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颂“嗯”了一声。她想,得赶紧糊弄过去才行。
一不留神,她的一只脚踩在一根干枯的树枝上,树枝从中间断裂,发出脆生生的一声响。
情急之下,她脚底一滑,赶紧用手撑住地面,白白净净的掌面上顿时被枯树枝挤出了褶痕,她有点懊恼,心提到嗓子眼,大气不敢出,只是惶恐地看着眼前的旦东。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
一个赤膊男警惕地往回看。
看见那人的动静,田可颂干脆将头缩到叶子底下。反正掩耳盗铃,我看不见他,他便看不见我。
“怎么?”另一个赤膊男问。
回头的赤膊男观察了一阵子,“没什么。”也许就是起风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那一片开阔的地界,一个赤膊男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手上摁了几下,湿润的土地竟然出现一个裂口。
那裂口下方透着莹莹蓝光,等那裂口彻底张开,变成一个圆形,他们再一前一后朝着里面纵身一跃,一瞬间,裂口竟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潮湿的开阔的土地,突兀地出现在这一片寂静的原始森林。
“你的手没事吧?”
见旦东眼里有些关切,田可颂拍拍手,“没事,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
“此地不宜久留。”
“嗯对。”
他们从灌木丛钻出来,云再唤来烟波赤鸟,带她飞上天空。
云再通过缰绳向幸运传达命令:“将这里的情况报告佳叶,派人过来查看下。”
见她默不作声,云再:“你想要继续看植物?”
走了几个小时,该看的也都差不多了,笔记本上也记了不少内容,她只是对刚才那些人有了新的猜测。
她笑了笑,“看得差不多了,肚子都饿了。”
云再:“那先回去吃饭。”
“好啊。”
她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又在高空中翱翔,鸟儿的视角一下子让海面都开阔起来。
——
黑夜。
佳叶的蓝色裙摆在地面轻轻扫过,波浪一般,她翘起一只银白色得高跟鞋,红色的脚指甲翻着莹润的光泽。
她坐在一个玻璃窗前,窗户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这边倒是亮如白昼。
“怎么样?可有想起什么?”她的话软绵绵的,甚是好听,话一出口便成了文字,在那片黑暗中成为悬浮的字体,那些黄色的字体那样立体,仿佛跳跃的拼图。
白胡子老者隐匿在黑暗中,透过鼻梁上那副松松垮垮的铁皮眼镜,他看到前方的字体。
这种沟通方式倒是适合他这个耳朵不太好的人,他满意地笑出声来,“我确实不知道我怎么到那里去的,都是那些人将我送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佳叶:“那些人是指的谁?”
老者:“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绑架去干那些事的啊。”
正在问话间,云再走到了佳叶身旁。
佳叶伸出一只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一份审讯记录迅速通过意识体传达到他的脑海。
通过审讯记录可以得知,这个老者已经被不同的人问了无数个类似的问题,但是他的口风一直严,却是一点有用情况都不透露,只是讲明自己的委屈。
云再扫了一眼那些审讯记录,又见佳叶传来另一条讯息:不错嘛,躯体功能恢复这么多了。
顿了顿,她又发出一条讯息:听说你和何果小姐约会去了。
云再看了一眼脑海中的文字,将手腕移开,避免她的继续触碰。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佳叶可以避开他刻意建立的意识体防御,侵入他的记忆。
他并不想轻易被她发现什么。
佳叶低头笑了笑,蝶翼一般的睫毛在眼部下方投射一片阴影。她当然知道他的拒绝之意,于是将眼神投向里面黑暗的空间。
她关掉文字传导器,笑脸盈盈看着云再:“你也看到了,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云再冷漠道:“用刑了吗?”
佳叶眨眨眼,“你是没看到他那一碰就碎的身体吗?他们可不像我们,还能换随心所欲换一副。我怕逼得太急,人没了。”
他知道佳叶有的是审讯的好办法,便不再问。
云再:“琴山岛那个入口什么情况?”
佳叶:“已经派人打探过了。或许,你前阵子说的那些,出现在这里的特别植物,是从那里运来的。”
云再抬眼:“连接外部的通道?”
佳叶点点头,“是呢,幸好你发现及时。”
看来这一趟岛屿巡视没有白费功夫,至少,现在有了这样的线索。
——
田可颂躺在床上睡不着,听到隔壁再无响动,她爬起来看了几次窗外。
昨夜云再骑一只大黑鸟来到这里,事情都交代完了,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他那么忙……
田可颂在书架上又翻出一本小说来,不一会儿就被其中的情节吸引。
等她看完了一半的故事,窗外发出几声乌鸦的叫声。
不会是什么暗号吧?
她打开窗户。
小崽子:我觉得不像乌鸦的叫声。
田可颂:那是什么?
还没等她看清窗外的情景,一个黑影逼近。
待她看清来人,忍不住往后一缩。
这人,她分明有些印象,却又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在她搞懂对方来意前,或者说,在她准备发出声音准备将隔壁的旦东叫醒前,那个戴着礼帽的男人伸出一只手,用手里的方巾捂在了她的嘴上。
她透过他手指的缝隙,看到他有些皱纹的眼角微微向上提起,那个眼神……
她分明在哪里见过。
她一下子脑子清醒,是的,那双眼睛她见过,在何果的记忆中。
在冰川矿区的时候,她在意识模糊之际,曾经在何果的记忆中见过那双具有侵略性的眼睛,狂妄、狠厉,那双眼睛,看过就让人难以忘怀。
那双眼睛的主人,曾在何果的少女时期出现。
在她与各种怪兽拼杀训练的时候,在她无力抵抗摔倒在地的时刻,他踩着她的手,狠狠地用言语刺激她。
那高高昂起的下巴和不屑一顾的神情……分明就和眼前这人重叠了。
云再用旦东的躯体离开时,曾令幸运在远处值守。
幸运挠挠头,看着何小姐那扇一会儿开启一会儿又落下的窗户,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起来,是在等什么。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些期盼。
他趴在远处的树梢,看着她百无聊赖,自己也有些困了。
刚打了个哈欠,便见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院子中。
什么情况?他明明增强了视觉和听觉,可是,他刚刚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陌生的身影。他是什么时候走近这个院子的?或者说,他是怎么做到走路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的?
他一个激灵,立马翻身跃下树梢,用最快的速度向那个黑影追去。
只见那黑影将一块布捂在何小姐的嘴巴上,不一会儿她便瘫软下来,他索性扛起她的身体,转身准备走出院子。
幸运气喘吁吁,迅速站定,在那黑影面前喝道:“你是谁?!放下她!”何小姐莫名消失的话,他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已经料想道云再的神情。
田可颂的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头,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枪,对着幸运就是一枪。
子弹从枪膛射出,无声无息地在幸运原先站定的位置射出一滩粘液,这是一柄无声的手枪。
幸好躲闪得快,不然……幸运有些侥幸地想。
琴山岛历来遵从的是安赛地区的传统,这里禁用枪支。
从他射出第一枪开始,幸运就知道,这是一件性质非常严重的事情。他想起拉憎博物院开出的枪响。
他暂时想不通为何,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今天必须从他手中夺下何小姐,断不能让这人带走她。
“我让你,放下她!”幸运掏出了武器,那是一把可以发出冲击波的枪。
黑影圆帽男只是轻蔑地给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开出第二枪。
第二枪响过后,幸运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膝盖。
是的,第二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膝盖骨,他却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只是……
可恶,他屈膝半跪在地上,这副身体竟然像是压了千斤顶一样,沉重,难以站起来……他的冲击波手枪发出的子弹,一下子就射歪了,打在了圆帽男身后的屋门上。
他伸手去摸膝盖,才发现膝盖上黏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却令他寸步难行,好重啊……
他试图站起来,却被圆帽男射出第三枪。
第三枪射出的粘液粘在他的手腕上,这下子,他连手里的冲击波手枪都有些拿不稳了。
他眼睁睁看着圆帽男将何小姐扛走,一步步消失在黑暗中。
该死!
——
何果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白色的空间,她靠在一张坚硬的板凳上睡了一觉。
对面那个男人,是她几天前才接触过的——母星联邦实战训练办公室主任,李涌泉。
他此时戴着一顶圆礼帽,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醒了……”他粗粝的声音响起。
何果猜想,他们的计划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她分明记得,之前自己与旦东一起进入了那个地下实验室。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却一时间拿不准。
“你这边进行得怎么样?”她冷漠地支起手臂,将手掌放在冰凉的椅子上。
“我以为你与你身体里那个女人相处太愉快,忘了我们的计划。”
“你什么意思?”何果从小在他手下训练,听够了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不想与你谈论除了工作以外的其他事。”
李涌泉:“好,那就来说说具金博士。”
“他过来了?”
“嗯,托你的福,已经成功潜入安赛高层的身边。只等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