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十个字,不过一句话罢了。
排风吸吸鼻子,靠在走廊墙壁。她一动不动盯着手机,无法精准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心脏像被人捏住。
酸涩、刺痛,失重的厉害。
好吧!
她确实想过假如刘皓南不存在。也偷偷怨怼他插手她人生太多,可当这句话真从他那说出,却无法坦率的承认了。
在这样幽静的夜里,爸妈早呼呼大睡了吧。要不就是被哪个局绊住手脚,哥哥更是对她漠不关注。
又有谁有这样的耐心,照顾她的别扭心思,一条条慢慢传。
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值得这样?
国际学校门岗是位大爷,某教职工的家属,受学校照顾,给了这工位。夜这么深,已经睡了。
叩叩。
听到窗玻璃被敲。大爷半抬起身子,迷迷糊糊的问。“谁在外头敲窗户?”
“高三一班杨排风。”少女的声音。
他探出头来。
光线微微刺目,他半眯着眼睛。
看浅黄照明下、穿睡衣的女孩立在那,像自带柔光的神明。“这么早离校?家里有人来接吗?”
他给她开了门。
今天周末。再说国际学校学生非富即贵,他也懒得得罪他们,问一句不过例行公事。
四点半。
这会A市还没苏醒,校门口那几家潮玩店卷闸帘还是放下的。排风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做什么。
明明这么早。
她没地方去。
盘算马路尽头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不然去混一会好了。
排风沿马路花砖跳房子,踢到个空锡罐。她双手插口袋,用膝盖点,用脚尖踢,最后一个飞踢送它进了一米外的垃圾桶。
上分成功!
少女露出糯米似的小白牙。
突然,她视线定焦了。
学校马路对面,连排的花树下停着辆低调的轿车。哗啦啦秋风起,掉了许多碎瓣。
有个人倚靠车门。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
看那人隔着整条马路与她遥遥对望。
此刻,他头顶亮着一束灯、光如雨般坠落。
他就那般望向她。双眸点点盈泽、像缀在苍穹上的闪耀星簇。
排风嘴唇蠕动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脚倒是自己动了。来到他面前站定。
刘皓南什么都没说。
没提四天前她冲他撒的那场气,也没问半小时前那条微信的答案。他低下头,望着默默无语的女孩子。
“还愿意去我那吗。”
排风鹌鹑似的盯着脚下一亩三分地。好半天,才幅度轻微的点头。她听见很轻很轻的叹息声。
刘皓南给她打开副驾门。
排风坐进去。
他在车辆起步同时点开暖风,又将风口向她转去。
这一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过第二个红绿灯,刘皓南停车。“我下去一趟。”
排风点头。
等他下车,又悄悄看过去。路边有家营业的快餐店。刘皓南进去了,五分钟后去而复返,递给她一个纸袋子。
排风接过来,手心温暖,是杯玉米汁。
“没你喜欢的口味,将就一下。”他拉起安全带系好。
排风嗯了一声。
吹了会夜风,借着这杯热饮,手心也热了。
凌晨车少。
原本去刘宅要半小时,这会十分钟就到了。排风洗完澡出来,已经有一整套小兔子睡衣被收拾在床上。
排风听见隔壁热水器在响,想必他也在洗澡。
收拾好自己,排风仰面倒在床上,却睡不着。
隔壁房间水声停了。
刘皓南洗好了吧。
排风不想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捞来抱枕压自己脸上,闷得快憋气才扔掉。
连这个懒羊羊抱枕也是刘皓南买给她的。
准确来说。
这个房间的所有、都是他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其间的每件小物,都写满他们共同回忆。
排风看向写字台那张她的单人照。
没长开的女孩子一身滑雪装备,单手扬起,架着单板从高处一跃而下。白花花的雪点扬起、嘴咧很开。
排风记得是小升初那年,他领她去北方玩雪。运气不错,雪场里全是蓬松没被踩过的粉雪。她运动神经不错,第一次滑就显出天赋。
这一瞬是刚学会单板,他帮她记录的。
排风望着这个收藏了她大部分成长时光的房间。
比起真正的家,这里反而更像她的家。但它不是她的家。无法给予她真正的身份认同感。有句话叫名不正言不顺。她不是这个家的成员。没法骗自己是这里的一份子。
随着年龄渐长,排风嘴上不说,心里是尴尬的。
这种酸涩少女心事一直存在。
处于青春反叛期的排风越来越别扭,虽然努力控制了,却还是忍不住对刘皓南蹦出阴阳怪气的话。
她也不想,可做不到。
很多很多年后,排风曾思考过,她和刘皓南后来关系逐渐走样,就是从这一场场小小的争吵开始的。
但说争吵也不尽然。
说到底只是她单方面对他使性子罢了。
刘皓南总是大海般包容她。
几次吵嘴,排风都像一拳打棉花上。她变得越来越僵怪,每被父母奇异的关怀一次,她就把对他的不满偷偷加深一层。
直到一层一层的积满心房。
一个没成年的女孩子。有什么本事把所有心事都藏的密不透风?她是真的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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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上午快十点。
刘皓阳打着呵欠自起居室走出,昨晚参加个商务晚宴,应酬的他脑袋疼。看见楼下停着老三车驾,就知道人在家。
左手别墅,青年正在书房电脑前。
刘皓阳喝了口牛奶,用嘴发出个‘喀’的翘舌音。
刘皓南抬起头,朝倚门的人看去。
“在忙?”刘皓阳知道他工作有保密性质,一般不轻易过去看他电脑。
“不是工作。”
刘皓阳闻言骚包的走过来。短短几步路让他走出伸展台效果。老刘家基因好,兄弟姐妹几个都似模似样。
“咦?叛逆期女孩子该怎么交流?”他念出某人电脑的搜索栏。
刘皓南捏了捏鼻梁缓解疲劳。“最近排风脾气有点大。”
“只是最近吗?”刘皓阳哼笑。据他所知,那姑娘可不是什么咩咩叫的小羊!只是在老三面前会收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