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黑名只是为了自己。
他不愿再坐冷板凳,他想上场,他要争取表现的机会;最优先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被看见。
为此,他不介意暂时忘记“前锋”的骄傲,去为其他已在球场上夺得一席之地的球员打配合,就像曾伴随于凛左右的洁。
首先要想办法站在球场上,才能伺机证明自己作为射手的价值;这就是黑名从其身上获得的启发。
而慕尼黑以凯撒为中心的打法已经十分完善,是一架精密的仪器再容不下其它零件,除非去开辟新的道路,与场上不和谐的因子共同另外组建新的“合理性”。
突破口无疑在蓝监这边唯二上场的国神和洁身上,前者一直是拒绝合作,一个人孤立全员的架势,在那样的情况下,洁世一可以说成为了唯一的选择;辅助洁,便是他当时的利己主义。
本来……只是如此而已。
黑名兰世闷闷地站在床头,半张脸都埋在外套拉起来的立领里,已然默默注视了许久床上那脸颊红扑扑的Omega。
洁大概迫切地想要醒来,眼帘却越发地紧闭,他和鼓囊囊的被子融为一体,像个老式的壁炉鼓风器,呼吸的一张一合间,笨重地喷出热烘烘的绵长吐息,离得近了,便能感到一阵阵的暖意。
Beta伸出手,手套前端快要碰到少年有些睡翘起来的发梢时迟疑地停住,又缓缓将胳膊放下。
他注意到洁的双唇有些干瘪起皮,似乎有些高兴于出现了自己能做的事,面上不显,但转身去接水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自从上次抽筋后,黑名总觉得没好利索,腿筋好像还扭曲地绞着,导致他的机动性始终恢复不到从前;训练、比赛的过程中运动员负伤是难免的,可黑名还是有些焦虑,在与尤伯斯的一战中,腿部剧烈的抽痛让他刻骨地体悟了那个残忍的现状:
自己快要跟不住洁的脚步了。
这位新兴王牌的成长速率实在太过惊人,一路绝尘,将追赶不上的人都远远抛到身后,一个不注意,可能便会望尘莫及。
黑名不清楚洁在球场上看到了怎样更高维的宽阔世界,他尝试进入其中却不得要领;想要理解洁的思路变得越来越吃力,自己所打出的配合离洁的预期也越来越远。
就在退场休息期间,他的位置……被冰织顶替了。
而那个Alpha用更精妙的技术和更预见性的准确行动告诉众人,至少得是他那样的天才进行配合,才能让洁世一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甚至无需目光交流,同步活跃、共鸣的思维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层面;对洁而言,冰织羊无疑是比自己更好的选择,作为过时配件的黑名——被淘汰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互利共赢予以了他独特的专属错觉?让他以为洁身边辅助的位置只有自己、只会是自己?
黑名将水杯倒了个七八分满,出神地凝视表面泛光的波纹。
最初“被看到”的目的已经达成,可他却忘记了该怎么再提出“射手”的主张。
名为【黑名兰世】的天体不自觉地被野心构成的引力捕获,从此他的重心、他的世界、他的全部都只围着洁运转。
原以为是势均力敌的双星共生,彼此环绕、互利互赢,可黑名错了、大错特错。
他没能复刻凛和洁的体系,倒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颗反射着光芒的伴星。
【洁世一】便是他唯一的主星,可这颗耀眼的恒星,正源源不断引诱其它星体到来,用一圈圈轨迹扩张着宏伟的星域。
黑名已经不知道离开了洁后该怎么踢球了,而洁,却不是非他不可。
自己的腿或许并不是真的没好全,更多的其实源于训练后无力的不甘,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呢?为什么不能再灵活一点呢?
他只是希望……能依旧被洁所需要。
黑名带着水回到床边,这会儿功夫洁已经翻了个身,变成了背朝他侧躺,红肿的后颈毫无防备地露出来。
握住杯子的手不自知地收紧,黑名垂下眼睑,Beta没有信息素,自然也无法标记Omega,绘心定下的规则可以说一开始就将Beta排除在外,又或者说,没人认为Beta能成为进球王;但神奇的是,如果进球王是洁,不管他是Omega,还是Beta,都会让大家觉得理所应当,其出色的实力已经让人们下意识忽略了性别的门槛。
黑名坐到床沿,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踢法,是不可能拿下进球的,而且就算真的成了进球王,作为Beta的他也没法帮洁抑制信息素,可即便如此,就算是痴心妄想!他……还是想去拼一把试试。
黑名盯着那嵌入肉中看起来几乎要把腺体咬掉的齿痕,不禁攥紧了床单,他的口中开始分泌津唾,尖锐的牙齿似乎在增生、发痒,急切地想咬磨些什么。
其他人一定都已经闻到过洁的香气了吧,他究竟是什么味道的呢?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黑名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如同一名僭越的侍卫,靠着主人的信任卑劣地爬上床,再怎么小心翼翼、虔诚忠心地触碰,也无法掩饰这是一种失职的冒犯。
他俯身凑近了洁的后颈认真而又紧张地嗅闻,除了淡淡的药味和血气外就什么都没了,生物的本能也让黑名明白,这不会是信息素。
可他还是不死心地又贴近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捕捉到自己无法闻见的气息。
如果是Alpha就好了,那样是不是就能传出让洁满意的球不被落下了?要是能分化为Alpha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有资格去争取了。
黑名的口鼻到洁后颈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张开嘴,他便能用自己的利牙覆盖掉诺亚的咬痕,并留下比世界第一更不可磨灭的印记。
黑名这样想着,呼吸重了几分,他忍耐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尖利的齿冠刺破了嘴角,溢出深红的血液。
这里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知晓,他完全可以含糊地撕扯、耐心地厮磨,就像海底饿红了眼的掠食者,一旦抓到,便再也不会松口。
可最终,黑名只是轻轻吻了吻那块不再平整的肌肤;他略微退开,凝视洁的后颈片刻,复又稍稍放纵地亲了亲,落寞地舔掉自己沾上去的血污。
洁迷迷糊糊地摇摇头,感到好像又有Alpha想标记自己;黑名已经将他半扶起来,使之靠入自己怀里,拿起刚才放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便要从后方喂他。
“洁,喝水、喝水。”
黑名习惯性地重复字词,声音放得很低,像在哄小朋友。
黑发Omega却始终不怎么配合,现在的他敏感地警惕着所有人的靠近,潜意识地抗拒着一切不明目的的触摸,他要努力保护自己不被永久标记。
就这样思绪混沌挣扎间,洁竟忽地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黑名垂在他耳边的辫子!
“!疼、疼,洁你醒了……?”
黑名猝不及防被拽住了头发,脑袋不得不向下低垂抵在洁的肩头,再加上有点做贼心虚,吓了一跳,手上一个没拿稳,杯子便掉了下去,水全都洒到了洁的衣服上。
“啊!糟糕。”
黑名一时手忙脚乱,洁遭这么一浇,也稍微又清醒了一点,但还是迷迷蒙蒙地,浑身酸痛到连一根手指都很难控制。
勉强辨认出是黑名在抱着自己后,洁耸拉下脑袋,没再动作,自言自语地松了口气,“是Beta啊……”
黑名担忧地摸了摸洁的额头,还是很烫,人也处在半梦半醒地状态,正是体弱需要各方面小心的时候,得帮他把打湿的衣服换掉才行。
唔——这也太考验自己的意志力了。
黑名认命地仰起头,要潜水般深吸一口气,眼一闭牙一咬,便把洁的上衣撸了下来。
还好下半/身有被褥挡着应该没被水溅到,以防万一黑名还是探/入被子摸了一把,结果惊讶地发现裤子竟然比上衣还潮;是出了很多汗吗?可应该不至于湿/透成这样……?!
惊觉什么的黑名触电般地抽回手,他张了张嘴,却失声了。
黑名僵直好半晌,怔怔地看向手套上那相对汗水质感有所不同的透明液体,大脑卡壳、五指颤抖。
除了有球赛的时候,黑名平时一般是不戴手套的,可在得知要来照顾洁后,就像是每一次为上场做好准备,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套好了黑色的皮质手套。
来之前反复脱下又戴上,仿佛忽然有了强迫症,最后还是拿了一副崭新的换上,不过现在也弄脏了。
这名Beta终于在此刻记起,Omega的身体被Alpha的信息素“唤醒”后,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改变。
虽然闻不到气味,但黑名以另一种更直观、震撼的方式明确了这个事实:
洁世一他,真的是Omega——
黑名用另一只手捂住嘴,脸和脖子已经红成了一片,他忍不住把头埋进洁的颈窝深呼吸,默默感受着身体动情的变化,终是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啊……完蛋了,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