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土人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话语之间，他似乎能感受到当时飘渺的仙气忽然如海上的狂潮般叫嚣着撕毁一切。

这样强大的威压，得是天君级别的存在吧。

紧接着，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臣无力辩白，甘愿受十世轮回之苦，剥夺仙爵，如果这样还不能平息陛下心中的疑虑，可请九天神女降下天雷尽毁臣之仙躯……”

这应该就是鹿蜀本尊的记忆了，看这架势他似乎犯了什么重罪，居然如此卑微地在这人面前请罪，眼前这人地位如此之高，莫非他真是传说中的天君？

“够了，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让本君心安？这偌大的天庭里，如果本君连你都失去了，还有谁值得相信……鹿蜀，你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本君？”

“臣……”

“够了，特将鹿蜀神君打入天牢，千年不得神明出入。”

“……”

霞光消散，他眼前也恢复了清明。

杨千月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他面前，他怀里抱着一捧鲜艳芬香的花，眼里满是担忧：“风间，你这是怎么了，头疼吗？”

他揉了揉眉心，假装轻松地叹息一声：“有点，不过现在好多了。”

“你别在屋里闷着了，和我出去走走吧，你看，这里的花和陆地上的完全不一样。”说着便把那捧花都推到了风间怀里。

李风间被迫接下，“你采了这么多，这里的主人该生气了。”

“你说地隐？他才不会生气，他还欠着你呢，说好补偿你的，这一点花算什么呢，走吧，和我出去走走。”

“嗯。”李风间只能答应了。

闲逛途中，二人极有默契地闭口不谈之前的争吵，李风间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听着杨千月的碎碎念，而杨千月也只是表明散漫，实际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李风间心里藏着事，即便他现在隐瞒得很好，但总有疏漏的时候，比如说他们争吵的时候，他看得出李风间差点吐露一切，但却被地隐打断了。

没关系，早晚……他会知道他的一切。他总会知道的。

就这样在蛟宫住了几天后，杨千月越来越觉得李风间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他的眼神，有时候，杨千月会觉得那对金色眼眸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是仙人一样清心寡欲、一视同仁的视线，那里面没有对他的任何感情，就好像——

他忘了他一样。

心中不安的同时，他也时刻与柳燕保持着书信的往来，提及此事时柳燕也深以为然，虽然她对李风间的关注远不如杨千月，但三人曾有一段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岁月，她也能感受到现在的李风间丧失了些许情感上的温度，冷静到异常的言行总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样细小的变化，看来李风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然就不会在杨千月夜不归宿时他也淡定自若，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嘴上不说，实际上担心得出门找了好几圈杨千月，然而今天李风间一整天没看到杨千月都还是无动于衷，到了夜半只是自己睡进了被窝，在床上安静得像根木头。

偷偷失踪一天试探对方的杨千月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他与李风间明明没有发生任何争吵，就算是吵到了动手的地步，以风间的脾性才不会记他仇故意无视他呢。果然是因为白虎吧……杨千月现在只想找白虎问个究竟，他到底对李风间做了什么让他越变越冷漠，还有那个叫鹿蜀的家伙，为什么人人都想复活他？他与李风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所以然，被人瞒着什么的感觉是那样让人气恼，他烦躁地拔出见影舞动了几刀，这一晚他睡意全无，看着暗黑古朴的刀面辉映着水中的月色，他灵机一动，找去了地隐的房间。

“进。”

他还未推门，地隐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而后房门微开。杨千月犹豫不决地走了进去，只见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正在案前看书，桌上留着新磨的墨，边上还有一副棋局，大有一副等不到他来就不眠不休的架势。

杨千月皱了皱眉：“你知道我要来？”

“何出此言呢。”

“大晚上不睡觉，你还打算自个儿下棋？”他说着走近来捻了枚白子，不轻不重地扣在了天元上。

地隐蓝色的眼眸轻飘飘地自书页上浮起，顺着那枚棋子与洁白的手腕看到他脸上，而后一笑：“确实，一个人的棋局孤掌难鸣，两个人的夜晚才是真正的良辰美景。”

杨千月听着他这无比直白的**字句，虽然让他有点反胃，但又好像给了他机会。正好他还不知道该怎样撬开地隐的嘴让他透露更多关于鹿蜀的信息，如果这家伙真如柳燕所说看上了自己，那就……

“看你怪空虚寂寞的，今晚要我陪你吗？”

“陪我？”地隐眯了眯眼眸。

杨千月忽然坐到他腿上，搂着他脖子笑：“你的床一直这么冷清吗，要不要我帮你热一下。”

地隐是深海中的蛟龙，常年与水打交道，体内充沛的阴寒之气致使他的身躯总是终年散发着寒意，而怀中这个凡人的身体柔软而火热，就像一团火靠在他胸口，即便炽灼着他的心脏，他也不愿推开对方。

杨千月无比满意地看着对方的脸上泛起情愫，不等他继续说什么，他的黑发突然如水藻一般缠上杨千月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紧接着地隐便将他抱起走进内室。

“你，你要做什么？！”杨千月有点慌张。

“暖床，你说的。”

地隐理所当然地将他丢在了床榻上，杨千月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进展快得不正常，他的□□大计才只实施了第一步啊，按理说他不应该断然拒绝然后让他继续勾引吗？

这边他脑子还如乱麻一般没想明白，那边地隐已经趁他发愣脱去了外衣，杨千月看着成年男人的身体就这样展现在自己眼前，他居然感觉到了一阵恐慌，然而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你，等我先洗个澡行吗，我还没沐浴……”杨千月按住他给自己脱衣服的手，有些羞涩地说着。

地隐只觉得好笑：“你在蛟宫还需要洗澡？”

都是水，拜托。

杨千月一时没了言语，只得自己脱起了衣服：“我自己来，不累着你。”

地隐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他一件一件脱下衣服，直到只剩一件素白里衣，地隐忽然按住他的手，道：“够了。”

杨千月疑惑看他。

他掀被子一盖，悠悠侧卧，眉目之间都是慵懒：“你还真打算和我做些什么啊。”

“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暖床还要你光着？”

“难道不需要？”

“你。”地隐怔住，掩面背对他，“太不检点了。”

杨千月揪过他，“你别睡啊，我有事要问你，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豁出我身子！”

“什么事？”地隐被迫翻了个身。

杨千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鹿蜀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怎么确定李风间是他转世？”

地隐轻笑一声，淡然对上他的视线：“不是转世，他就是鹿蜀，只不过他神力尽失，神识也不知所踪了，所以才成了看似凡胎的李风间。怎么，你是想阻止鹿蜀归来？”

杨千月一愣，似乎明白了李风间和白虎之间的交易。

他扫了眼杨千月，悠然继续：“没用的。最近这些天，你应该也能感觉到鹿蜀的意识正在那个凡人身体中苏醒吧，所以他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我不知道白虎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鹿蜀夺回那具身体的主导权是早晚的事，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至于李风间，他只是神明元神中的一缕魂罢了，他那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一位道行万年的上古尊神的记忆里也只是沧海一粟，你不用担心他会忘记你，但也别指望你在他心中有多独特，毕竟就连我和鹿蜀哥都有几百年的交情。”

言外之意，你那十几年的凡人记忆实在算不了什么，更别提那些情啊爱啊，万年道行的鹿蜀什么没经历过，往事都是云烟罢了。