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没有江南的潮湿,却多了北方的干热。火辣辣的日头像是能从蓝盈盈的天上蹦下来,将一身的烈火直接燎在了人的头上。人们只有等到日薄西山时才愿意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躲在空调屋里,缓解着淤积在身体里的暑气。喝碗豆汁儿,吃根冰棍儿,来碗自制的酸梅汤...。可无论怎样的酷暑,都挡不住人们生活的热情,马路上依旧是熙熙攘攘、车流不息,人们为着各式各样的目的,在似火的骄阳下穿梭不已,就像这炙烤的大地,从里到外都透着火热。
当在北京高铁站见到表哥金阙衍的时候,简司盟像是只挣脱了绳子的小奶狗一样,欢蹦乱跳地朝着他结实宽厚的胸膛上就扑了过去。金阙衍显然高兴的不行,一把抱起这个外甥,俩人一顿腻歪,像是两只久未见面的大小狗,好一会儿才分开,弄得高铁站里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眼前这场舅甥团圆的戏码着实欢快,令一旁的简葉都不忍直视,幸亏简母去了洗手间没有见到这名场面,不然肯定会喋喋不休地说:年轻人就是不懂含蓄,埋在心里的那才叫情感,而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爱表现,连舅舅见了外甥都那么夸张,真是肤浅啊肤浅!
俩人闹腾了好一会儿,才被从洗手间回来的简母满脸嫌弃地赶离了高铁站,并顺利地驶向了金阙衍在东三环的家。
金阙衍是个身材笔挺的大个子,为了能配得上他的身形,简葉特意穿了双十分高的高跟鞋,以前这样穿肯定是不行的,只是在上海几年,多少也锻炼出来了。他们俩个本来是表兄妹,又是门当户对、青门竹马,要按古代的习俗,他们早已结婚生子,如今孩子大概……。不过这里可是现代,大清朝已经亡了一百多年,即便是回到从前,他们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在一起。因为那个时代,人的命运往往更加叵测,而且选择的余地也更少,尤其是对于女子,简直就是非‘悲催’二字不能形容。
“哥,你又变壮实了噢!”
简葉用手捶了捶金阙衍发达的胸肌,抬起头来细细地仰视着那张许久未见的阳光健康又帅气的脸,并贪馋地朝着那小麦色性感的肌肤吐了吐舌头。
“我的虎丫妹妹也越变越…虎头虎脑了,要是不知道,还真以为你是盟盟的姐姐呢。下次我要让你也叫我一声舅舅了。”
“去你的,你是不是好久没吃我的拳头了,要不要试一试?”
“就你那小胳膊,我当挠痒痒了。”
“嘿,看不起人,我可是练了半年散打呢!不信你试试,到时可别求饶噢!”
“舅舅,放心吧!我妈练习时就忙着和那帅气的教练聊天了,根本没练多久……。”
“嘿,你是谁儿子?敢揭你妈妈的短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妈,我好怕呦,不过你可得抓紧点,再过两年估计你就打不过我了!”
“怎么可能呢,再过两年你也还是个小豆丁,高不了哪儿去。”
“你怎么知道我两年后不会长大?”
“这事我有经验的,你舅舅小的时候个子可小了,别看比我大几岁,好多年都是我护着他的。”
“我不相信,舅舅现在看起来可比妈妈高太多了。”
“是啊,谁知道你舅舅偷吃了什么,竟然长成了这么大一只,害的妈妈还得穿高跟鞋,不然怎么够得到他的脸。”
“那妈妈我将来是不是也会和舅舅一样高啊”
“……”简葉略思忖了下,这话显然是让她想到了什么。但一些记忆也不过是转瞬之间,一切或许都无关紧要。已走的人早已随风而逝,属于自己的人一直都在那里,从没有过动摇。是啊,这个儿子将来肯定会长的很高,高的像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影子。
简葉从那一瞥的记忆里猛然回了过来,对着儿子大声的挑衅道:
“哈哈,不过我现在可还是能打得过你的,回去就让妈妈过下瘾,当一当妈妈的沙袋好吗?”
“舅舅,你看呀,能叫拿这么宝贝的儿子做沙袋的也就只有我的奇葩妈妈了?”
金阙衍颇为怜爱地用手摸了下简司盟的脑袋,将自己的头凑在简司盟的耳边低声说道:
“没事,有舅舅呢,你妈最怕舅舅了。”
“你们在说我的什么坏话呢?我可都听见啦!”
“我舅舅说…妈妈最怕舅舅…”
“是吗?是吗?我来试试我是怎么怕你的。”
简葉说着就开始用手抓金阙衍的耳朵,只是他仗着个子高,一时没叫她得逞。简母从后面赶了上来,见三人你追我打的闹成一团,不由地撇嘴嗔怪道:
“你们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瞎胡闹,公众场合,也不怕人瞧见了笑话。自己的孩子都七岁了,当妈的没个妈样子,这舅舅也跟着瞎起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简葉并不气馁,终于抓到了金阙衍的耳朵,一副得意洋洋的坏笑。
“快求饶,不然我就一路这么拽着你。”
“快放手,那是你表哥,怎么还没大没小的,这怎么给孩子做榜样?”
简母一脸的佯怒,赶紧上前扯简葉的手,简葉终于撒了手,但却不停地用手比划着吓唬儿子,还朝金阙衍做着鬼脸儿。
“太不像样了!阙衍,这丫头都叫我给惯坏了,你怎么就这么让她揪啊。孩子还在旁边,你这当舅舅的不怕失了威信。”
金阙衍一脸的笑意,没有丝毫着恼,反而看起来很是开心。他一手揉了揉被简葉扯红了的耳朵,一手将简司盟抱了起来,然后往行李车上一放,然后推着行李一起朝着停车场的方向小跑起来。
“嘿,这孩子,小心点儿,可别摔着喽!”
简母一脸的担忧与无可奈何,却又十分满足的样子,知道这三个活宝只要凑一块,就只剩撒欢儿了,好在他们不常在一起,不然不定疯成什么样了!老太太在后边亦步亦趋地干瞪着眼,这哪里拦得住,也没心气儿拦。自己老了,有些事实在管不了了,一切都随缘吧!未来的事情还是交给未来去解决吧!
简葉一家人暂时没有回什刹海的四合院住,而是去了金阙衍家,那是一栋位于北京东三环处的高档公寓,设施齐全,宽敞舒适。他们四人一进去,便立刻把里面积存了长时间的寂寥与空旷给扫了个干干净净。而什刹海边上的那个被租出去的小院子,先暂且让它寂寞着吧,等待里面彻底收拾好后再回去把它填满。
当初租房子的一些具体事宜都是由金阙衍帮着办理的,简葉不爱操心这些实事儿,而简母却不用操心这些琐事儿。因为自从侄子从加拿大回来后便将她们家这边的事全部包揽了过去,连这次的租客也是金阙衍联系的,据说是从美国来的一家五口,在中国待了快十年了,而在北京则待了近五年,在简葉还没去上海之前他们就已经住进来了,当时简葉和简母及简司盟三口人也是临时住在了金阙衍的公寓里,而那对美国夫妻他们却从未见过,只是听金阙衍说:这对夫妻先后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在中国生的,而且汉语名字竟都是中国的地名。老大叫黄山,老二叫青岛,老三就叫什刹海,顾名思义,三个孩子的名字代表着三个中国的出生地,而第三个孩子就是在他们家的这个四合院里出生的,所以叫什刹海。这不由的让人想起很久以前国内的一个春晚小品《超生游击队》,里面的三个孩子分别是少林寺、吐鲁番和海南岛。虽然起名的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其中的隐意却完全不同。一个是主动的,在轻松愉快之间透着对幸福的调侃与热爱;而另一个则是被动的,其中饱含了酸涩记忆与痛苦遭际的黑色幽默。这让简葉不由地想到简司盟的出生,今天看起来轻松愉快的一切,却在那段尘封着的混沌岁月里来回浮荡,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不经意地揭开谜底。
那家可爱的人走了,据说是去另外一个城市了,如果他们再有第四个孩子的话,估计就会以那个地方的名字来命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