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后方鸣笛声响起,温廷晔看着她,努力扯起嘴角,收回目光继续启动车子,只留出右手将手枪重新放回到座位底下。
整个过程,娴熟而自然,沉稳而淡漠。
过了一会,穆甯冷的实在受不住了,心中一沉,决定撂下面子。先是将冰淇凌放在扶手箱上,又把花束一边小心翼翼的放到脚下,一边侧头观察着温廷晔的表情。她不想跟他多说话,可是一个冰淇凌,温廷晔都要专门开着最低温度“供着”,鲜花的话怎么着也得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她可不想再因为一束花惹怒他。
......直到放到脚下,温廷晔除了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之外,表情一直很平淡。很好,温廷晔没有生气,穆甯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穆甯扒着躺下的副驾座椅,往后座挪去,努力伸手去够那件外套。没有注意到自己白皙滑嫩的腰际,已从衣服中露出,姣好的身材,让人看了浮想联翩,心脏怦怦直跳。
今天穆甯穿了一身粉色套装短裙,气质又不失甜美,小女人味和少女气息扑面而来。粉色半身裙裹着不大不小的翘臀,而上衣不算长,平时恰好能挡住小腹,所以,一抬手臂,便展现出了性感娇柔的腰沟和完美的腰臀比。因为全身都是凉飕飕的寒气,她倒感觉不出已经走光。
温廷晔恰巧转头看去,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顿感红温,心房不由得升起涟漪。脑海中渐渐浮现跟她缠绵时她的样子,她的身体各处摸上去的手感、吻上去的触感,尤其是那对柔软香甜的胸|部和能夺他命的细腰,瞬间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又想到自己倒是没有以这个姿势跟她过,不觉间下面已经十分难耐……
真恨自己现在有事要办,却不能办了她。温廷晔暗恨之余,收回视线,吞了吞口水,喉结随之微微颤动,强令自己全身心开车,以分散不该被她影响的注意力。却还是嗔怒一声:“该死!”
“嗯?你在骂谁?”穆甯愣然,回过头问道。
“鸟。”温廷晔将冰淇凌放在胸前降温,装作面无波澜、心无旁骛的样子,冷言道。
穆甯还以为是差点撞上空中的鸟,应道:“......哦。”
穆甯拿到了温廷晔的西装外套,哆嗦着披在身上,透过目视镜,感觉自己也像个不好惹的大佬,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不禁噤声一笑。
衣服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道,亦沁入脾肺,不知是因为身体的回温,还是因为这个香气,穆甯觉得暖暖的很安心,心情也舒畅平和了许多。
温廷晔听到她的暗笑声,双眼微阖,打量了她一眼,“穆甯,你又在想什么?”
“请你注意措词,我现在看起来很好惹吗?”穆甯调整一下西装,故作高冷道。
温廷晔get到她的意思,不禁嘴角扬起,笑了笑。“狐假虎威。”
穆甯一哼。温廷晔果然刻薄。
“温廷晔,你......帮我把座椅升起来吧。”穆甯坐着,望着温廷晔依旧淡漠的侧脸,开口道。
温廷晔没说什么,微微向她倾身,手放在她腿下摸到按钮,便利落一按,正要收回手,手指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小腿,略有紧张的缩回。
对他的表现,穆甯倒是有些惊愕,她当然不期待温廷晔碰她,可温廷晔刚才的表情,未免有些纯情的不像他......
又见副驾驶座位慢慢恢复,穆甯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哦~原来这座椅可以慢慢恢复啊,温廷晔,你刚才就是故意让它那么快下去的,是不是!”
温廷晔微挑眉头。“你刚意识到吗?我对你做的什么不是故意的?你指望我对你温柔以待?”
……好,装都不装。
“不必了,受不起。”穆甯不屑道,看向窗外。
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停下了,温廷晔走过来打开了车门,把花束和冰淇凌都拿了出来。穆甯下车一看,是墓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怪不得温廷晔提前买好了花和冰淇淋,看来是送给已故之人的……
便悻悻的跟着温廷晔的脚步向里走去,直到一块墓碑前才停住。
穆甯扫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易臻皓?!是十八年前做心脏移植手术时,那个捐献给自己心脏的男孩,他的墓碑原来是迁到了这里......。她小时候也去原来的墓地看过这个男孩,可是八年前,听爸爸说那块墓地有项目改造,男孩的墓碑已经随着其他墓碑迁走了,后来再去打探,便没了音讯。
穆甯看着温廷晔将花束和冰淇淋都摆在墓碑前,拆开冰淇凌的盖子,外层奶油稍微有些融化。
穆甯意识到,温廷晔熟悉墓碑的位置,提前准备好祭礼,像是常来探望的样子......
“你也认识他?”穆甯有些惊讶,开口道。
温廷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墓碑,面色沉静道。“跪下。”
闻言,穆甯错愕,更多的是不解 。温廷皓凭什么命令她跪!他……跟这个叫易臻皓的男孩是什么关系?
温廷晔见她不动,走到她面前,垂眸紧盯着她,语气凌厉道:“见到了救命恩人,不该跪吗?”
穆甯一怔,他为什么知道?
此时,温廷晔垂着黝黑的深眸,睥睨的望着她,已然不耐烦了,“嗯?”
穆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畏惧感涌上心头。在这儿就不打算逞强了,反正都是要跪拜一下救命恩人的,便向着墓碑跪了下去。
片刻后,跪在地上的穆甯开口道:“他的墓碑,是你迁过来的?你怎么知道臻皓救了我?”
温廷晔站在那,闻言,突然面露怒色,厉声呵斥道:“闭嘴!穆甯,你有什么资格叫他的名字?!”
穆甯不理解温廷晔的着火点,反驳道:“你那么凶做什么?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就是他捐献给我心脏,我才有机会活下去……”
温廷晔愤然歪了歪头,哼笑一声。片刻后,温廷晔恢复平静,同穆甯并肩坐在地上。看着墓碑上的小男孩照片,眼睛有些泛红,声色低沉道:“穆甯,你看他,可爱吗?”
穆甯望着照片中只有**岁的小男孩,笑颜那般天真烂漫,想必在世的时候,一定是个很乖巧、被家人宠爱有加的孩子,实在可惜......
穆甯点点头,“嗯。”
温廷晔声色略显沙哑,眉头微微蹙起,极力隐忍着情绪,沉声喃喃道:“是啊,那么可爱。那年……他才9岁呀。”顿了顿,看着男孩的黑白照片,眼神渐渐空洞怅惘,“那日,街上很冷,我们看到一个卖冰淇凌的商店,他吵着要吃冰淇凌,可我没有给他买......”
温廷晔没有继续说下去,手臂撑在屈起的膝盖上,指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掩上面庞,只能看到喉结微微颤动。谁也看不到他是不是在流泪,也从未有人见过他流泪……
穆甯还是第一次见到温廷晔这么无助的样子......虽不知晓温廷晔跟小男孩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他应该对小男孩有着很深的感情吧。
同情心使她想伸出手去安抚他,悬在空中的手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缩回去了。她同温廷晔,有着不同的际遇,十八年前,她获得了新生,而温廷晔挂念的这个小男孩,结束了生命。她该站在什么立场去安慰他们呢......
过了一会,天空中下起雨来,打在脸上很冷,却愈下愈大,墓碑以及花束都被淅沥落下的雨滴打湿了,洗去尘土,愈显色深。抬眼望去,墓碑节节而立,周围群山林绕,为他挑选的这个地方真的很安静。
温廷晔慢慢躺下,任由手臂张开,闭上眼睛放空自己,渐渐的耳畔只有滴答声,沉浸在交错四溅的冷雨和寂静无声的墓碑间。
......跟那日一样的冷。这种身子冷、心也冷的感觉,仿佛穿行回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午后。街上很冷,他跟弟弟易臻皓走在大街上,因为父母都死了,他们没有家了,他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就这样,两个小手紧紧拉着,互为依靠,漫无目的的走,弟弟看到对面有家卖冰淇凌的商店,跟他说想吃冰淇凌,可那时的温廷晔也只有十岁,他没有一分钱。他握着弟弟的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努力装出大人的温柔语气,看着可怜模样、脸上冻的红扑扑的弟弟说道:“臻皓乖,等哥哥找到工作就给你买。”找工作挣钱,是他在大人讲话时听说过的,可社会是现实的,人生众多坎坷他一个孩子怎能想到呢,包括,他只是个十岁的未成年这件事。
走着走着,弟弟突然松开了他的手,向对面的商店跑去,等他转头看去,一切都来不及了。一辆汽车疾驶而过,来不及刹车......
温廷晔的银发被雨水浸湿,莹亮如银瀑,顺着头顶向地面搭落下来,每一缕凝结的发丝,仿佛都挂着一条剪不断的雨线,只是在紧贴着的冰冷的水泥地砖上,积成一滩,不断激起微小的迸溅。
在雨水不休的冲洗下,温廷晔俊朗分明的发际线和湿润的面庞,贴着身子的黑色衬衫愈显出的肌肉,都浮露出来。
他便这样久久的,面对着雨滴不断倾泻而下、雾蒙蒙的天空,谁也看不透他这幅身体内裹挟的灵魂是什么样的,亦不曾有人问过他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可他知道,他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至此,他的一生,仿佛都在这么灰蒙蒙的路上行走着,看不到一丝光亮。所以,他时常也会想,是不是他睁开眼好好看看,便能透过这层阴霾看到阳光。可雨不停歇,云未散,怎能看到阳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