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物语 第3章 第 3 章

“张永利的老婆啊，真是可惜。”李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软中华，熟练地掏出一根点燃，然后递给青卿。青卿接过来，默不作声地点燃了自己的那根烟。

李哥一边吸着烟，一边继续聊着，显然正在忙于协调灵堂的布置工作。“他爸六十年代下海做生意发家，那时候可是最早一批的千万富翁。归西后，他有七八个孩子，都是圈里有点名气的。张永利也是靠房地产和投资赚了几个亿。”

青卿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眼神稍微有些迷离。“他老婆是很有名的明星，就是那个初恋脸，蜜蜂腰，九头身的大明星，兰芝。”李哥边说边转向青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真没想到，张永利居然会找你办白事。你怎么拿下这个客户的？”

青卿淡淡地回答：“不清楚，反正他来了就定了。”

李哥看了看青卿，笑了笑，“你这也太随便了。按理说，像张永利这样的人，能接触到你这样的私人墓园，真的是够高端的。要是换了别人，有钱的都能选择更好的地方，谁会来找你？”

青卿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应，反而把话题转到了价格上。“一百九十九万是四六分，我四，李哥你六。但你负责场地布置、前台服务，还有那些哭丧的人。”他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轻松，似乎并不在乎这笔分账的细节。

李哥点点头，目光扫过正在布置的灵堂和周围的草坪。“餐饮十八万八一桌，酒水另算，这些钱都给我，但我会单独给你请一桌，按千分之三个给你回扣。”

青卿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许满意的笑意。“喜事可以商定日期，但白事要快，临时的事儿做不成。”

“你这墓园还真挺讲究的，有教堂也有灵堂，旁边都是开阔的草坪。”李哥一边巡视着场地，一边感慨道。“这地方挺特别，也难怪你要雇人来打理。临时找人，别人看到地址是墓园，就得加钱，而你自己维护的话，确实麻烦。”

青卿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果临时聘请人，其他地方的施工人员看到是墓园就会提价。除非我自己来，否则很多需求都接不上的。”

“不过幸好你这单大客户来了，李哥帮了不小的忙。”李哥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青卿笑了笑，眼神微微有些深邃。“嗯，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也不敢接这么大的单子。”

两人一边谈着，一边继续巡查着场地布置的进度，随时准备应对客户的到来。

“不管怎样，拿下了就好好干，你也该忙了吧？我不打扰你了。”李哥看着青卿的电话响起，笑着说道。

“好。”青卿接起了电话，来电的是小桃。

当小桃送兰芝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冷哥呢？”青卿换好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术帽，套上手术手套，推着处理车走进灵车车库时问道。

“他去买东西了，我待会儿去接他。”小桃回答，目光瞥向青卿，皱了皱眉，“少抽点烟。”

“好。”青卿没有多说，习惯性地将这些话一耳进一耳出。熬夜的时候，谁不靠香烟和咖啡提神？

灵车车库与太平间是直通的，冷气充足。兰芝是从医院直接被送来的，只是裹着一层尸袋。

青卿把兰芝放上车，推着她走向处理间。

处理间四周贴着蓝白相间的瓷砖，明亮而洁净。西墙上有一扇窗，窗下是一个洗手台，东侧则是几排不锈钢储物柜和工具台。台上整齐地摆放着青卿工作所需的工具。

空气格外冷冽，空调温度常年保持在十四度，而太平间里的尸体储存区温度更低，接近零下两度。

青卿小心地打开尸袋，露出一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子。她有着一头黑色的半长发，微微下垂。由于已经去世一段时间，她的肤色变得有些青白，依旧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他们怎么就不帮人换衣服呢？”青卿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需要帮忙吗？”小桃推门走进来，声音温和。

“你不去休息吗？”青卿拿起记录板，在兰芝的手腕上套上识别标志后，开始记录她身上是否有明显异常。他虽然不是法医，但也必须走一些程序。

“外面太吵了。”小桃摊了摊手，她也已经换好衣服。

“这……”青卿看到兰芝手上十个指甲剥落，明显是外伤所致。兰芝的腰部确实很细，明显是两边各取了三根肋骨，躺下时腹部凹陷。

面对这一切，青卿只能叹息一声。死因不是他要确定的事情。

一旁的小桃正在电脑里输入兰芝的名字、编号以及青卿口述的情况。

青卿拿起固定针工具，开始处理兰芝的嘴巴。他将缝合针夹在工具内，并用牵引钉拉紧嘴部，防止将来身体水分流失而露出牙龈。

接着，他取来眼盖，这是一种带刺的隐形眼镜，放置在兰芝的眼球表面，固定住眼皮。

从旁边的不锈钢柜子里，青卿取出化学药剂——戊二醛、甲醇保湿剂和甲醛，按比例混合后加入防腐加压泵。

然后，他拿来手术刀和止血钳，在颈动脉和颈静脉上做切开，使用止血钳夹住两条血管，并连接套管至防腐泵。

加压后，防腐液通过动脉灌入，静脉则进行引血。青卿操作时小心谨慎，担架不锈钢镂空，可以放血，也能将血液排入水槽。

一旦血液排放完，青卿便会缝合颈部的伤口。对于兰芝来说，短期内的防腐效果足够了，尤其考虑到葬礼即将举行。

他接着在兰芝剑突部位使用二十号针头，将防腐剂注入皮肤，见血则止。

防腐液注射过程中，青卿会不断检查兰芝五官的防腐效果。如果出现不够硬的迹象，便继续增加剂量。如果口鼻有血水涌出，青卿会从气管中抽干血水，并用棉花填塞口腔。

注射完毕后，他轻轻拔出针头，用左手按住针眼，右手紧紧封住针孔。

接下来是封眼，保持尸体的体面。

然后，青卿为兰芝换上了寿衣。这些寿衣是他爷爷专门请人设计的，前后开片，宽松舒适，上面绣有鹤松花纹，非常精美。

青卿稍作停顿，接下来便是遗容的整理。他已经学会了一些化妆技巧，这对他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了。涂抹厚厚的粉底液来遮掩肌肤的青白，确保兰芝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这真是遭了多大的罪啊。”青卿看着兰芝的双手，不禁感叹。指甲明显是被硬生生剥掉的。

青卿给兰芝重新贴上了新的甲片，由于甲床已经变红褐色，他为她涂上了黑色指甲油，并在封层时用碎金箔和金粉画了简单的图案，最后贴上了小钻。

此时，小方化妆师来了。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干练，拉着化妆箱，脖子和手腕上都挂着许多佛牌和佛珠。

“小方，你来了。”青卿招呼她。

小方在进门之前套上了白大褂，毕竟这里的温度太低了。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嘛。”小方笑着说，“哇，这是兰芝啊！我小时候可喜欢她的戏了，真可惜。”

“你小时候？”青卿挑了挑眉。

“对啊，兰芝今年，嗯，四十三了。”小方打开化妆箱说，“我去，她保养得真好。”

青卿愣了一下：“是吗？”

“是啊，兰芝本身就是兰氏家族的千金，天生贵气。”小方继续准备工具，“天妒红颜。”

青卿听到兰氏家族，心里稍微有些了解——那是一个专注做奶制品的企业，一直很有声誉。

“牛奶美白果然没错，我回去多买点兰氏牛奶。”小方一边化妆，一边嘀咕着。

“真可怜。”小方感慨，“兰芝结婚后淡出了影视圈，那可是她最好的年纪啊。”

“嗯。”青卿点了点头。

“如果她当时继续演戏，肯定会拿到三金影后，甚至冲刺奥斯卡都有可能。以前她的头发长得特别漂亮，还有个‘长发公主’的外号，现在也剪短了，真可惜。”

小方精心为兰芝画了一个淡妆，努力遮掩青白的肤色，使她看起来像是安详入睡。

小方还为兰芝编了发型，这是其他客人没有的待遇。

“兰芝姐，希望你早登极乐。”小方轻声道。

她从手腕上的佛珠中挑出一串檀香珠，温柔地为兰芝戴上。

这一次，由于是熟人，小方没有收青卿的红包，而是提出了一个请求：“红包我不收了，葬礼那天我能去吗？”

“葬礼有宾客名单，进不去的话估计不行。不过，你是我这边的化妆师，肯定能在的。”青卿答道。

“好，到时候给我个时间，我来送兰芝姐最后一程。”

“还是收了吧，你大老远开车三个多小时呢，油费算是我的心意。”青卿笑了笑。

“行，那我先走了。”小方点了点头。

“再见，路上小心。”青卿挥手告别。

小方离开后，青卿发现小桃已经将兰芝推入了太平间。

“晚上吃点什么？”青卿从柜子里取出清洁液，倒入防腐泵时问。

“早上买了茄子，吃地三鲜吧，冰箱里还有上周炸锅的肉，加点芋艿子和黄花菜蒸个扣肉吧。”小桃脱了衣服，走向洗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