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纪北的事情,牧一知道的不多,只说他去了趟厕所就不见了,之所以知道他死了,因为牧一后来看见了一条舌头,多出来的舌头。
之前男人的舌头已经进了下水道,祁小琳的要么在楼顶,要么跟着一起坠楼,不太可能出现在男厕所里,所以只可能是纪北。
沈梧将之前经历的事情说给牧一听,他怕吓到牧一,简略描述了一下场景,结果牧一比他想的要淡定很多,甚至还能稳定分析了一下场景,之后沉思片刻,说:“这么看来单独行动尤其危险,吃了纪北的也未必是之前咱们看见的那个找蔡时的学生。”
学生这个平时听上去很普通的称呼,这会儿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但想想那一身衣服大概从前也就是个学生。
“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那东西是不是在缠着你,你还是要小心点。”其他人张罗着要寻找出学校的路,两个人在后面吊着。
路上牧一给沈梧看了几张纸,是先前沈梧走的时候他翻垃圾桶找到的。
纸张的角落画着几个小人,熟悉的纸张,熟悉的字体,和之前沈梧找到的日记本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字迹因为揉搓不太清楚,即便牧一整理过,有些地方也糊掉了。
沈梧看向那几页纸,再看向牧一。
牧一说:“这东西是不是你找到那本日记上的?你觉得这个蔡时是受虐方,还是施暴者?”
纸上拼拼凑凑写着:【卫生……成了噩梦,我不敢……,他们会将……摁……坑……,没人能救我。】
【……打伤了我的……,家……没了……,我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我完了。】
依旧没有名字,沈梧说不好这日记究竟出自谁手。
牧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轻笑道:“果然小十五运气好,那么危险的情况都让你跑了出来,看来是有神明庇佑。”
要是真有神明庇佑,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沈梧不相信神,但也没在这上面和牧一多计较,只是牧一的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牧一】,胃里一阵翻滚。
牧一无所觉地问起沈梧另一个事情:“你刚刚说岑玉泽拿到了钥匙,什么钥匙?”
岑玉泽几人此时已经走远,不知道为什么,沈梧总觉得那几个人在故意躲着他。
倒是牧一看上去一切如常,亮晶晶的眼睛等着沈梧回话。
这没什么可瞒着的,沈梧说:“岑玉泽在一个教师办公室找到了一串钥匙,然后人就不见了,我以为你们是跟着他一起下来开的门。”
“大门钥匙?还真被他找到了?”牧一一乐,之后说,“这么说来倒确实是他先出来,不过我们不是跟他一起,我们更像是被赶出来的。”
沈梧不解,牧一说:“你走后杨繁本想将那一层楼整个再仔细搜一遍,但是那层楼突然起了雾,之后纪北就不见了。”
沈梧看见纪北的时候他还活着,但是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纪北】也未必就是纪北,毕竟【牧一】也不是牧一。
沈梧还想说点什么,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杨繁“咦”了一声,宋茵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咱们确定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吧,怎么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杨繁说。
远离的钟楼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身边,偌大的校园似乎成了一个迷宫。
沈梧和牧一一直不远不近地吊在众人身后,虽然没有专门赶路,却也知道是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谁都不是路痴,不至于方向看这么差。
沈梧仰头,钟楼上方的时针分针依旧固定在一个位置,9点12分。
这时突然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杨繁手上拿着一个小荷包,看情况是从宋茵身上掉下来的,布条上画了些奇怪的纹路,岑玉泽恰巧看得懂那些纹路,一把抢了过来。
“宋茵,你这都敢往身上戴?这东西一般人家可请不起。”岑玉泽冷笑,“说吧,你以前干过什么事?可别是亏心事做多了招了恶鬼,拉着我们一起陪葬。还是说这一切你才是始作俑者,所谓的替死鬼其实替得都是你?你到底安得什么居心!”
荷包在宋茵眼前晃动,宋茵想去抢,可惜岑玉泽个子高,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她的动作。
“所以祁小琳的死,纪北的失踪,还有之前的那个男人的死,其实都是你的设计?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替你赎罪?”岑玉泽从一开始就怀疑这里的一切是某人的设计,如今有了证据,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宋茵。
周围忽然起了风,宋茵还想去抢夺,奈何身高不在优势,最后一次被岑玉泽推开,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钟楼上。
风变得更大了,渐渐地起了雾,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连跟前的人都蒙上了一层纱,在之后,五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岑玉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他还在逼迫着宋茵。
宋茵被撞得眼冒金星,缓了一下才重新站起来,她用力抿着嘴唇说:“这只是保平安的,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况且纪北的失踪你敢说和你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嫌疑,你才是最大的吧。”
她还想去抢岑玉泽手里的荷包,岑玉泽又将她推了回去。
宋茵和岑玉泽离沈梧有点远,只能看见两个推搡的身影轮廓。
雾越来越浓,岑玉泽两人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两人动作越来越大,很快一声尖叫突然刺破浓雾传了过来,沈梧和牧一对视一眼,赶忙跑了过去。
浓雾像层层幕帘,沈梧还没靠近就听见杨繁不赞同地说:“就算你觉得那东西不吉利,这下手也太重了。”
话音刚落,沈梧终于看清了情况,浅淡的瞳孔瞬间阴沉,曾经被遗忘在过去的记忆零零碎碎地闯了进来,沈梧脸色有些难看,另一边岑玉泽却不咸不淡地说:“又没死。”
钟楼整体不算特别大,似乎是个藏书馆,也可能是校史馆,门窗封的很严,门口上牌子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宋茵此时仰躺在台阶上大口喘气,头似乎撞在了台阶上,一抹鲜血染红了台阶,好在宋茵的胸口还在起伏,确实没死。
岑玉泽不当回事地抱着胸站在一边,杨繁嘴上说着不赞成,却没有插手的意思,甚至站得有点远。
岑玉泽随意地将荷包丢在了宋茵身上,原本还一动不动的人立刻挣扎起来,将荷包妥善地放在怀里,之后躬身将头埋在膝盖中。
后脑勺一小片濡湿,头发也变得乱糟糟一团,身上白裙全是脏污,模样快赶上杨繁了。
如今已经入了冬,雾气之下又额外冷,沈梧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披在宋茵的身上。
宋茵抬头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短暂的讶异后说了声谢谢,岑玉泽“嗤”了一声。
沈梧退回来时牧一笑道:“还挺会怜香惜玉。”
宋茵模样是挺好,楚楚可人的,又不像祁小琳那样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坚强之下的柔软反而更容易让人生出怜惜来。
沈梧对她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岑玉泽过分。
杨繁这时候笑眯眯地出来劝和:“原本这学校就有点问题,现在起了雾更不好走了,大家千万不要走散了。宋茵你要不再歇会儿,咱们也商量商量怎么办……”
咔哒咔哒——
杨繁话还没说完,浓雾里隐隐传来异动,沈梧快速转头看向周围,牧一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牧一问。
沈梧:“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牧一听了听:“没有啊。”
咔哒声还在继续,很奇怪,很有节奏,有点像年久失修的机器关节,僵硬着一步一动。
一连遇到几次意外,每次有异动都没好事,沈梧警惕地将牧一拉到身边。
沈梧的小动作让牧一心情愉悦,甚至看着岑玉泽都觉得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咔哒声还在继续,沈梧仔细听了会儿终于听出那声音来自何处 。
在头上,一下一下,是钟。
“牧一,刚刚停下的钟好像又动了。”
归于死寂的校园好像又活了过来,雾气越来越浓,牧一害怕似的拉住了沈梧的手。
牧一的手比沈梧意想中的大很多,修长却很软,一摸就知道是从小到大没干过活儿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凉,可能是气温太冷了,虽然身上穿了件厚棉衣,手却一直露在外面。
沈梧下意识地将牧一的手圈起来包在手心,牧一先是一僵,很快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沈梧的关心,在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翘得老高。
沈梧说完那句话,许久没听见牧一的回应,以为牧一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句:“牧一,我觉得上课铃声又要响了。”
话音方落,刺耳的铃声猝不及防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其中似乎还有学生的吵闹声,嬉笑声,这所学校仿佛再次活了过来,隐约间有人叫了一声:“秃子蔡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