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背上传来的那一阵阵拔毛之痛,幸运甚至希望这一次的飞行再久一点。毕竟,这样正大光明听新主八卦的机会不多。
新主通过缰绳与自己产生意识体连接,幸运分明听到新主在对他说:“非礼勿听。”
自己心里那些小九九轻而易举通过那根缰绳,传导到了新主那里。
可幸运想:自己又不是故意听墙角的,好歹自己现在是个不可或缺的坐骑,只是恰好听到些新主的**罢了。
罢了,主人令不可违。他索性暂时关闭了听觉:这下新主总不会又来自己的意识体中唠叨了吧。
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往更低处俯冲。
田可颂闭着眼睛,感觉胃里面一阵翻涌。
天地良心,她连早餐都还没吃呢,再这么颠簸,她已经预见到自己下去后的反应了,搞不好张嘴就是吐出一滩酸水。
云再试图与这横冲直撞的幸运产生连接,却发现他封闭了听觉。
他无奈尝试用画面再次呼叫他。
见到一个透明的影子闯入自己的意识体时,幸运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新主的身影。
那个影子用手指作为画笔,在他眼前写下几个字,那几个字迅速朝着自己的视觉推进。
幸运集中注意力,才发现那字体上写着:慢一点。
幸运早就习惯了这种飞行的方式,以前也没见新主说过什么?想来是为了这位何小姐。对哦,她是母星人类,身体自然比不得他们这些造出来的。
对于这种颠簸,元星人更愿意将此当做一种有意趣的娱乐方式。
而脆弱的母星地球人,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娱乐方式的。
幸运撇撇嘴,听话地将速度慢下来,甚至尝试减小翅膀抖动的幅度,让这一场飞行变得更加轻柔。
不知道是不是降了飞行高度的原因,田可颂觉得,这一只性格古怪的红鸟总算是安静下来,它正尝试用舒缓的飞行节奏,在低空中缓缓下降。
刚才在它上蹿下跳的时候,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现在总算是能够正常地欣赏下面的风景。
她这才发现,旦东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一刻未松,他再勒紧一点,自己怕是不好呼吸了。
“我们能飞到拉憎博物馆顶部吗?”田可颂问。
“里面的人有枪,拉憎博物馆上方属于交通管制区域,你不怕他们直接对着天上射击的话,倒是没关系。”
田可颂语塞:难怪没有见人在拉憎博物馆上空盘旋。
不对啊,既然是管制范围,那之前自己和旦东为什么能飞上去?
她有点后怕:幸好没有遭到枪机哦,这旦东的胆子可真是大!
待到云再将飞禽稳稳停在广场,田可颂朝着那高高的阶梯望去,上面的人悉数不见。唯有那空旷的阶梯彰显着威严与寂寥。
那一扇厚重的大门仍然紧闭着,上面的数字显示着馆内现有的人数。
根据数字来看,里面的人一个都没有减少。
田可颂心想:这是怎么了?怎么里面像是静止了一样,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骚乱。
“你想看看里面的状况吗?”旦东问。
“你有办法?”田可颂狐疑地望着他。
“嗯。”
田可颂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觉得这人哪里怪怪的。
一会儿去天上,一会儿竟然又要带她去看现场。
“你不去?那算了……”他作势要走。
“去,怎么不去!”田可颂这一会儿已经清醒了许多,再拿不出刚才那一腔孤勇。
云再怎么可能有事呢?就算他有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
但见这旦东很有把握的样子,看样子他有他的办法。
姑且选择信任,姑且勇敢一点。她想。
他眼神稍微闪动,眼神划过她因恐惧而惨白的脸,嘴角以细不可察的幅度,牵出一弯微微上扬的笑意。
他想起她曾经去原始森林考察植物,夜晚在外露营,明明心里害怕,却还是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
地球南部山区。
他吓她:“我好像听见了狼的声音。”
她几乎跳起来,往四周挥着路边捡的棍子:“哪里?!在哪里!”
他强忍着笑意,指着不远处的草丛:“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声响。”
她两只脚跳得像兔子,扔掉棍子就往他身上跳。
最终,她像一只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
四目相对,田可颂在他的嘴角发现那捉摸不透的笑意,她终于明白过来,他又在捉弄她。
他故意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你如果实在害怕,我不介意一直抱着你。”
田可颂在他胸前一锤:“快点干正事啦!”
他双手穿过她的腰,将她托起来,低头在她耳垂边轻声说:“那就先干正事吧。”
田可颂脸一红,她就知道,此正事非彼正事。
——
云再看着田可颂下定决心往台阶上走的样子,纠正道:“不是从那里进。”
“那是哪里?”
“你跟我来。”
田可颂眼看着他朝着博物馆广场附近的一片树荫走去,她迅速提步跟上。
直到穿过几棵枝叶繁茂的树,他停在一个假山前。
他伸手指了指那一片高耸的假山,山体上瞬间打开一个小门。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小门打开,里面的空间可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
这不就是一个伪装成假山的小型电梯吗?
她跟着步入这个“小电梯”,却见这个小空间迅速关上,两眼一黑,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上了什么贼船。
结果眼睛再次接触明亮的光线时,那个小门打开了,门外立着一块斑斓的玻璃。透过玻璃若隐若现的花纹,她看见了大厅内的状况。
她趴在玻璃上朝着里面张望,她这才发现,自己这块玻璃正对那个拉憎断裂的肋骨,也就是那一块供云再演讲的站台。
此时,云再却已经不见了。透过站台朝大厅望去,只见那些有幸进入大厅的人,此时大都像是中了毒一般,眼神涣散,四散躺在地上。
田可颂骇了一惊,自己刚才幸好没进去啊。转头问他:“那些人怎么了?”
“你继续看着便是。”
见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田可颂觉得,这件事怕不是没那么简单。
她目不转睛透过玻璃,注视着大厅内的一举一动。
因为隔着玻璃,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对田可颂来说,这无异于一场默剧。
她想起之前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元星人都是意识体,他们是身体都是造出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精神控制才是最为主要的?
就比如现在,那些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人,仿佛就像失去了灵魂。
云再呢?他也这样了?她在那些倒地的人中并未看到他的身影。
她正想着,回过头,头顶差点撞上旦东的下巴,她自觉地往后一缩,将自己与旦东拉出安全距离。
“这是谁干的?刚刚不是发生了枪机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都躺下了?”她想,这个旦东神秘莫测,他既然知道这个隐秘的小看台,应该也会知道更多内情。
他昂了昂下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果不其然,过了不久,一群戴着黑色面具的人走进了大厅,他们挨个将这些躺在地上的人抬走。
在那些萎靡不振的人中,她发现了卷发男人牛本。
他躺在地上,身边放着一支枪,瞪大双眼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田可颂甚至觉得,他的视线落到了这个站台外,也就是后面的玻璃窗外。
她吓得身子一缩,尽量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那些斑驳的花纹后面。
她记得他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剜刀子似的。
都是何果与他的仇怨,实在和她田可颂没有任何关系。她想。
早上的时候吧,天气还没有那么热,田可颂穿着一件长袖冲锋衣也不觉得多突兀,后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时候,在海风的吹拂下,她只觉得温度适宜。
现在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在被牛本发现的焦虑中,突然觉得背上一凉,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股燥热。
她脱掉外套,将衣服系在腰上,两只袖子在腰部一侧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等做完这一切,才发现那旦东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她略显尴尬,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逃跑过程中,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
啊,云再并不是旦东,她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想入非非?她脸又有些发烫了。
“对了,你的衣服还给你。” 她从背包里拿出今早逃跑前,旦东拿给她御寒的白衬衣。
对于后面自己的行程没了谱,梦琳在治安署,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云再。
可云再,他怎么样了?在哪里?
眼前这个好心人旦东,她想,必须得依仗他,才能解决自己的果腹问题。在这里,不能进行意识体交流,简直是寸步难行。
也就是说,她不但欠了旦东向导的费用,还必须继续忽悠他当自己的向导,才能找机会找到云再。
他的眼神像是将她的心思看穿了似的。
“你吃早饭了吗?”他倒是不急着催她还钱。
田可颂摸了摸肚子,造孽啊,一晚上不眠不休,早晨又是遭遇追杀又是遇到骚乱。
“没呢。”她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那要不一起吃个饭。”他这话一说,田可颂感觉肚子更饿了。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旦东,我正在想办法快点找到你们的新王,在此之前,你能继续给我当向导吗?……放心,等我找到他,费用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这个女人,真是到处欠钱啊。
他无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