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诗音并不罢休,闹着要拍照片,程景赫解下领带,把她反手绑在椅子上,坐在一旁喘了口气,然后开始穿衣服。
给他整得满头大汗。
陆诗音最开始大吵大闹,然后不吵了就哭,也不是嚎啕大哭,就隐隐啜泣,让人听了有些心软。
程景赫穿好衣服,给她解绑,见她不开心,蹲下身子:“我们回家拍好不好?别在这里,我不想让人看到。”
她一听,来了兴致,连忙起身要回家。
程景赫牵着她回家,经理见他要走,送他到门口。
“严总和陆总呢?”
“两位领导都回去了。”
“嗯。”
他又准备开口说话,经理却十分上道:
“程总,我全程都在照顾严总和陆总,别的事不是很清楚。”
“嗯。”他松了口气。
开车回家的路上,陆诗音很安静,一直低头捣鼓她的手机,直到到了小区楼下停车场。
她终于在相册里找到一张照片,拿给他看:“这个不错吧?”
程景赫解了安全带看过去,的确不错,那是他正好解领带的一瞬,并没有看镜头,低垂眼眸。
他肯定她:“确实不错。”
陆诗音点头称赞自己:“我就说不错嘛。”
或许是刚刚那一闹,有些累了,陆诗音不再吵着要给他拍照,觉得自己的照片拍得好,顺手给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电梯里,程景赫看到这一幕,嘴唇勾着,问她:“在干嘛?”
陆诗音靠着墙壁说:“感觉这张设置成壁纸很不错。”
陆诗音站在他的右侧,盯着他耳垂痣看了好久,非常礼貌地问:“我可以摸摸你的痣吗?”
他有些意外,微微躬身:“你摸。”
她两根手指头捏住他饱满的耳垂,捻几下,又轻轻抠了抠上面的痣,耳垂变成血红色。
她声音绵软软:“没有什么特别的欸,摸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妈呀,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她惊慌喊出这句,旁边的人站直了身子,喉结又滚动好几下,心跳呼吸过快。
偏偏电梯空间狭小,只让人觉得空气急速升温。
待楼层一到,他先出了电梯,走出好几步深吸几口气才回头看她。
陆诗音小心翼翼:“你生气了吗?”
他呼吸一滞:“没有,太热了。”
“哦。”
房门打开,他点亮屋内的灯。
陆诗音脱了力,脱鞋进屋。
回头看见程景赫在原地整理她东倒西歪的高跟鞋。
“谢谢你啊,”她说着朝他深鞠一躬,“我晚安了。”
陆诗音在最后的疲惫袭来之前,和他说了晚安,一头扎进了房间。
一觉睡到天亮。
陆诗音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地点亮手机屏幕看消息,在看到屏幕上那一张熟悉的脸时愣了愣,接着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她醒了,清醒了,彻底。
她迅速点进相册,震惊她本人一万年,她不知道自己拍了多少,反正随手翻翻像是翻不到头。
还有很多奇葩角度的照片和模糊不清的废片。
不止照片,还有视频,她随手点开一个:程景赫一脸不情愿站在镜头前,被她呵斥要有敬业精神,接着程景赫摆出了她所要求的姿势。
她连连称赞,然后手机镜头一晃,结束。
她一把扔掉手机,脸埋进枕头里尖叫。
她在干什么!
她在床上懊悔地打了三个滚,所以究竟为什么要喝酒?!
头发凌乱坐在床上,她不想再去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昨晚那件蠢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现在该纠结的事情是等会儿出去要怎么面对程景赫!
她想起他早上大概率要去晨跑,看了眼时间,还早,火速去洗漱换衣服,鬼鬼祟祟出房间。
厨房里传来清脆的锅碗相撞声,她闭上眼感叹自己命途多舛。
而去门口又必经餐厅,她装作若无其事路过,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太太,您起这么早?”
是女人的声音。
陆诗音转头看去,这才想起,对啊!是张姨在家,不是他!
她换上笑脸,叫了声“张姨,”但又不确定,多问了一句:“张姨,程景赫呢?”
“先生去晨跑了。”
陆诗音松了口气,待早餐上桌她赶紧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给钱穆打电话。
钱穆也已经起床了,正在跑步,微微有喘气的声音:“音音怎么?”
陆诗音觉得这俩人都太勤奋了,这么早起床搞锻炼。
“叔,你什么时候去公司,来接我。”
“你现在要用车吗?我可以现在就来接你。”
陆诗音不忍心在他搞锻炼的时候折腾他,对于钱穆,两人平时虽然是朋友称呼,但她从心里依旧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
“不用,你顺路来接我就好。”
去了一桩心事,她加快吃饭的速度,赶紧回房间收拾。
正涂口红,她听到门口有响动,放轻了动作靠近门边仔细听。
是张姨说话:“先生回来了,太太刚用过饭。”
她听见他嗯了声,说:“我去洗澡。”
陆诗音趴在门上听动静,听到他进了房门,又等了两分钟才开门出去。
结果刚一开门,发现程景赫倚靠在斜对面的门边,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一身运动装,额前碎发有些汗湿,勾唇笑着说:“早上好,今天这么早去公司?”
她被吓一得心脏猛地一跳,感觉做贼也不过如此:“公司有事,我早点去。”
“等我两分钟,我冲个澡送你。”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让钱叔来接我了。”
“也要给钱叔拍照吗?”他在后面慢悠悠说。
陆诗音顿住脚步,实在是没脸再回头,打着哈哈道:“你说什么呢?听不懂啊……我赶时间呢。”
她说罢赶忙溜掉。
-
钱穆听她说起昨晚的遭遇,笑得快喘不上气,在公司停车场笑得直不起腰来。
“怪我,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和程景赫说一声,害他受苦了,我真的良心不安。”
陆诗音满脸黑线:“别笑了。”
早在M国时,钱穆就发现陆诗音是根本不能沾酒的体质,少喝点就会抓着人拍照。要人摆各种奇怪的姿势。
钱穆也曾是受害者之一,只不过他不会听陆诗音的,也没人会听陆诗音的,都是把她捆到床上睡觉了事。
他拿过陆诗音的手机看她的壁纸:“哟,还没换呐!”他仔细端详,“别说,你把程景赫拍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她一把夺过:“早上没时间换!我等会儿就换掉!”
“我看别换了,”钱穆解了安全带下车,“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帮上你的忙。”
“比如?”陆诗音说,“什么时候能帮上什么忙?别等会儿被公司的人看到了说我不正经。”
钱穆笑着摇摇头说:“这有什么,合法夫妻,没有哪里规定不能设置伴侣的照片为壁纸吧?”
陆诗音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二人进电梯,上行至一楼门开,门外站着一个女生,本来脸上挂着幸福的浅笑,在见到陆诗音的那一刻迅速收了。
陆诗音看她半晌觉得眼熟,但那女生并不准备进来,只在门外喊人:“小陆总、钱助理。”
听声音想起来了,就是上周在洗手间背后编排她的女职员之一。
她并不说话,也不发出邀请,钱穆平易近人,招着手让她进来。
女生骑虎难下,低着头进了轿厢。
陆诗音看着她一头黑发不由喊出她的名字:“丁文,你换发色了?”
叫丁文的女生一脸惊恐,紧紧攥着包带说:“是的,小陆总。”
在她垂落下去的袖口处,陆诗音看到了她戴的手表,是一块百达翡丽,粉紫色的表带和表盘,很适合她。
但,陆诗音看丁文的穿着并不像是这类品牌的消费群体。
丁文所在的楼层很快就到,她出了电梯向两位鞠躬,看着电梯门关上才离开。
钱穆:“你认识?”
“算不上,打过照面。”她对那女生心中有一点疑虑,但很快便过去,并未作深想。
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她把车钥匙交给钱穆,让他把车开回来,还是自己开车方便。
越临近下班,陆诗音越是有些心慌,她不知道下班后该怎么回去面对程景赫,担忧了快一整天,结果程景赫给她发消息说要出差,还特意告诉她已经到了机场,不用害怕在家会遇见他。
陆诗音被气笑了,她气愤地敲下字八个字:【好好出差,注意安全。】
程景赫在机场看着她这平淡如水的八个字,能想象得到她的表情有多气愤,满脸笑意看着手机上的对话框好久才按灭手机。
袁航看着自己的老板在一分钟之内从愤怒到喜上眉梢,怎么不算新一代的变脸大师呢?
-
日子终于到了周五,陆诗音带上完整的企划书回陆家。陆正国平日里只有周一周二才去公司,平时都在家休息。
陆诗音到的时候,他正坐在他的老红木椅上品茶看书。
她并未打扰,站在一旁静静等,直到陆正国分了眼神给她:“你说吧。”
这样她才开始了她的演说。
对于爷爷,陆诗音从未觉得自己有资格在他面前撒娇。
他是一个极其严格且古板的老头,对于许多新生事物都只是表面接受。
幼时,陆正国还对这唯一的小孙女十分溺爱,但陆诗音的父亲过世后,两人之间的纽带好像一夜之间崩断。
再谈起这个孙女,陆正国只有满眼的不屑。
结束后,陆正国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沉思了许久,又问了她几个问题,陆诗音通通对答如流。
似乎是实在无茬可找,陆正国终于点了头。
虽然知道这结果是必然的,但在老头点头的那一刻,陆诗音还是由衷地感谢陆正国。
她需要做出一些实事得到认可,而陆正国也需要她有成绩来站稳董事会。
他又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婚礼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人去办了,这不需要你操心。试婚纱的时候叫上程景知,你俩玩得好,婚礼就这一次,挑件喜欢的婚纱。”
她无权拒绝,只点头道好。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也好久没在家吃了。”
实际平日里,留不留下吃饭都是随陆诗音,他鲜少会开口留她,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陆诗音想。
晚上只有陆诗音和陆正国两人吃饭,餐厅里,全程没有任何交流,气氛冷到极点。
陆诗音第一次对陆正国产生了同情的心理。
他长年一个人在这别墅里,没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又有了自己的小家,回来的次数并不算多,孙子孙女又在国外。
但她不会去对他说需不需要自己搬回来陪他这样的话,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实在是太多。
饭毕,她不想做停留,和陆正国告辞。也是这一次,她在陆正国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舍。
她都已经坐到了车里,又提着包下车,在草坪处站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走进家门。
“小姐怎么又回来了,东西忘了拿?”徐妈见她折返,问她。
她越过徐妈的头顶,看到陆正国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下象棋,也把老花镜向下拿了一点看向她。
陆诗音暗骂自己优柔寡断,同情心泛滥,声音放大了些,生怕沙发上那位老头误会似的:“有点晚了,我一个人不敢开车,徐妈你帮我把房间收拾一下,我今晚不回去了。”
说完她昂着头扶梯上楼,徐妈在原地笑着应好,嗓门挺大的。
沙发上的陆正国瞥了一眼二楼她一晃而过的影子,嗤笑了一声:“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