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当田可颂的意识体在另一个母星女军官的身体内复苏时,母星联邦高层正静候他的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即使知道她这具身体身份特殊,将她带来安赛,可能会给这里带来危机,他也暂时按下了各种怀疑。
即使在幸运和韶光的汇报中,得知了她的行为异常,他也曾因为她太像田可颂,放过了那些本应该重视起来的蛛丝马迹。
所以,那何果本就参与这一场阴谋中,但是因为那副身体内还有田可颂,他不忍、不舍、不甘再次失去她。
但,那个何果消失了呢?是否意味着,田可颂的消失?
对于元星人来说,找到一副完全与意识体契合的躯体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相信,田可颂这样、可以挟制自己的意识体,母星联邦压根不会放过,他们也许已经拿她在无数人身上做过实验,田可颂这一次得以出现,不过是因为,这一场实验终于成功了而已。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她。
不管她现在是何果还是田可颂,她已经被带走,他必须拼尽全力将她找回来。
既然在具金这里问不出个结果,那就带上他好了。
这个人,对于母星联邦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
具金若死,他们的实验必定会滞后许多年,他不信,母星联邦高层会置这个老头于不顾。
——
何果听着联邦高层的指示,心中想到身体里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在这一场行动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她不信联邦会对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毫不知情,她看着眼前的李涌泉,她在他志在必得的神情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情绪,比如视之若尘埃、弃之如敝履。
此刻,他看自己的眼神,一如小时候他将自己投向装满怪兽的房间。
这一次,他们想要将自己推向什么样的战场?
她在李涌泉的带领下来到另一间房间,这里面,有许多用牢笼关押的凶兽,它们张牙舞爪地对她挥动手臂,眼神里全是暴怒的情绪。
那些怪兽的脸上血痕斑驳,张狂的样子令人作呕,她甚至不想再多看一眼。
李涌泉打了个响指,一个沉着的下属便将一支枪递到她的手里。
他把枪交到何果手中,“来,试试,联邦新造的武器。”
何果拿起那支不算重的枪,迅速瞄准一只怪兽,“嘭”一声枪响,一只怪兽丑陋的脸上黏上了一堆绿色的液体。
不一会儿,那只黏上液体的怪兽停止了挣扎,睡着了一般萎靡在地。
“这种液体可以通过眼球侵入意识体,比原来产品的侵入速度提升了不少。”李涌泉介绍。
何果在此前的战斗中使用过老一代产品,那种产品侵入意识体的速度确实没有这个快。现在这款已经做到了几乎同步击溃对手。
“但是使用时也得注意安全,这个对母星人同样有效。”他补充道。
母星联邦修建这条海底隧道,将这些怪兽运输过来,一来可以将它们控制,用作对抗元星人的武器,二来这些怪兽身体内注射了大量的药剂,它们任务失败时,通过打爆它们的身体,可以使毒气扩散。
如何控制这些怪兽,向来是母星科学家的事,军队只负责使用。
何果:“这支枪我要了。”
李涌泉:“本来就是给你的。”
她将正想把手枪放好,低头却发现自己现在穿着的是一条绿色裙子,这种度假一般的着装风格,显然是身体内另一个人的。
“我要换身衣服。”
李涌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着装,“确实,你应该换下。”
她在一个下属的带领下,去更衣室换作战服。她站在镜子前,侧身打量臀上那个蝴蝶一般的印记,自从与身体内的那个人不断交换意识体掌控权以来,身上便多了一个这样的标记。
这个标记,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她迅速换上一套新的作战服,将枪支放在腰部的匣子里。
等她换好衣服,门外等待她的是脸上挂着微笑的松林。
“何上校。”他叫住她。“也是,可果同学。”
她抬眼皮望着他:可果又是什么?
见她没说话,松林又补充道:“看到你在这边安好,我……也替你高兴。”
何果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有其他事?”何果静静看着他,她想,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汇报,所以专门等他说完。
“我还记得,上次说过,请你喝饮料。”松林不自在地将眼神转向她身后的门板。
什么饮料?好在何果记性好,她迅速在脑海中回忆了下有关眼前这个人的片段,最终,她想起笔记本上的记录。
那个女人写道:你的邻居兼下属松林,今天邀请你我喝饮料,我今天着实没空,下次他再邀请你的时候,你看心情接受或拒绝吧。
何果当然没有理会过这种小事,没想到,这件小事今天找上门来了,还是在作战前,这种需要头脑保持高度清醒,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
当然,因为她近乎残酷的处事方式,从未有同事主动邀请过她喝饮料。
她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一时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处理,只是说了声“下次吧。”
松林脸上爬上一抹红晕,“那我们……说好了。还有,何上校,你介意我还是叫你可果同学吗?”
何果:“为什么叫这个?”
松林解释道:“我觉得,还是像在冰川矿区那样称呼你,比较亲切。”
何果想,这人既然在冰川矿区与身体里面的那个女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应该对她有一定的了解。
何果:“你觉得我在冰川矿区的时候表现怎么样?”
松林:“当然是,很好。”
何果抬头看着他:“你觉得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他的眼神躲开她的视线。
其实,在还没有进入冰川矿区的时候,松林就认识她了。那会儿他们住在一个大楼,但是从未打过招呼,他有时候会在她外出跑步的时候、超市购物的时候遇到她,她总是独来独往、目中无人,非常潇洒。
他其实,一直想要跟她打个招呼,但是,她似乎都看不到。
直到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她的下属,他兴奋不已,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冰川矿区的时候,他悄然潜伏在她身边,最后,竟然还是在她的保护下存活下来。他想,他会永远记得她英勇无畏战斗的模样,等任务结束出了矿区,他最想做的,便是与她正式打个招呼。
回到联邦,得知她大病初愈,他第一时间就买了一束玫瑰前去看望她。这一次,他终于能够让她知道,他们本就是邻居的关系。
后来他也终于鼓起勇气,在电梯里、在超市、在跑步的地方故意与她多次偶遇,他终于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说了出来:一起喝一杯饮料吧。
虽然这杯饮料到现在都还没有兑现,但他相信,这一次回去之后,他会找机会补上的。
但是,面对她目前这个问题,他却着实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在他心中,她自然是从前也好,现在,也很好。
但这样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和煦一笑:“我觉得可果同学一直都很好,不管什么时候。”
面对一个不太熟的下属这样舒朗的夸赞,何果倒是有些无语,自己问这些做什么?什么从前什么以后,这副身体本就是自己的,自己何必要和那个女人比较个高低?
不过,面对这个下属的直言不讳,她便又问了些问题。
“你知道下方那些关押的怪物吗?”
松林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知道。”
何果:“你知道具金博士已经进入元星高层了吗?”
松林酝酿了下,“知道。”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涉及军事机密,按照松林的级别和权限,他猜测,何果知道的只会比他多,因此他如实回答:“似乎,是想要用他开启一个装置。我也是道听途说。”
开启装置?这的确不是何果知道的内容。既然把具金送往那边,应该是起到内应的角色,是什么样的装置,需要他进入元星才能打开的呢?
这件事到了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感觉又到了死胡同。
眼下,她的任务只是在这里静候,静候什么?她并不知道。
——
海底隧道内,响起一声声悠长的警报声。
何果收回原本落在那些海洋生物上的视线,心中警报随之响起。
是作战的时候到了吗?
一群群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列队,向前走去。
何果望着那传送列队士兵的电梯,向上望去,那个洞口正在缓缓打开。
第一波走出洞口的士兵抱着枪,警惕地走出洞口,洞口外是一片湿润的土壤,四周有茂密的阔叶林,他们警惕地四处打量。
很好,没有人发现他们,他们竟然成为了第一波踏上安赛这片土地的母星人。
他们骄傲着、自豪着,神情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头顶上方,一群穿着白色作战服的士兵,他们整装以待、精神抖擞,个个骑乘在扑翅悬停的巨鸟身上。
他们看准下方那些钻出洞的、蚂蚁似的黑点,从空中抛掷出一个个黑色的巨石。
那些石头轰隆而至,砸在那些首批出洞的人身上,不一会儿,那些人便没了气息。
何果在海底隧道的大屏幕上,看到那些转播的画面,心中一紧。
那些士兵身上大多配备了摄像头,这些画面可以实时传输到下方。
在巨石的攻击下,画面被迫中断。
在一阵黑屏后,画面重启,何果看到,画面中,一个全身包裹着肃杀黑衣,肤色雪白的人出现在画面中央,那人,正是她做梦都想杀死的对象,云再!
他目光执着、语气坚定:“你们最好……交出她来!”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何果觉得胸中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莫名的酸涩。
她伸手一抹,竟然在脸上发现两条泪痕。
这种情绪,绝不是来源于她自己。
该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