被不着痕迹的推开,卫杰和齐胜在下棋,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就看见陈圳端着一个杯子从后门进来了,杯子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坐在最后一排几人的目光随着陈圳的举动缓慢移动着,只有窝在围巾里的宁子川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几个就看着陈圳走到了宁子川面前,把那杯水放过去。
林凯一阵紧张,卫杰捏紧齐胜的袖口,思考着如果陈圳把这杯水泼到宁子川身上,该怎么在教室里跟他算账,吕洲倒是一脸见怪不怪的继续玩手机。
几人死盯着那个杯子,直到陈圳把杯子轻轻放在宁子川桌上。
“饭后要喝药。”陈圳说。
林凯攥紧的拳头张开了,卫杰放过了齐胜的袖口,几人转过头,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唯有吕洲很识时务的让开了自己的座位,让两位祖宗好好对话。
宁子川不情愿的瞧着那杯棕黑色的感冒药,还没喝嘴里就浮现一股子苦味儿,但陈圳大有他不喝就不走的架势在这站定。
与本能做了一会抗争,宁子川还是乖乖端起那杯药喝下去,好特么难喝啊。他的眉心皱到一块,尽力把最后一口咽下去。
空荡荡的纸壳杯被放到桌上,他偷偷瞧一眼陈圳,药都喝完了,这人怎么还没走?
陈圳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黄色硬糖,柠檬口味的,糖纸被合的方方正正,包装有那么一点眼熟。宁子川回忆了一下,在黑网吧楼下辅导机构,陈圳做助教的时候,好像看他拿出来过分给班里的学生。
搁这哄小孩呢?
宁子川嘴角微微抽动,身体转过去,手却很诚实的把那块糖摸走了。
还挺甜的。
他把糖塞到嘴里,柠檬的清香味道很快散发开,冲淡了感冒灵的药味,甜滋滋的。方形的糖纸放在桌子上,宁子川含着那块糖,手指上下两三次,一个小小的黄色千纸鹤就很快被他做好了。
吕洲摸着下巴靠在卫杰旁边,看宁子川一脸不可名状的神情叠千纸鹤,再看看前面的陈圳,总感觉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难道......陈圳也要成为川子的铁磁了吗?这事儿如果让彪子知道,怕是第一个不答应。他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晃出脑海。虽然知道兄弟很有魅力,但陈圳这种正经的大学霸,还是离他们太遥远了。
午自习开始了,陈圳继续做那套上午没写完的卷子,他算题很快,基本从头到尾扫一遍题目就有一个大概的思路了。剩下的那半张卷子被他写到最后一题时,一个黄色的千纸鹤从后面飞过来,恰好擦着他的笔滑到试卷的题目上,停在他的眼前。
陈圳一愣,碳素笔在答题卡上滑出一条浅浅划痕,晕出了一点墨水。
他回过头去,宁子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这枚小小的黄色千纸鹤被陈圳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笔盒里。
宁子川枕着胳膊,趴在外套里。直到前面的动静消失,才慢慢地抬起头,恰好在这能看见陈圳的背影,他坐的笔直,宽肩撑起校服外套,背却显得很单薄。陈圳之前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手法那么娴熟,就像......在自己身上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周心拿着英语教科书进来,敲两下黑板,把底下趴着睡觉的同学叫醒了。下午第一节课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惺忪的睡意,宁子川怎么也静不下去。
张德彪主任照例查课,在走廊经过,看见三班那几个埋下去的脑袋冲到了窗户边,窗户从外拉开,冷风霎时吹进来可谓是有着提神醒脑的功效,落下去的教案与宁子川还没来个亲密接触,彪主任就与他大眼对小眼了,于是教案拍到了吕洲头上。
吕洲迷迷糊糊的醒来,随手摸了一本数学课本铺到桌子上。
张德彪很生气,碍于还在上课,只能咬牙切齿的提醒道:“英语课!”
那本数学课本遗憾离场,在彪子的威严下,吕洲只好装模作样的趴到宁子川旁边与他同看一本书。
这会儿周心正在讲单词,宁子川刚才脑子乱成一锅粥,也根本没听,连词典的封面也没翻开。
张德彪站在三班的窗户口,眼见宁子川慢悠悠地翻开词典的封皮,只扉页上就整齐地写了不少单词语法,宁子川一愣。
糟糕。
吕洲清楚的看见堆满英语单词的扉页右下角写了两个字:陈圳。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连困意都被一扫而空。
感受到吕洲的目光,宁子川如坐针毡,随口找补道:“拿错了,地上随便捡的一本。”
两人的英语摞在一块都越不过去及格线,听周心讲单词就像野鸭子听打雷。张德彪走后,吕洲又立马昏昏欲睡了,宁子川睡过一上午,这会不困。
他握着陈圳的词典,正思考怎么还给他,就听讲台上的周心说:“打开214页。”
手比脑子动的快,英语词典哗啦啦的翻页,214页还没翻到,有一张小纸条率先掉了出来,字迹已经模糊了。
宁子川不喜欢擅自动别人东西,尤其是什么信和纸条这种**,他捻着那张烫手的纸条,火速塞了回去。
然后拍拍陈圳的肩膀,把词典物归原主。
两本词典被互换回来,宁子川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英语词典页面已经被陈圳跟着讲课内容记上了不少的笔记,还清晰条理的标注了序号。
不得不说陈圳的补习还是有一手的,下午睡不着,宁子川试着听了一会课,竟然也能慢慢跟上老师课程的思路了。
吕洲睡醒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宁子川桌上放本翻开的教科书,右手拿着笔,很认真的在听讲,时不时跟着台上的老师算题,结果还能大差不差。
他差点以为自己睡中毒了,何德何能啊,宁子川也有听课的一天。算了,学吧学吧,学会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晚上下课后,几人相约出去消遣消遣,刚踏出门口,就碰见姜树清和张德彪正在走廊内谈话。
见这伙人闲闲散散的晃悠出来,张德彪头疼不已,随即脸色一板,警告道:“吃完晚饭后赶紧回来,期中考试之前上级领导要严查纪律,谁都不许给我闹出乱子!”
宁子川把兜里那盒烟往里塞塞,跟在人群后面下楼。
姜树清站在原地,叹出一口气。张德彪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两句便开会去了。
这次期中考试学校抓的很紧,就连考前氛围也跟着十分严肃。
出校门随便找一家饭馆凑合,林凯看了两眼手机上的消息,冲他们几个说:“诶,听说这次期中考试,是咱们学校和二中、外中还有三中的四校联考,要弄一个全市排名出来。”
“怪不得彪子那么重视,原来是因为这个。”吕洲说:“那这次考试可不好旷了。”
宁子川在旁边静静听着,等吃完那份饭,本来想叫着人一起去上网,但看见校门口徘徊的学生会,还是算了。
教室讲台的左上方,挂着临江一中的传统——教学日历,一进门就能看见。宁子川在日历前面停了一会儿,已经过去的号数都用红色马克笔画完了,他沿着往下看,25号,也就是两天后,就是期中考试。
晚自习的时候,姜树清破天荒的来巡班了一趟,并把考试表贴在了日历旁边,瞬间引起底下一群同学的骚动。
姜树清拍拍手掌,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之后果不其然宣布了四校联考的事情。
林凯的消息到底还是灵通,宁子川他们几个先前就知道这件事,现在也没表现出有多激动。
姜树清讲完这件事情后,走到门口忽然叫道:“陈圳,宁子川,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一下。”
吕洲拿胳膊肘戳戳他:“这几天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
宁子川低声说了句:“没有。”便起身和陈圳一块出去了。
最后一排目送着两人离开教室,互相交换担忧的眼神,吕洲把窗帘掀开试图偷听到什么。但很可惜,姜树清领着两人扬长而去了。
办公室里的灯大多都还开着,三班的教师办公室在明德楼三楼的最边上,和四班的教师们共用一个地方。
高二四班的班主任是个非常爱开玩笑的化学老师,刚批完作业便看见姜树清带着宁子川进门,幽幽喊了句:“熟客啊。”
姜树清本来就不支的腰更弯曲了,不过好在陈圳这个三班顶梁柱还跟在后面,他觉得自己的老腰还能再撑上一撑。
“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提点期中考试的事情。”姜树清坐在办公椅上,看向陈圳:“你的成绩,老师一向是非常放心的,这次的四校联考,也关乎全市的排名,一定要把应有的水平发挥出来!”
陈圳点头,姜树清一笑,又将目光转向旁边吊儿郎当的宁子川,突然有些牙疼。
“这次考试你也要认真对待,不能旷考。”姜树清停顿一下,接着说:“千万不能再用拼音写英语作文了,也不要乱涂乱画,老师也很期待你的进步。”
面对姜树清炯炯的目光,宁子川只好回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