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贵族子弟浪荡排行,安国侯世子占鳌头,行二的便是八王爷睿王谢桉。
前些时候梁王大婚,这位睿王身为同胞兄弟,头一夜红场斗酒误了接亲的大事。昏仪宴上,又是酒气熏天地小闹一场。
事儿传到外头,自然少不得御史台言官上折子参睿王行事不检点,有失皇家风仪。
言官参人不是稀罕事,言官参八王爷等混场浪子更是常见。
这起子有家世的纨绔根本不在乎言官在朝上参了什么,最多不过是回家挨老子娘一顿臭骂,消停三五日,又寻新花样满玉京地快活着。
欸,也是奇了。
许是这一回睿王挫了梁王的面子,受过未央宫皇后娘娘的责罚,竟是老老实实地闭府悔过了半旬之久!
睿王府门上婉拒好些玉京高门子弟的邀请,一应对外只说主子知错,自请闭门禁足悔过呢。
玉京纨绔:“.......”
谁信谁是猪!
好友三请四催,甚至翻墙头进睿王府寻人,谢桉一应叫侍卫撵出去。
无它,他得避避风头。
他一向身子骨康健,从小到大少有生病的时候,头一次通人事也不知遇上的是个什么莽撞人,断断续续的记忆提醒谢桉,那夜按在自己脊背上的劲道直至窗棂泛起鱼肚白才缓缓松开。
一夜!整整一夜!
那禽兽把他玩弄了整整一夜!也不怕落得个马上风!
谢桉愤怒地给自己上了药,又不敢请太医,蹲在恭桶上头嗯哼许久才算彻底干净了!
直到归府后沐浴,他才看清自己身上的痕迹。
旁的暧昧印子就罢了,他腹上流畅人鱼线上那个破皮的牙印子最可恶了!!!
冬云给他上药的时候,咝咝地像个响尾蛇。
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狠狠地把那偷别人腰带的色男人骂了半天。
养伤加休养生息,正好未央宫的管事姑姑传了皇后娘娘许多训诫。
谢桉索性找了借口闭门不见人。
趁着这名头好,又暗中派人盯着玉京里的风言风语。
一连半月,没听说外头有什么人大张旗鼓地在找自己,梁王府那头好似认为睿王是独宿客舍,一整夜身边都只有内侍在伺候。
至于玉京尘嚣喧上的另一桩有关于状元郎的风流韵事,谢桉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向伶俐的冬云也没多想。
因为他满世界给自己证明清白,那一夜,他单纯是照顾喝醉后不省人事的主子,绝对没有给睿王爷‘侍寝’!
——天亮后为何衣衫不整地逃离梁王府?
冬云苦着脸,不能说是主子腰带被一个登徒子偷了,只好说自己窜肚子没手纸,临时一用衣带凑乎了。
众人嫌弃地咿一声,离冬云远远的...
风头过去,谢桉重新生龙活虎起来,跟宫里递信请安,不出意外地被拒了。
然后就接到安国侯世子的请帖,说是要事想商量折墨阁一聚。
谢桉左右也无事,换了一身新衣裳,爽快赴会。
只是进门没吃东西就被几杯烈酒下肚,辣得实在坐不住,遁逃出门。
耳畔依稀能听见安国侯世子夏言惇扯嗓子找自己的动静,谢桉被腰际有力的臂膀勒得不得已向后退。
退了几步,被桌子拦住。
他心里慌张,面前青年眼眸如鹰隼般锐利,气势如山逼得他不由自主向后撑在桌上,劲瘦的腰弯折出迷人的弧。
“停....停一下!”
谢桉结巴着拦住对方靠上来的嘴唇。
崔珣凤目轻眯,手上用劲把人抱起稳稳放在桌上,挤进他腿间,长腿一迈稳稳勾住摇晃的桌角。
“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谢桉:“.......”
不想!不敢想!
骤然之间,不及反抗,谢桉就被抱上桌子。发觉自己这般坐着竟然勉强与对方持平,不由吃惊:这人得有九尺高了吧!
莫不是小时候吃猪食长大的?
谢桉把他的垂眸沉默视作对自己暗恋多年情深如海、有朝一日得见天光后的羞赧。
“那日为何不上我家中马车?”
谢桉心说:你家马车朝南朝北我都不知道,还上你家马车?真要是知道你家在哪,他谢桉一辈子都得躲着避着!
“怎么不说话?”
他抚在青年后颈,冰凉的掌心贪恋地摩挲这片温热。
那一夜崔珣便发现这人体温略高,火热身躯抱在怀中,是刚刚好的般配。
“你说话就说话...”
谢桉往后躲闪一下,抬手想拽开他的手,反被这人一把攥上,还缠绵地十指相扣着。
谢桉心底打个激灵,意识到今日怕是没有那一日晨间好应付脱身。
“那什么...”
他也不知为何突然脑子灵光了下,唤出那夜被告知的称谓:“佑安,你来折墨阁是有什么事儿吗?”
“再叫一声。”
崔珣像个不紧不慢靠近猎物的狼,悠悠追上谢桉靠后的几寸距离,鼻尖挨蹭着对方,薄唇微动时几乎就是一个轻吻。
谢桉被他呼吸烫得发麻,再柔软的腰也经不住这么折磨,啪叽一声任由自己上半身摔落在桌面,想着趁对方不注意赶忙溜走。
谁知,崔珣眼角微挑,早有预备,怀中小狐狸一闪整个人糅身而上,直直挡住去路。
桌上的茶具滚落在地,幸而铺着地毯,若不然碎裂声响必能惊动到外面的人。
谢桉心头发抖地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怎么力气这么大?!”
崔珣闷闷笑一声,满眼揶揄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谢桉:“......”
相扣的手指蜷缩了几下,意料中的厚茧。
“你习武?”
“我习武与否,你不是最清楚?”
崔珣轻而易举按住他挣扎地双臂,整个人像个吐丝缠网的大蜘蛛笼罩住身下并不彬弱的青年,“往后若是得空,我教你练武,可好?”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跟对方初次...哦不...算是这一回,他就见过这人两面谁要跟你往后。
挣又挣不脱,喊也不能喊,谢桉被他沁凉的指腹抬起下颌,唇瓣如同一块肥美的樱桃肉招来采撷。
那一夜的酒醉行事至今在谢桉脑海并未留下太多印象。
微薄的一道门横出两个世界,那一端纷纷扰扰,下人寻他的呐喊声不绝于耳。而这一端的自己却手脚酸软,怀着新奇又诡异的心态跟一个隐秘来客唇舌难分。
啧声水波回荡在沉浸其中的两人耳畔。
不知不觉,崔珣钳制的手臂松开,眼底划过一丝惊艳看着身下略显生疏回应自己的俊秀青年。他微阖着眼,扇羽长睫却像振翅沾露的花蝴蝶。于是眼神更加炙热,单手正欲往下探...
咚咚咚三声巨响
“主子,安国侯世子带着人过来了。”
谢桉一刹那从情乱意迷中抽离出来,反应很大地推开身上的人,起身跳下桌面。唇上还有湿润,语气却很慌乱:“我得走了!”
绝对不能让安国侯世子发现他和这人的奸事!
要不然他就完了。
“你害怕?”
崔珣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一边挪动长腿踩在地上:“你是来参加折墨阁诗会的?”
“啊?..嗯...诗会,对,我来参加诗会的。”
谢桉胡乱开口,整理着自己扯乱的衣领。
“你得罪过安国侯世子?”
崔珣知晓他家世不高,想在折墨阁诗会上露脸扬名的人多是科举无硕果的琭生。
“得罪?谁能得罪起他?”
谢桉随口道:“就是有一回不小心在坊市踩死了他的绿头将军。”
绿头将军就是蟋蟀的别称。
玉京纨绔子弟偏爱斗戏,斗鸡斗狗斗牛,夏时又斗通体碧绿的蟋蟀。
崔珣了然,并不把即将上门的安国侯世子放在眼里。
见他手上动作凌乱,上前主动翻出他折进去的领口,一点点按平褶皱,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温情:“别怕,有我给你撑腰。”
谢桉眼角余光看一眼洞开的轩窗,敷衍地笑了笑:“多谢。”
一等这人擦肩而过,立时像个兔子奔着窗口钻了出去。人跑了,声音还回荡在屋中。
“不给您添麻烦喽!”
音落,门被从外撞开。
安国侯世子肥硕的身躯压着瘦小的云偲摔在地上,肉脑袋撅着朝屋内打量:“睿王爷?睿王爷不在吗?”
心爱的小狐狸被吓跑了,崔珣目露凶光,正跟安国侯等一众纨绔家丁纠缠的崔家护卫看准主子眼色,手上使狠,不消片刻便整治住所有胡闹的人。
“夏世子,看清你眼前的人是谁!”
家丁搀起安国侯世子,在他耳边嘀咕一通。
夏言惇脸色一变,“我...我找错地方了...抱歉.....崔翰林见谅,方才本世子一心寻人,有些情急......”
“玉京诗会,本是清雅堂。夏世子言行无状,明日上朝,怕是要被言官参本。”
崔翰林幽若悬冰的嗓音落在安国侯世子的耳畔,不是威慑却胜似所有胁迫的一句话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抖。
崔氏发言要参人,便是路过的狗都得挨上几板子。
安国侯世子一想到明日散朝,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安国侯又不知要怎么惩办自己这个不上进的儿子,肉山般的身躯呜呼软在家丁怀里。
“世子!世子!”
“世子,您怎么了?”
“来人,快去请大夫...”
崔珣只做不闻,冷然离去。
翌日朝会,意料之中,参安国侯父子的折子如云般堆上宣帝桌案。
安国侯在朝上被同僚批了几个时辰,散朝又被宣帝捏在通政殿怒斥半天。
归家后不顾侯夫人苦苦哀求,硬是把卧病在床的侯府世子拖到院中板子伺候一通!
消息传回崔家
崔珣仅是一颔首。
雁辉不过是踩死一只蟋蟀,安国侯世子却能把他吓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可见平日是如何为非作歹欺辱百姓。
这一回是板子,往后若是再敢犯,当什么安国侯,去乡间做个老农吧。
“大郎君,折墨阁让人送了昨日诗会成作的汇集。”
云偲迈步进来。
“都在这里了?可曾附录作品主人名姓家世?”
云偲点头:“都有了,照着您吩咐全都记在上头了。”
狡猾的小狐狸溜得太快,入坊市就跟游鱼入水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了,暗卫追丢了人,崔珣无奈只好从旁探查。
长夜渐起,云偲眼睁睁看着大郎君把大族庶务和翰林公务搁在一旁,心里长长叹气口。主子记仇,寻不到那夜的男人怕是不会轻易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